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拾貳

  橘梓還未開口,沐熹已經搶先道,“不是皇後,是太後。”


  “太,太後?”芳曉和菡曉都不可置信地望著沐熹。


  “為什麽不會是太後?”沐熹看著芳曉,指著她邊上的橘梓說道,“上個時辰,這個人在你眼中還是如親人般的可靠,現在呢?”


  芳曉聽了沐熹的話,慢慢轉頭過來,看著橘梓,心痛又加劇一重,“為什麽?為什麽是太後和你?娘子在宮中,最最信任的人,除了陛下就是太後和你了。可結果呢,你們兩人,一個謀劃一個動手,將她害死……為什麽呀,為了什麽呀你們要這樣對待娘子!”芳曉盯著橘梓,用盡力氣搖晃她,仿佛多使一分力氣,便能將真相搖出來一樣。


  沐熹正欲回答芳曉,菡曉忽然上前阻止了她,又向門外的芮曉喊了一聲,芮曉應聲推門而入,菡曉走上去,輕聲對芮曉說道,“把那個婆子帶出去,喂她兩碗安神藥,至少讓她昏睡一天,不能讓她再跟別人說話。”


  芮曉聽得,點了點頭。


  菡曉轉頭換上一張笑臉,衝婆子喊道,“婆婆,說了那麽些話,你也該累了。我們娘子準備了好多膳食給你,你且下去歇息一會兒,飽飽地吃一頓。待這裏完了,我就接你回去。”


  婆子有些猶豫,看向沐熹尋求答案,沐熹衝她點了點頭,婆子便笑著福禮,高興地隨芮曉去了。


  沐熹看著菡曉笑了笑,讚她考慮周到,這婆子記性那麽好,未必不會記下今日所有事情,改日又學給別人。


  待芮曉和婆子都離開內殿,沐熹略收拾了一下心情,把芳曉喚了過來,芳曉極不情願,卻也拗不過沐熹,扔下了橘梓,在沐熹身邊坐下。


  待菡曉芳曉都坐定在沐熹身邊,沐熹開始審視癱坐在前頭的橘梓。看著看著,忽然冷笑出聲,“嗬,我輕看了你!大大的輕看你了!害死我姐姐後,你倒還有臉麵在我身邊伺候?你倒還能照顧致寧?你每天看著我的臉,你不會慌神以為是姐姐的冤魂嗎?你每每看到致寧的時候,你心裏是個什麽想法?心裏就沒有歉疚難受嗎?……好,真是好,你掩飾的可真好!我倒一點破綻沒有看出來!”


  橘梓聽著,強撐起身子,跪趴在沐熹跟前,狠狠地磕頭,“婢子每日每夜都不得安生啊!每天看著殿下,婢子就隻能在心裏給殿下道歉。婢子知道惠妃待婢子親如手足,可是,婢子真的是無奈呀!”


  “嗬嗬嗬無奈?是啊,世人都有各自的‘無奈’,你當然也會有。你的‘無奈’是什麽,且讓我猜猜,嗯我知道了:縱使你不去殺死姐姐,也會有第二個‘尹橘梓’去,或是林橘梓、楊橘梓。如果你不去的話,太後也會要了你的命,既然如此,自然保自己的命要緊了,我姐姐算什麽?可對?”


  橘梓被沐熹說中心中所想,愧疚地伏在地上慟哭,“是,是婢子貪生怕死,是婢子不顧惠妃對婢子的情誼,婢子罪孽深重,死有餘辜!”


  橘梓的哀嚎在芳曉看來簡直是惺惺作態,邊上菡曉鄙夷地開口道,“說得倒是輕巧,既然覺得對不住我家大娘子,怎不見你事先以死明誌?事後更不見你殉了大娘子而去!現在又來扮什麽悔悟!”


  “好了,別說了。”沐熹出口打斷了他們,掃了一眼下頭的橘梓,道,“你若真的有悔意,就把真相原原本本的告訴我,也算讓我那可憐的姐姐死個明明白白。”


  “是。”


  “太後要殺姐姐,是不是因為大禹王和白氏的謀反?”


  橘梓忽地抬起頭瞪大了眼睛望著沐熹,“貴,貴妃都曉得?”


  沐熹哼了一聲,說,“你不用管我如何曉得的,隻需要回答,是或不是?”


  橘梓並未回答,隻是無力地點了點頭。


  而一旁的菡曉與芳曉都震驚地看著沐熹,沐熹瞧了她們一眼,對芳曉說道,“還記不記得小禹王的事?”


  芳曉愣了一下,點了點頭。


  “那時我們便知,當年姐姐出事前,大禹王正與白氏商議謀反,你說過一個小內侍去陛下那裏送東西後便消失了,對吧?”


  芳曉又點了點頭。


  沐熹繼續道,“從他的話聽來,分明是太後與陛下已經知曉了他們的計劃。而後便是姐姐被陷害。大禹王與白氏就是要利用姐姐來分陛下的心,陛下過於重情,不會在姐姐最危難的時刻拋下姐姐。而太後就是害怕這個,她怕陛下因為姐姐的事分心,怕陛下最終會敗給大禹王,所以要先一步除去姐姐。”


  芳曉很是震驚於這樣的答案,可還是不能通透,寫了一臉的疑惑。


  沐熹再道,“上回我們發現金鑲玉有疑問的時候,你說過,太後就算不看在姐姐的份上,也會為了陛下為了前朝安穩,不去傷害姐姐。可如果危及朝堂安穩危及陛下性命的,就是姐姐呢?太後為了陛下為了皇位,可是什麽都做得出,即使隻有萬分之一,她也不會心存僥幸。哪怕有一日是她自己危及到陛下的皇位,她也會毫不猶豫地赴死。”


  這一句終於讓芳曉明白,是啊,兩害相權取其輕,任何危及到皇帝的人,太後都不會心慈手軟。嗬嗬,她如珠如寶般珍貴的娘子,皇帝深深愛戀著的惠妃,叫大禹王和白氏變成了一個危害,危及皇帝性命與皇位的危害,一個不得不除的危害。


  沐熹見芳曉已經了然,便又繼續麵向橘梓,道,“幾番消息匯聚,太後是我早就懷疑的了,隻是我沒有料想到,你會是太後放在姐姐身邊的人。現在想來,的確是我疏忽,我早該想到,這億請殿裏上上下下都由我兄長一手挑選,唯獨是你,你的由來我毫不知情,隻因你曾侍奉姐姐就將你視作可靠的人。看來,我兩次中毒,也都是你做下的了?”


  伏在地上的橘梓,抬頭瞧了瞧沐熹,又一次窘愧地點頭應承。


  菡曉與芳曉是氣憤難當,而沐熹卻是仰頭大笑,“哈哈哈哈,哈哈哈……想姐姐與我飽讀詩書,總叫人誇讚聰慧,卻都敗給了同兩個人。嗬嗬嗬,我可憐的姐姐至死都不知曉事情的真相,誤會了陛下一輩子!而陛下也是為了這件事怨怪自己這麽些年……錯了,全錯了!”


  “不,惠妃並沒有誤會陛下,惠妃,全都知道……”伏在地上的橘梓悠悠說到。


  “什麽?”沉浸在悲傷中的三人忽然驚詫醒來,沐熹竄到橘梓跟前,逼問,“你說什麽?你再說一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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