伍拾壹

  沐熹聽了芳曉的話,又捧著絹看了許久,忽的又抬起頭問芳曉,道,“姐姐出事前,宮裏頭有什麽奇怪的事情嗎?”


  “奇怪的事情?”


  “嗯,仔細想想。”


  芳曉努力地思索,許久後終是豁然道,“有一件有一件!”


  “快說!”


  “有一日有一個小內侍去陛下那兒送糕點,回來後不多久就不見了。我打聽了一下,說是犯了錯,杖責了一頓給趕出宮去了。可是那內侍究竟犯了什麽錯,卻儀嵐殿上下沒有任何人知道。大娘子還未來得及深究,就出了那件事了。”


  “就為了這個你覺著奇怪?”


  “自然不是的。是那個小內侍不見前,與我說了些話,當時並未在意,現在娘子問來,倒是有些蹊蹺。那時大娘子受寵,禦書房的守衛都不會阻攔儀嵐殿的宮女內侍們,那回那個小內侍也一樣,打了聲招呼就直直地走進去了,卻奇怪地發現,沒有內侍在外侍候,但他還是往裏頭走了進去,快到殿門口時,就聽見裏頭摔了一隻茶碗之類的物件,然後就聽見傳來太後的聲音,太後說了什麽那人沒聽利索,就聽見‘皇後’、‘白氏’幾個字,還有什麽‘這個那個人’的。然後汪公公就出來瞧,還好那內侍利索,後退了好幾步躲了起來,等過了一陣子再裝作剛到的樣子,樂嗬嗬地遞上大娘子要給陛下的點心,然後轉身立馬逃了出來,回來後都嚇得一身汗!而且後頭,還聽說殿外的那班守衛,也全讓給換了。”


  沐熹聽得,越來越覺得糊塗,絹信上清士說,大禹王當年被太後如此陷害後被貶去封地,再無競爭儲君的機會,但一直存著再回朝堂的心,而後卻忽然死了。依照小禹王的意思,是因為謀反而被皇帝鳩殺,而事發剛好是澤之出事前七日,被賜死時又是澤之自盡後十日。哪兒有這麽巧的事情,怎的會正好恰著澤之出事?依照芳曉所言,其中似乎還參合著白氏一族。沐熹頭痛欲裂,忍不得,連連搖頭。


  芳曉擔心,“娘子,是出了什麽嗎?那小禹王是怎的回事?”


  “已經死了,都無用了。”


  “死了?”


  “哥哥本欲將他帶回京都,可是遇上那樣的事情,自己活命都是老天保佑了,更不提他了。”


  芳曉泄氣地歎了一口。


  這時沐熹又道,“你出去打聽一下,姐姐當年出事後,白家有什麽動靜?我的意思是,有沒有什麽人故去?”


  “故去?哦,明白了。”芳曉轉身欲走,沐熹又馬上叫住,道,“今日我與你說的事,萬萬不可告訴任何人,聽明白,是‘任何人’!”


  芳曉從未見過沐熹臉上這般認真,趕忙點了點頭,收緊了身子道,“知道了,與任何人都不說。”


  芳曉離開後,沐熹躺倒在榻上閉目養神,在腦中慢慢梳理。如果白氏這個再被證實,那這一切都能串聯起來了:當年大禹王與白氏合謀篡位,被太後和皇帝發現,而他們為了能夠牽絆住皇帝,就利用澤之做餌。可是不想澤之因為對皇帝死心而自尋短見,讓皇帝有了時間應對。之後大禹王被賜死,而白氏有一個人,替白伍明做了亡魂。


  沐熹半依靠在床榻頭,大大地吐了一口濁氣,可卻也切切實實地感受到自己的心痛,為那被人利用的姐姐而心痛。


  沐熹的鬱結難抑,直到夜裏芳曉帶回了消息,才得以緩解。果然,當年果然有一個人做了白伍明的替死鬼:皇後的嫡親舅父,對外稱是病亡。自皇後母親病故後,這門姻親就被白氏慢慢拋棄,人丁也是稀少,本是想拚了命地搏這一回,以期能掙回往日在白氏中的地位,也為皇後和其胞弟贏回一些臉麵,卻不想失敗,被推出去擔責,成了冤死的亡魂。


  沐熹聽罷,讓芳曉取來了絹和筆墨,細細琢磨後,沐熹將自己的想法也寫在了絹上。


  第二日晨起,芳曉將信輾轉許多次後,終於送到了德府中,清士粗粗略過後,也終於通透了所有。


  幾日後,沐熹得到了清士的回信,讀完後,沐熹起身將絹信投進了芳曉準備好的火盆。看著火苗茲茲作響,將絹吞噬,沐熹有一種愈加釋然的感覺,她一直對澤之的自盡有所疑惑,如今知道了這些,總算可以讓疑慮都隨著這方絹一起消失了,安心對付白氏與皇後便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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