拾捌
繆荷突如其來的“急症”嚇壞了所有人,她被移到宴殿旁邊的偏殿裏,正在被禦醫診看。可連繆荷自己都搞不清楚到底發生了什麽,明明是她下毒害眾人,可為何現在所有人都平安無事,而她卻躺在這裏,上吐下瀉?
同樣糊塗的還有皇後,早先,她眼看著眾人吃下了魚湯,就等著最後果子上來,大功告成。可誰曾料想,繆荷居然在用了甜點後忽然發症,這後,眾人便都不敢再用殿裏的任何東西。皇後眼睜睜地瞧著已經擺放上台的滇橘,卻忽然失了用處,心下痛惜,更是對事情的走向頗為不安。
偏殿裏的繆荷一刻不停地吐瀉,弄得滿殿的異味,連殿外等候的眾人都聞到,大家紛紛皺眉,且都挪步離殿門遠了些。
而這時,裏頭的禦醫們打開門,出來了,卻也帶出了一陣風,直撲眾人而來,熏得眾人立刻掩住口鼻。
禦醫們向瑧華行禮,院首洛興道,“稟陛下,才人這病,來的凶險,但……”洛興抬頭望了望沐熹,“似乎才人的症狀,與先前貴妃那次急症,非常相似。”
“貴妃?”瑧華轉頭看向沐熹,沐熹也是一臉迷惑,道,“這?才人的病與我的一樣?那麽巧?”
“恐怕,這不是巧合。”說話的是薑培。而此話一出,殿內的眾人皆是一驚,洛興的臉更是忽然躥紅,他示意薑培住嘴,但瑧華阻止了他,“薑禦醫繼續往下說。”
“是,陛下。”薑培彎腰行了一禮,道,“上次貴妃的急症,上醫院內眾禦醫就有所懷疑,但因無憑證,所以不敢多言。此次,才人的病症與貴妃的一模一樣,隻是更凶險。兩次都是這樣,沒來由的病症,而才人這次更是奇怪,宴席上的吃食都是與各位一樣的,為何單單就才人這般了,陛下難道覺得不奇怪嗎?”
瑧華越聽,麵色越難看,他在殿中來回走了一圈後,向著洛興與薑培道,“你們要做什麽,便去做,務必要找出原因,也好醫好繆才人。”
“是,陛下。”
…… ……
上醫院得了皇帝的首肯,便在宮中風風火火地查找起來。往來者的步伐如同在空中飛舞的雪花一樣,不帶任何停歇。
而為了避嫌,參加夜宴的所有都回到宴殿中,直到上醫院查出些什麽。
與繆荷有過交談的皇甫玉蘭和繆荷的侍女被洛興和薑培問了幾句,方知道繆荷大約是在用了酒釀後出的症狀。一眾人立刻把目光移到了那隻裝過酒釀的瓷碗上,薑培捧著那隻瓷碗立刻往上醫院趕,要盡快找出這裏頭到底盛著什麽。
偏殿裏的繆荷已沒了半條命,而宴殿中的其他人卻都被驚得全無困意,誰都不知道這事,會走向何方。
…… ……
足等了一個時辰,洛興領著薑培急匆匆趕來,甫一進殿,兩人就撲通一聲跪倒在地,大喊“陛下”。
瑧華蹭地站起,問道,“有結果了?”
洛興的頭還抵在地上,“是,陛下。”
“怎樣?”
“是……”洛興抬起頭,滿麵愁容,大呼道,“是毒,劇毒,名叫‘丹紫’。想來貴妃那次,也是中了此毒,才會無端害了急症,又遍尋不到病因,以致一直以為是誤食不潔食物。”
沐熹驚呼,捂住了自己的嘴,“我還一直以為是自己吃食上不小心,用了什麽相克的東西才會得了急症,原來……”瞬間,淚就掉了下來。
一旁,瑧華踏出兩步,轉著身,仔細審視一殿的人,哼了一聲,道,“好,真是大好,想不到,這些汙穢的手段竟又再次出現在我的後宮中。除了貴妃,這裏沒有新人,那該是都聽過我當日的警告的,我說過,若來日,有人再次使出這些手段爭寵邀媚,就別怪我手下不留情。”最後三個字被極用力地吼出,驚得一眾人都忍不住哆嗦了一下。
尤其是皇後,這事已經完全不在她的控製之下,她全然不曉得事情的走向,該發生的沒發生,不該發生的,此刻卻在上演。
正當皇後對未來迷茫驚恐的時候,離她兩丈遠,正躲在皇帝懷裏抹淚的沐熹,突然對她微微一笑,那笑容裏,帶著輕蔑、不削、還有,勝利。
咯噔一下,皇後內心大呼不妙。
“汪海。”瑧華發話。
汪海忙站前兩步,“小人在。”
“你,領著人,封了上膳房。今日但凡碰過這道點心的人,統統綁走,死守不說的,嚴刑拷問;肯說的,重重有賞。”
“是。”汪海得令後,便匆忙走了出去。
在漫長的等待中,所有人都屏息揪心,不知殿外的情形,更不知這事會不會牽連到自己。除了在另一處殿裏睡下的孩子們,也就沐熹倦意上頭,她篤定地靠著瑧華打盹兒,襯著滿殿人的緊張就像是個笑話。可誰又敢抱怨什麽?她也是受害人之一,滿殿誰都有可疑,唯獨她沒有。而被她靠著的瑧華,更是她的山。
約莫又過了一個時辰,汪海回來了,身後,兩個內侍還拖著一個幾乎沒了人形的人,從沒有被血汙過的地方看來,似乎品階還不低。
瑧華歪頭瞧了瞧地上被扔下的人,問,“問出來了?”
汪海行禮,道,“是的,陛下。上膳房掌膳章氏,要向陛下告發。”
“告發誰?究竟是誰做的?”
“司膳,章氏。”
“什麽?”瑧華挺起了上半身。而一旁的沐熹又淚眼摩挲,道,“怎會這樣?司膳,她與我有什麽冤仇?要這麽謀害我?”
瑧華轉身安撫沐熹,“你別急,想來這章氏也隻是爪牙,並非幕後真凶,咱們細細問了再考量。”
沐熹順從地點頭。
瑧華問汪海,道,“你先把前頭的說來。”
“是,陛下。小人到了上膳房便一個個拷問,不敢耽擱,問了沒多久就有小宮女說,這小章氏在上膳房是一人之下,送菜這種事本不該由她來做。但方才送甜點,她卻硬要跟來進宴殿,而將甜點一碗碗盛到瓷碗,再交由各位貴人的,正是小章氏。然後小人便審問她,奈何她嘴緊,著實廢了一番功夫,才撬開了她的口。”
瑧華聽得,複又看了看地上一動不動的小章氏,汪海在旁,忙踢了她一腳,地上的人這才動了動。
瑧華往前探了探身子,問道,“說,你與大章氏,究竟為何人做事?”
地上的小章氏費盡力氣,轉了轉頭,看向了上座上的另一端,皇後。
殿外的風,呼嘯著,帶著雪瓣,漫天飛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