玖
從宴殿出來,眾人帶著各自的心思,四散離開。
瑧華去了奉先殿祭拜,沐熹得空先把致寧安頓好,才有時間與芳曉說話。沐熹坐在梳妝鏡前,一邊褪簪一邊問道,“確定嗎?都瞧仔細了?”
“娘子放心,都仔仔細細地看清了。”芳曉服侍沐熹梳洗,邊說,“繆才人一直死死地盯著陛下與娘子,一動不動,像是被人施咒了一樣。而後又一直與皇後對視,好像她倆的眼神能說話似的。”
沐熹冷哼了一聲,道,“既然她已選擇了路,就不能怪我不顧昔日那丁點情分,和陛下的顏麵了。明日母親與嫂嫂都會入宮來賀歲,待會兒我寫張簽子,你幫我尋個錦囊裝了,明日瞅著機會,交給母親。”
“是,娘子。”
沐熹洗漱完畢,散著發,著寢衣,在燭火下細細地寫簽子。寫完後,放入了芳曉尋來的一個精致錦囊裏。
看著芳曉將錦囊放進袖中,沐熹這才覺得累了,上榻安置。
…… ……
第二日清晨,各府皇親國戚家的女眷都入宮賀新歲,先去了太後的寧安殿,隻是太後依舊不見,所以眾人都隻能在殿外磕個頭,道句萬福,便離開。而後,女眷們又到了皇後的椒房殿,最後,苗夫人才攜著薑黎來到了沐熹這兒。
如往年一樣,苗夫人與薑黎先給沐熹和致寧行大禮,而後沐熹領著致寧再與苗夫人薑黎行禮拜年。閑話家常了一個多時辰,沐熹才送二人離開。芳曉將錦囊放入送於禮品中,特意提醒了苗夫人的仆婦,仆婦點頭應下。
沐熹站在殿門口,笑著送母親與薑黎離開。
苗夫人與薑黎回到家中後,便親自安排所有禮品入庫。薑黎雖疑惑,卻也不敢多問,自請先行離開。
那枚錦囊很快便被送到了清士的書房。
大年初一,清士與李訓言梁行剛從魏王府拜年歸來,便看見等著的仆婦。仆婦說明來意,奉上錦囊,便告退。
書房內,清士與李梁二人一道看了簽子,看畢,便著火燒了。
清士歎了口氣,李訓言也道,“近些日子,還真是忙碌呢。這又來了一件,還是大事。”
梁行隨道,“陛下的意思,還是要等,可卻趕不及白氏的動作快。”
清士坐於書案前,將二人招到跟前,道,“這件事,我們於陛下麵前無法挑破,畢竟這簽子上所說的,都是猜測,我們能做的,隻有防備。”
“請郎君吩咐。”
“你們二人將此消息傳於與我們相熟的禦史,但凡哪一日白氏一方有人提出立儲君,便攪合進去。立長,有楚王,立賢,有吳王秦王,論誰,都輪不到那個路都還走不穩的蜀王。三位皇子他們隨意提議其中一位,即可單打獨鬥,又可三兩附會。不需要他們最終將秦王扶植上位,這一回,我們隻求一個‘沒有定論’,以讓陛下與我們都糊弄過這回。”
李梁二人點頭稱是。李訓言又道,“是否要告知魏王?”
“魏王……”清士有些疑難,道,“我們才從魏王府出來,如此正大光明地再去,怕是有心人會覺著不好。改去簡郡王府,事關白氏,他必會出十二分出力。”
“是。”
李訓言與梁行二人退出書房,各自按照清士的吩咐去安排。
而宮中的沐熹,打算讓瑧華過個好年,所以還並未告知他這後宮中的暗流湧動。
卻白氏的舉動之快,再一次突破沐熹與清士的想象:新年例假剛一結束,第一次上朝,白氏一派的禦史便提出立儲的提議,而後朝堂上變如同炸開了鍋一般,所有禦史都攪了進來,四位皇子全都有人支持。清士這邊的禦史並沒有做好萬全準備,還好清士的要求隻是一個“亂”字,他們便也不顧章法理論,扯著嗓門便加入爭論中去。
看著場麵,驚訝的不僅是瑧華,連清士與魏王,都有些混沌。
這混亂持續了有近一兩刻鍾,瑧華終於安奈不住,黑著臉示意汪海製止。旁邊的汪海連忙大喊一聲“肅靜”,場麵這才安靜下來。
瑧華站起身,肅殺一般注視著下麵所有人,最後一句未說,拂袖而去。
瑧華一路坐著步攆快速進入億清殿。汪海早已猜到他的動向,便讓小內侍快一步向沐熹傳了訊息。
當瑧華疾步進入內殿時,不容沐熹行禮問安,劈頭便問,“你是不是早就知道?”
沐熹一頓,還是顧自福了禮,待站起身,才道,“是,是我提議哥哥,小心提防。”
“為何?為何你不告訴我?”
沐熹抬起頭來,迎上瑧華的眼,道,“其一,我沒有證據。我不能將皇後與繆氏的幾個眼神往來,就當成告發的證據。哪怕是這兩日,皇後忽然又插手起後宮諸事,撤換了蜀王身邊所有的侍奉,但說這是嫡母對於嗣子的疼愛,又有什麽過錯呢?”
瑧華一時無言,想了想又道,“你既可以通知清士提防,為何不能也告訴我?也讓我做個防備,便今日在朝堂上,我不會如此狼狽。”
沐熹歎了口氣道,“我並未料到他們會如此著急,我想你至少能寬心幾日,舒服地過個新年。這幾天我思來想去,並不認為白氏有勝你的砝碼,所以他們不敢急於公開此事。是我輕敵,沒想到這才一回到朝上,他們便提了出來。”
沐熹懇切的目光,終是淡化了瑧華內心的怒氣。他拉著沐熹一道在幾案旁坐下,道,“你原先的打算是什麽?”
“一個字:亂。”
“怎解?”
“選擇越多,自然越不容易做選擇。所以要把另三位皇子都造得很有資格做儲君一樣,蜀王的好,自然就有他們去造。如此一來,便成了四人的均勢。那陛下便有借口推脫說再議了。”
瑧華聽得,想來,暫時也隻有這麽個糊弄過去的理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