壹拾貳
許是前一日太過辛苦，這一夜，沐熹睡得格外安穩，以至第二日皇帝起身，沐熹都未察覺到，仍睡得沉。菡曉與芳曉尷尬地往帳裏張望，不時又看看身後捧著衣飾的宮人，猶豫是否該叫醒沐熹。
這時，在另一邊梳洗的皇帝開口道，“讓貴妃睡吧，昨夜辛苦了。”這“昨夜”二字替了“昨日”，將寢殿的氣氛引向了曖昧，也引來了宮人們傳來些些笑聲，菡曉與芳曉的臉更紅了。而後皇帝又道，“貴妃若醒了，就告訴她，朕見完朝臣後，會和貴妃一起去拜見太後，若貴妃早醒，就陪陪致寧。”
“是，婢子曉得了。”菡曉與芳曉福禮回答。
皇帝離開後約兩刻鍾，帳裏終於有了些動靜，沐熹慵懶地翻身，重重地吐了一口濁氣。
“娘子醒了？”菡曉在帳外試探地問。
“嗯。”帳裏輕輕地傳來。
菡曉與芳曉撩起帳子鑽入，為沐熹褪下寢衣，換上素紗裏衣，一邊換，菡曉一邊從袖內掏出一方白綾，替了沐熹身下那一方。沐熹也不看不問，穿好衣衫便起身，外頭侍女撩起帳子，其餘宮人齊齊拜下，“貴妃萬安。”
沐熹輕輕嗯了一聲，“起吧。”
“謝貴妃。”宮人們起身開始忙碌起來，伺候沐熹洗漱梳妝，身邊菡曉也將皇帝的吩咐告知於沐熹，沐熹點頭應下。
待梳妝妥當，沐熹便去了致寧的小殿。
致寧身邊的宮人見沐熹，忙起身跪拜，沐熹抬手道了聲“免”，便徑直坐在了致寧的小榻上。
孩子還睡著，沐熹輕輕撫上致寧的小臉，寵愛之情溢於言表。也隻有見著致寧，沐熹才能露出些許笑顏。
約莫過了一刻鍾，致寧悠悠轉醒，乍一見沐熹就在自己跟前，突然睜大了眼睛，一翻起身就撲進沐熹懷裏，興奮地大叫，“阿娘！”
“哎。”沐熹笑逐顏開，抱緊了致寧在懷裏，“許多日不見，致寧想阿娘嗎？”
“想！”致寧大聲回答，“他們說能在這裏見到阿娘，我就早早過來了等阿娘，等了好久好久。”致寧一邊說著一邊用腦袋蹭著沐熹，但沐熹卻聽得很是糊塗。
邊上照顧致寧的乳娘錦娘忙解釋道，“自從那日貴妃不再入宮陪伴殿下，殿下就哭鬧不止，太後為了安撫殿下就告訴殿下，貴妃將入宮。殿下知道這億清殿將是貴妃的宮殿，便急急地搬了過來，等待貴妃。”
“那，豈不是好幾個月？”
“是呢，貴妃。”
沐熹聽得，笑著又摟緊了致寧，“阿娘的寶兒，咱們起身了好嗎？”
致寧用力地點頭，一笑，沐熹看著，覺得致寧更像澤之了。
宮人手捧的案上是致寧的衣衫，沐熹一件一件拿過，又一件件為致寧穿好，而後一起用了早膳。致寧從頭起便一直笑著，眼睛一刻不離沐熹。他這般珍惜，惹得沐熹心疼，“好孩子，阿娘就在跟前呐。”
致寧歡笑著點了點頭，卻還是不將眼睛移開。沐熹無奈，撫了撫致寧的額發，她明白這些事情需要致寧自己去習慣，便也不再多言。
陪著致寧玩了許久，皇帝回來了。致寧飛奔到皇帝跟前，沐熹則起身福禮請安。
皇帝抱起致寧，又向著沐熹道，“貴妃免禮。”
“多謝陛下。”
“隨我去寧安殿吧，想必那裏也準備好了。”
“是。”
皇帝抱著致寧，沐熹隨在後麵，一起向寧安殿去。
另一邊，寧安殿裏早已準備齊整，後妃也都到齊了，一是向太後請安，二來便是拜見新入宮的貴妃，私下的三，眾人都想見見貴妃與那位惠皇後，有多相似。
“陛下駕到，貴妃到，秦王到。”寧安殿門前的內侍高聲唱到。
皇帝走到太後跟前，行禮道，“母親可安好？”
“好，你好了，母親才能安好。”說罷，太後又朝致寧招了招手，致寧忙一溜煙自己從皇帝懷裏下來，又鑽進太後懷抱。
待太後與皇帝和致寧續過了母子與祖孫情，寧安殿內眾人都已紛紛起身，拜下道，“陛下萬福。”
“不必拘禮，都起身吧。”
“謝陛下。”
眾人起身後，都將目光投在了皇帝身旁的沐熹身上，卻驀地從寧安殿各處，紛紛傳來倒吸冷氣的聲音。
沐熹身著海棠紅色的寶相花印褥裙，外罩牙白色的素衫，嫣彤的絲質披帛，高髻上簪著嬌豔的牡丹，貴妃該有的佩飾，沐熹一樣都沒有落下。這一身妝扮，是從前澤之從未有過的，澤之總像是一朵出水芙蓉，清淡純潔。眾人望著沐熹，好像是見到往日的澤之，又好像不是。
在殿內眾人的目光中，沐熹俯身跪拜大禮，“妾，恭請太後萬福金安。”
“貴妃不必多禮，都是自家人。”太後笑得慈祥，一抬手，身邊的柳菁忙上前扶起了沐熹。
沐熹站定後忙又福禮，“多謝太後。”
向太後行了大禮後，沐熹稍稍轉了一些，朝皇後拜下，“妾，拜見皇後。”
看著沐熹拜下，皇後緩緩道，“貴妃請起。”
柳菁再次將沐熹扶起，沐熹站著皇後坐著，沐熹即使低眉也能瞧見皇後的容顏：正是風華正茂的年歲，略有些豐盈，杏眼、高鼻，自是富貴的模樣。
皇後端莊雍容，正寬和地朝沐熹笑，沐熹再一福禮後，便往皇帝身邊，自己的坐榻而去。舉止這般得體，連眉頭都未皺一下，這樣的深仇大恨都吞下了，沐熹暗笑，自己都佩服自己的沉穩。
有太後與皇帝在，這一朝與眾人的第一次相會一點兒都不難過。沐熹飲著茶，與太後說著麵兒上的話，又聽著眾人的奉承，餘光瞧著皇帝完全不搭理眾人的話，隻與致寧玩耍。沐熹淺笑，難怪要把致寧帶來。
坐了約兩刻鍾，太後道了聲“乏了”，眾人便都辭了出來。
沐熹跟在皇帝身後正欲一同回億清殿的時候，皇後的大侍女如齡攔住沐熹去路，福禮道，“貴妃萬安，皇後請貴妃去椒房殿一敘。”
沐熹剛想拒絕，前邊兒便傳來皇帝的聲音，“貴妃今日不得空，皇後也著急了些，來日再請吧。”說罷，便拉起了沐熹的手，連著致寧，一同坐上了禦攆，留下了還未來得及反應的如齡。
禦攆上，皇帝向沐熹道，“來日總會有我擋不了的時候，即使我用盡全力，也隻是我自以為是的保全罷了，反而讓你們愈加成為眾人的眼中釘。你一定要有自己的應對之策。”
“陛下放心，妾會保護好自己。”沐熹摟著致寧，輕聲說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