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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五回 人情世故(下)

  老者卻洞若觀火,一言就道破了其中利害。原來是劉員外是怕楊湛把他捲入天尊教收刮民脂民膏的事情抖露出去,同時也怕他把劉媛拐走,故而痛下殺手。這是最為合理的解釋,也是楊湛最不願意聽到的解釋。因為在此之前,劉員外雖然有責罰和嫌棄楊湛的地方,但總歸是在楊湛最艱難的時候收留了他,楊湛對此是一直念念不忘的。


  恩人一下變成要致自己於死地的仇人,楊湛心裡變得矛盾重重。老者見楊湛面露難色,便問他是否還要感激劉員外?楊湛思慮再三,終於還是嘆了口氣道:「那幾年如果不是員外收留,我定要餓死在荒郊野嶺。所以我這條命終歸還算是他救活的,劉員外後來要殺我,也算說得過去。」


  老者一臉無奈之色,便不耐煩的強調道:「我只問你還感激他與否?」


  楊湛又猶豫了一會兒,終於還是點點頭。


  老者只一巴掌狠狠的砸了下自己的腦門,再一臉嫌棄的望了楊湛一眼,接著又用拳頭連續重重的拍打自己的腦門,全然一副尋死之態。楊湛見老者如此反常之舉,又聽得拍打之聲猛烈,便急急上去欲要制止。奈何老者大手一揮,卻似胸口堵著鉛塊般的說道:「你說天下還有沒有比豬還蠢的東西?」


  楊湛只擔心老者會否受傷,便不假思索的答道:「有,有,您說有就有。」


  「小子,你就是那個比豬還蠢的東西。」老者有氣無力的說道。


  楊湛見老者說的如此辛苦,只道他是剛才自殘傷到了自己,便一邊關注老者額頭,一邊又連連點頭道:「是,是,您說是就是。」


  老者見楊湛如此記掛自己傷勢,這才心下稍稍舒坦一些,便沉重的說道:「小子,你記恩記得糊塗,記得太濫,分不清恩怨情仇;該記的不記,該恨的不恨,其實就是無情無義。」


  楊湛自幼受養父母和私塾先生教育為人處世之道,也一直遵循嚴於律己寬於待人之道,想不到今天卻被老者罵得一無是處。但細細想來,似乎老者所講又並非全然錯誤,起碼在他分析下來,劉媛之恩只是私恩,而劉員外的舉動則根本算得是恩人了。楊湛的思緒一時陷入困頓之中。


  「那宋管家和梁嬸的確真心待我,我記二老恩德應當無誤吧?」楊湛主動問道。


  「那管家夫婦救你,或有一時之仁,但除此之外,皆是其人心善之舉,換做是碰到另外一個人,他們也會如此對待。一點小恩小惠還要天天掛在心裡,卻還不如不受這些細枝末節。」老者說道。


  對於宋管家夫婦來說,老者的看法楊湛是無法認同的。


  「晚輩出生清貧百姓人家,自幼除了父母外就少有人關懷,宋管家和梁嬸夫婦在府中一直對我關照有加,我豈能不感激他們?」楊湛動容道。


  老者搖搖頭,說道:「因為你自幼少人關懷,所有一旦有人對你關懷了,你便感恩戴德。倘若你自幼處處被人關懷,那麼再有旁人關懷與你,豈不就是理所當然之事?這又該不該記恩德呢?」


  「我並非此意,我只是想表達誰對我好了,我就對誰好。」楊湛激動道。


  「你若以此法入江湖,必定處處受制於人,甚至要被人擺布愚弄的。便就有翻天本領,也不能活的通透豁達。」老者嘆息道。


  楊湛覺得老者這番話說的太深奧,根本就聽不大明白。


  「人皆有善惡一面,然一切品性久而久之都會轉化成一種習慣。譬如管家夫婦對你的善舉,不過是他們日常對其他人相同的善意習慣。你若時刻記掛,不累嗎?不假嗎?」老者默默說道。


  「可是他們確實是對我好過的,難道我就該像您說的那樣理所當然的受之無愧嗎?」楊湛不解道。


  「當然可以,他們以善心的習慣對你,你只需以自己最平常的習慣無害於他們就好。如此雙方相處都才自然,雙方也都才相處的長久。這是小恩小惠的報答方式,而至於正真的大恩,如果有就馬上、一次報答,就像還債一樣越快越好。」老者又說道。


  楊湛涉世未深,個中道理確實越聽越覺得現實巴巴的毫無趣味。老者也似乎後悔和這個少年一下就講了這麼多話,或許他是真的一個人在這裡困的太久了,久到遇到一個人就恨不得秉燭徹夜長談。可是話總不能為了說而說,不投機的時候,話題總是難以為繼的,畢竟這是一個需要雙方互動的東西。


  「剛才前輩您說是您救了我一命,此便是恩德,晚輩感激不盡。」楊湛拜謝道。


  老者似乎不大領情,只冷冷問道:「那你打算怎麼做?」


  對於楊湛來說,知恩圖報就是那麼簡單的一個理,那就報答呀。可是一說到報答的時候,楊湛卻忽然不知如何去辦了。老者缺什麼?他需要什麼?或者自己能為他做什麼?這一切他都一無所知。


  楊湛本想問些什麼,但老者卻揚手制止了他,只面色凝重的閉目提息,然後又運氣打坐起來。楊湛望著紋絲不動的老者,便也依著一旁的石塊靠了下去,不多久便呼呼的睡著了。


  楊湛一覺醒來已是次日清晨,山谷中凝匯的露水不僅滋潤了他的衣服,還打濕了他的頭髮,幸虧有艷陽照耀,否則這濕氣和山中寒氣非得把他逼出一身病來不可。


  楊湛睡眼朦朧,但終抵不過轆轆飢腸,便隨手撿起一個掉落下來的果子胡啃一通。幾口下去后,楊湛忽然回頭望了望崖上仍就紋絲不動的老者。


  「老人家手腳不便,我給他找吃的來,雖不能報他救命之恩,但也算行了善事。」楊湛如此一想,便在地上一個個的找尋起果子來。不多久,他就抱著五六個野果送到崖邊上了。


  楊湛悄悄放下果子,然後又悄悄的離開,生怕自己會打擾了對方修行。老者渾然不動,動的只有陣陣短促的狂風和山谷里不斷流逝的時光。


  次日,楊湛起來后再重複此舉,卻發現昨日堆放的野果原封不動的擺在崖台,顯然老者昨天打坐后並未進食。楊湛只道這些果子不合他心意,便在谷中另一角的樹上摘來一堆山杏子。


  楊湛親自嘗了一口這金燦燦的杏子,只覺得口味不知道比昨日在地上撿來的野果好吃多少倍,便暗道:「果然是昨日撿來的果子不合他口味。」


  如此,楊湛便興沖沖的將一堆新鮮的杏子替換掉先前的野果,還特意在更換之時悄悄提醒了老者一句要吃東西。可是老者昨日一坐,便杳無聲息,不僅上午粒米未進,連傍晚也未動分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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