壹拾柒
皇後也看出了眾人的遲疑,隻能暗暗地罵了句沒用,旋即自己說道,“妹妹們怎麽都不說話了,方才不是說好了要賽詩文的嗎?怎的,白白吃了我的好東西,不念兩句詩來回報一下?”
美人栗榕聽得,馬上應和道,“是是是,說好了各人都要說一句讚牡丹的詩文的,今日來皇後處賞牡丹,自然要比讚牡丹的詩了。”這一說,眾人都似醒了一樣,躍躍欲試。
沐熹冷笑這明槍暗箭的,還真是一茬接著一茬。
“那既然要賽詩,就對著牡丹花賽吧,正好把你們的讚詩也念給那些花兒聽聽,興許能再豔上兩分。”皇後說完起身,眾人也一道站了起來,都步出了華亭,走到了牡丹花叢中間。
“何人不愛牡丹花,占斷城中好物華。穎是洛川神女作,千嬌萬態破朝霞。”
“遲開都為讓群芳,貴地栽成對玉堂。紅豔嫋煙疑欲語,素華映月隻聞香。?剪裁偏得東風意,淡薄似矜西子妝。雅稱花中為首冠,年年長占斷春光。”
“雁門禪客吟春亭,牡丹獨逞花中英。”
“看遍花無勝此花,剪雲披雪蘸丹砂。開當青律二三月,破卻長安千萬家。”
…………
眾人你一言我一語的,沐熹知道,這都是說給她聽的,甚至是說給天上的澤之聽的,向她們重複申明著皇後後宮正主的地位。正在沐熹低頭聽這些讚詩時,旁邊有人在喚她,“貴妃,該您了。”
沐熹忽地抬頭,發現眾人都望著她。
“到您了貴妃,也念一首牡丹詩文吧。”
“是啊,早就聽說貴妃才情卓絕,今日,可是能親觀了呢。”眾人翹首期盼,都等著沐熹的詩詞。
沐熹轉了轉腦筋,說道,“棗花似小能成實,桑葉雖粗解作絲……”
“貴妃,你這是何意思?”沐熹還未說完,栗榕便大聲打斷了她,眾人都聽出了沐熹的意思,這不是讚牡丹的詩,而是諷牡丹的詩詞!所有人都屏息朝皇後看去。皇後陰沉著臉,硬擠出了一絲笑容問道,“貴妃念這首詩,是為了……”
沐熹故作無辜地笑道,“皇後別見怪,好詩句都讓眾位姐姐說完了,妾一時想不出別的。”沐熹低頭一個福禮,“其實,讚花貶花,不過都是賞花之人的喜好不同罷了,他喜歡你,便寫詩讚你,作畫留你;他若不喜歡你,便覺得你華而不實,毫無用處。”
這下,輪到皇後氣得直喘粗氣,而沐熹卻在擺弄牡丹,好似一切都是漫不經心。沐熹手指停在一朵三雲紫上,低下身子輕嗅,轉而對皇後道,“這朵可真好看,皇後可否賞給妾?”
皇後抹不開麵子拒絕,陰著臉點了點頭。
沐熹將花摘下,好似非常歡喜,道,“花這麽美,皇後一定是花了很多心思去栽培的吧。就好像慕芝池裏的荷花一樣,妾每日都瞧見陛下的花匠進進出出,像嗬護孩兒一樣嗬護著花,今夏的水芙蓉一定會長得很好。”沐熹轉首又對身後的菡曉說,“待會兒就替我把這花簪上。”
菡曉回答,“娘子,這花的顏色,與您的衣裳和妝容都不相配呢。”
沐熹裝作驚訝地說,“不配嗎?那是可惜了。可是丟了也怪浪費的,回去拿給橘梓,搗碎了撒在慕芝池裏做肥料吧。”說著便把牡丹半遞半扔地給了菡曉,接而又轉向皇後道,“花也賞了,茶點也吃了,不知皇後可還有吩咐?若皇後您沒有別的差遣,那妾要告辭了。午膳的時間快到了,致寧那孩子現在嬌慣,沒有妾喂他,就不肯好好用膳呢。”說罷,沐熹便福了一禮,轉身丟下眾人,快步出了椒房殿。
看著沐熹離開的背影,皇後氣得越發厲害,整個身子都抖了起來,身後的宮女趕緊扶住。
皇後心裏念叨,這沐熹與澤之果然不同,澤之的隆寵冠絕後宮百年,都不曾這樣對她不敬過,可這妹妹,卻敢這樣諷刺她,她諷刺她不得皇帝寵愛敬重,諷刺她皇後之位華而不實,她諷刺她自欺欺人,諷刺她閨緯寂寞,她諷刺她做盡一切不過是為澤之做了嫁衣裳,她還諷刺她沒有子嗣繞膝!皇後氣得緊緊攥著手,指甲放佛要紮穿手掌一樣,如齡趕忙拉過皇後的手,細細安撫,“皇後您別生氣,氣惱了自己可是便宜了別人。”
藍蘋也急忙道,“是啊皇後,她不過是個鳩占鵲巢的,承她姐姐的陰萌而已,有什麽可得意的,一個替身罷了。”
“替身?”皇後苦笑道,“若這個替身自己都不在意呢,若她樂在其中呢?”
藍蘋聽得,也沒了話說,是啊,若沐熹自己都不在乎,她們又憑什麽介意?又怎麽拿這個刺激沐熹呢?
見眾人都不說話,皇後更是又氣又惱。忽然她覺得她漏下了什麽,蹙眉一句句回想沐熹的話,終於,被她發現了!皇後一掃方才的不快,舒展了眉頭。眾人見皇後驟然變了臉色,都疑惑得很。
皇後冷笑道,“她還以為她占盡了天時地利人和?卻不知有人早已為她定下了死期,到時候,她會和她那姐姐一樣,到死都不明白自己是怎麽死的。嗬嗬嗬,咱們都停手,什麽都不用幹,自會有人替我們出手。”皇後的話,眾人是聽得雲裏霧裏,卻也不敢追問,反正皇後已經笑了,還胸有成竹,那也就沒有什麽要多問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