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拾

  為了不讓暗處的人知道自己已經解毒，沐熹每日都會服用月娘給的催吐藥，每日都吐上一兩回，再撲上雪白的妝粉，就還能維持住這局麵，給她時間以找出億清殿內暗藏的人。


  沐熹讓芳曉仔細查了她病倒那日不當值的人，其中能進入她寢室的人有三人。沐熹以為，光天化日進入內殿用毒針傷害她，幾乎沒有可能，賊人根本不可能躲過殿外那麽多雙眼睛。唯一的可能便是前一夜乘著夜色潛入內殿，在暗處躲一宿，第二日在沐熹獨自一人沉睡的時候下毒，而後伺機混入那亂哄哄的眾多禦醫和醫女中離開內殿，便可神鬼無知。


  沐熹心中反複念叨著那三人的名字，到底是誰呢？會是為了什麽樣的理由？背後又是誰在指使他呢？


  正在沐熹閉目養神的時候，芳曉悄聲進來，附在沐熹耳邊說，“娘子，菡曉來了。”


  沐熹忽的睜眼，轉頭看向芳曉，芳曉笑眯眯地說，“旁人都出去了，娘子放心。”


  沐熹聽得，翻身坐起，撥開帳子，將頭探出去瞧，菡曉正笑意盈盈地看著沐熹。沐熹看著菡曉甚是驚喜，舒展開皺了好幾天的眉頭。


  沐熹朝菡曉伸出手，道，“你怎麽來了？”


  菡曉走上前來，攥著沐熹的手，跪坐在榻前，仔細地審視沐熹的臉，道，“聽說娘子病了，可把菡曉急壞了。芳曉要照顧娘子，也沒得人能給菡曉遞個消息。菡曉每日都如坐針氈，寢食難安。掌事知道我心裏頭焦急，便尋了個由頭，讓我來給億清殿的宮女們送衣裳。”


  沐熹安慰，“我好多了，你仔細瞧瞧，看我是不是誆你？”


  “娘子沒有誆我，娘子說話那麽順暢，哪裏像他們說的那樣子，我瞧得可仔細呢。”菡曉這話，惹得沐熹和芳曉也笑了，億清殿許久沒有這麽歡喜的氣氛了。


  忽然菡曉“啊呀”一下，轉頭拉著芳曉的手，道，“差點忘了，還記得上回你硬塞給我的婆子嗎？她知道我要過來，知道這裏能見著你，一定要跟過來謝謝你，說你是她的恩人。掌事被她纏得不耐煩，就答應讓她跟來，遠遠瞧上一眼，給你磕個頭。現在人就在外頭，你去瞧瞧吧，那婆子人雖傻傻的，倒是個不忘恩德的。你就出去承她一聲謝，也不是什麽難事兒。”


  芳曉聽菡曉說，轉頭瞧向沐熹，向她征詢意見，沐熹微笑點了點頭，芳曉便出去了。


  而後沐熹與菡曉在內殿說著體己話。可沒一會兒便聽見外頭的響動，而且還越來越大聲。菡曉聽出其中一人是她帶來的婆子，霎時紅了臉，尷尬地向沐熹說，“這，這是我那帶過來的婆子。怎麽回事？她居然跟人吵起來了，這膽子也太大了。”


  沐熹倒是全不在意，道，“不是說她呆呆傻傻的嘛，既然是個呆傻的，自然宮規禮儀在她眼裏都不算什麽，她自己的固執最大。你出去瞧瞧吧。倒是芳曉，怎麽由著她吵鬧？”


  “是，娘子。”菡曉起身從榻前起身，走到門前，打開殿門便聽到那婆子高喊，“老奴沒有記錯，老奴記性可好可好了，就是你就是你！”菡曉被婆子喊得頭痛瞬間就疼了。這是她帶來的人，如今卻在億清殿裏胡鬧，菡曉頓時覺得在故人們麵前無光。


  可是當菡曉定神看的時候，卻傻了眼，這是個什麽樣的局麵：婆子扯住的人居然是橘梓！而芳曉傻呆呆地站在一旁，眼睛無神地來回在婆子和橘梓間來回。如菡曉一樣看不明白這局麵的，還有外殿幾個宮女，大家都麵麵相覷，誰都不知道發生了什麽。唯一知曉的似乎隻有橘梓一人，她被老婆子扯住衣裳不能掙脫，臉上寫滿的驚恐二字，呆滯地不知該如何。


  菡曉不願也不能讓這場麵繼續下去，忙推了推芳曉道，“醒醒，你怎麽的了？”


  芳曉轉頭看菡曉，卻還似沒有醒過來，隻愣愣地說了幾個字，“玉，大娘子……”


  一聽得這三個字，菡曉暗自道了一聲“不好”，忙一把拉過三個人，統統推進了內殿，關上了殿門。


  這一頭暫時安定下，菡曉拉下臉，肅聲對幾個宮女問道，“你們方才聽見了什麽？看見了什麽？”


  幾個宮女一下子有些發愣，但很快有機靈的就明白了過來，低頭道，“婢子什麽都沒有聽見。”其他幾個也醒了過來，紛紛低頭跟著道，“什麽都沒聽見，什麽都沒看見。”


  菡曉滿意地點了點頭，答了句“很好”。宮女們大大喘了口氣。


  菡曉道，“統統站到殿外頭去，讓芮曉過來守著殿門。來人問，便說貴妃安寢，誰都不見。明白了嗎？”


  “是。”宮女們得了指令，紛紛逃也似的跑了出去。


  片刻後芮曉急急忙忙從外頭進來，今日本不是她當值，得了小宮女的信才趕了過來。見到菡曉一臉嚴肅地等著自己，低頭加快了腳步跑上去，都忘了菡曉此刻隻是浣衣奴，而她自己才是億清殿的掌事之一。芮曉站定後一邊喘息一邊道，“姐姐喚我？”


  菡曉道，“出了些事情，我把其他丫頭都趕了出去，你且留在這裏守著。無論你從內殿裏聽見什麽，都吞進肚子，爛在肚子裏，明白嗎？”


  看著菡曉認真的模樣，芮曉也繃緊了心弦，連連點頭，“姐姐放心，不會再有人知道今日億清殿發生了什麽。姐姐日後若是聽到閑言碎語，就把我們幾個，填了禦花園裏的荷花池去。”


  菡曉點了點頭，再顧不上她，轉身推門，進到內殿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