叁拾叁

  清士的婚禮過後不久，離除夕隻剩下幾日了，宮中四處都是忙碌的內侍和宮女，聽著四司的安排而穿梭於各宮室。


  而沐熹似乎獨立於繁忙勞碌的氣氛外，此時正領著一眾宮女正穿過花園。走過兩步就看見四司中的章氏和馮氏也在，便走上前去，說道，“章司膳、馮司製，這是可巧呢。”


  章氏與馮氏並著她們領著的宮人忙福禮，“貴妃萬安。”


  “客氣。二位這是在……”


  “回貴妃，婢子這是要取梅花，為了五日後在除夕宴上裝點的。章司膳取梅花則是為著除夕宴的甜點。”司製馮氏殷勤地回答著沐熹的問話，四司中，她是最有意向沐熹靠攏的。


  沐熹點了點頭道，“那是辛苦兩位了。不過聽皇後差遣，總比侍奉我的好，皇後做事肯定僅僅有條，不像我，什麽都不懂。”


  “您哪裏的話，總是從無到有的，哪有人生下來就會這些個的。”馮氏討好地笑著，殷切奉承沐熹，惹得旁邊的章氏忍不住扯她的衣袖。可馮氏卻未知覺，繼續對沐熹道，“貴妃您這是來賞梅嗎？”


  “是也不是，嗬嗬，這梅花開得好，是想賞梅來著，可是又懼寒，所以想折兩支回殿裏放在白瓷瓶裏看。”


  “哦，是這樣啊。那，您是想要哪種呢？這兒有宮粉、綠萼，還是您喜歡灑金？您若有別色的瓷瓶，那頭的玉蝶也是好的。”


  “哎呀，那麽多，可該選哪個呢？”


  “要不這樣，今日的灑金開得好，您要不就先帶灑金回去。待兩日這些灑金謝了，婢子再給您送別的過去，您看行嗎？”


  “這怎麽行？這也太勞煩司製了。”沐熹故作難為的模樣。


  “不煩不煩，伺候貴妃本就是婢子的應當應分。”說著，馮氏就立刻招呼自己的宮人剪了幾支開得最好的灑金交給了橘梓。芳曉也從袖子裏摸出兩錠小銀錠給她二人。


  沐熹瞧了瞧開得豔的梅花，再看看馮章二人，再無多話，笑笑也就回去了。


  沐熹走後不久，章氏伸長脖子，確定沐熹等人都走開後，才對馮氏說，“瞧瞧你那剛才的模樣，若是被皇後知道了可怎的好？”


  馮氏不削地道，“知道了有能怎的？”


  “噓……”章氏趕緊捂住了馮氏的嘴，左右張望，“你不要命了，怎麽敢這樣蔑視皇後？”


  馮氏推開章氏的手，道，“怕什麽，我又不是那惠皇後，單純地一點心機都沒有。”章氏見馮氏越來越口無遮攔，急得都快跳腳了，拉著馮氏趕緊躲到某處樹叢裏。馮氏卻不以為然地繼續說，“別說皇後抓不到我的把柄，就算抓著了，貴妃明知皇後是因為她而責難於我，會不救我一把嗎？若不救我，那往後宮裏頭還有誰敢投靠貴妃？況且，我投向貴妃，於你，於鄭劉她們二人也是有好處的。”


  “好處？什麽好處？”


  馮氏嗬嗬一笑，道，“你想啊，皇後與貴妃，最後誰能贏，你現在知曉結果嗎？”


  章氏細細一想，搖了搖頭。


  “可不是！我也不知道結果。那既然如此，兩頭都不能開罪，兩邊都要討好著，是不是？”


  章氏將信將疑地點了點頭。


  “咱們一共四人，四人都兩頭討巧，弄不好會兩邊全開罪，倒不如像這個樣子，讓鄭劉二人繼續向著皇後，我靠著貴妃，你愛往哪邊去都隨你。看似我們四人反目，卻隻是我們兩邊都下注罷了。這樣將來無論哪個勝了，咱們都不至於被那位給全裁了，不是嗎？”


  “你就肯定皇後來日不會秋後算賬？”


  馮氏冷哼一聲，“我若死了，誰能苟活？”


  章氏看著馮氏的樣子，不自覺地縮了縮脖子。的確，她們四人同氣連枝，一榮俱榮一損俱損。馮氏若真的被皇後裁去，她們另三人為了自保也一定會拚命保住她的，因為她們手中握有彼此太多的秘密。馮氏一旦出事自然不會好心地帶著這些秘密一同葬於地下，所以她們三人必須保她，別無選擇。


  “可是我們四人從來都是一起進退的，這次假意扮分歧，皇後和貴妃會信嗎？”章氏仍不安地問道。


  “為什麽不信？從前這宮中也沒有出現過如此勢均力敵的局麵呐。先前個，咱們倒是想與惠皇後親近，可是她隻與陛下風花雪月，完全無心後宮諸事，一點機會都沒給咱們，所以咱們才看準了她早晚落得死於非命的結局。可這回不一樣啊，貴妃既有陛下的寵愛，也有弄權之心，更有惠皇後在天上做靠山。既然如此，那我們幾人做出些從前不曾做過的事情，又有何好懷疑的？這也隻能怪皇後自己無能罷了……”


  “你夠了夠了……”章氏又一次捂住了馮氏的嘴，“你早晚因為這張快嘴吃罪。好了好了，不說了，總之小心駛得萬年船，你不為別人考量，也想想自個兒……”


  章氏話還未說完，馮氏就推開了她的手，拍了拍，不在意地笑著道，“好了好了，曉得了。”馮氏轉出樹叢，外頭候著她的宮女們忙跟上了馮氏的腳步，一道離開了禦花園。章氏也走了出來，看著馮氏離開的背影，也不知道這決定是對是錯，她想著今夜找劉氏與鄭氏好好商議一下，再定下以後的路。


  待章氏也離開後，一抹身影從禦花園的另一角走了出來，重重地哼了一聲後，隨即離開。


  而億清殿中，沐熹愜意地靠在貴妃榻中，喝著熱茶，欣賞著白瓷瓶中的灑金，媚影亭亭，暗香浮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