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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零六章 進退維谷左右迷茫

  左馮翊,臨晉縣。


  這裡距離河東,已經不足百里了。一路狂奔的李野,卻在看到希望曙光的同時,遭到了滅頂之災。


  一路尋蹤追來的張綉,終於還是沒有讓李野逃出生天。


  毫無懸念的,無論個人勇武還是部下戰力都處於絕對下風的李野,雖然也曾嘗試著用鄒氏做人質,換取自己的一條狗命,但是在槍術通神的張綉面前,他的所有努力都化作了徒勞。


  或者說,從他看到張繡的第一眼開始,他便已經放棄了抵抗。


  兩個人都是長安城內正當紅的「官二代」,平日里也多有接觸,對於張繡的可怕,李野是心知肚明的,這也是為什麼在他確認自己搶來的是鄒氏之後,壓根就沒有想過逃回長安的原因所在。即便張濟能夠饒過自己的小命,張綉也是絕對不肯答應的。


  男兒有淚不輕彈,只是未到傷心處。


  夕陽下,張綉長身跪在地上,凝望著面色慘白無半點人色的鄒氏熱淚盈眶。


  鄒氏被李野挾持著在馬上狂奔了這麼長時間,再加上驚懼之下,兩條腿幾乎已經不會走路了,顫顫巍巍地挪到了張綉面前,同樣是淚眼盈盈地抱住了張繡的腦袋抽泣道:「若非綉兒來得及時,我即便苟活下來也一定是生不如死……」


  「張綉來遲,讓叔母受驚了!」


  張繡的掌心處,湧出了汩汩鮮血,憤恨之下,指甲已經嵌入了皮肉之中。


  「不晚,一點都不晚!」


  鄒氏哭得更加傷心了,杜鵑一般聲聲泣血。


  「叔母,我這便帶你回家!」


  張綉站起身來,小心翼翼地扶著鄒氏,便欲飛身上馬。


  可就在這個時候,遠遠的塵土飛揚,一騎哨探疾馳而至,滾鞍下馬痛哭流涕道:「少將軍,車騎將軍誤中李蒙賊子的埋伏,不幸,不幸……」


  「什麼?」


  張綉肝膽俱裂,喉嚨發咸忍不住噴出一口鮮血,抓住了哨探的衣領目呲欲裂一般地追問道:「叔父怎麼樣了?」


  哨探嘴唇都已經咬出血來了,哀慟地搖了搖頭。


  「什麼?」


  已經是傷痛不已的鄒氏,聞言終於再也堅持不住,兩腿一軟就癱倒在了地上,絕美的眸子中透露著深深的絕望。


  張綉咬碎鋼牙一般狠厲道:「李蒙狗賊,我對天發誓,此生窮盡所能也必將你碎屍萬段!」


  哨探面帶喜色慌忙稟道:「少將軍,衛將軍已經發兵,誅殺了李蒙狗賊,為將軍報仇雪恨了!」


  張綉愣了片刻,仰天長嘆一聲,「只恨不能親手誅殺此獠為叔父雪恥伸冤!不過如此也好,樊叔父向來義薄雲天,他能夠在此時挺身而出,也值得我們前去投靠!」


  「萬萬不可!」


  鄒氏忽然開口了,雖然面色依然凄楚,但神情卻是無比的堅定。


  張綉滿臉疑惑道:「樊叔父乃是叔父的莫逆之交,親如手足,如今叔父故去,樊叔父便是我西涼軍僅存的依靠。不知叔母為何反對?」


  鄒氏咬著牙沉默了許久,才終於緩緩開口道:「你叔父為人耿直,不拘小節,又哪裡會知道樊稠在背地裡蠅營狗苟的事情。綉兒,你眼裡若還有我這個叔母,便聽我一句勸,天下之大去哪裡都可以,唯獨萬萬不可投奔到樊稠帳下!」


  張綉沉默不語,很顯然鄒氏的這個理由沒辦法說服他,只是礙於面子,他不好直接反對罷了。


  鄒氏又哪裡看不出來張綉心裡在想些什麼,咬了咬牙,最終還是啟齒壓低了聲音道:「樊稠對我,就有不軌之心。之前礙於你叔父尚在,所以還只能是在背地裡搞些小動作。如今他手握生殺予奪大權,又豈能善罷甘休,放過我孤兒寡母?」


  張綉面現羞憤之色,很罕見地瞪了鄒氏一眼,「你可曾與我叔父提過?」


  鄒氏黯然搖頭,「你叔父胸懷坦蕩,待人赤誠,我又無真憑實據,因此說出來只會給你叔父徒增煩憂……」


  張綉長嘆了一口氣,心裏面已經認可了鄒氏的話。正如鄒氏所言,張濟只要信任一個人,便會恨不得把他的心也掏出來,又如何會因為婦道人家的幾句風言風語便和多年的交情劃清界限?

  張綉頭痛不已地嘆了口氣,「可是,長安回不去,我們又能去往何方呢?」


  如果此時賈詡像歷史上一樣在他身邊,一定會給他指出一條明路。但如今他的身邊,卻僅只有胡車兒等武力爆表,智商卻無限接近為零的莽夫。不給他添亂已經是不錯了,又哪裡能夠指望的上他們。


  鄒氏猶豫著建議道:「要不然,我們就渡河北上?」


  「斷然不可!」


  張綉想也不想就果斷拒絕道:「韓俊是個什麼貨色,叔母不會不知道?我們若是渡河北上,無異於羊入虎口,焉能落得好下場?」


  鄒氏抿著嘴堅持道:「坊間傳言,向來不可全信。另外叔母已經年老色衰,大將軍卻正值英姿勃發之時,嬌妻美妾如雲,也未必會惦記叔母這庸脂俗粉……」


  張綉回過頭去,狐疑地看了鄒氏一眼,雖然未曾開口,但不信任的懷疑已經表露無遺。


  鄒氏苦笑一聲,「將軍在世之時曾言,他與綉兒你雖名為叔侄,實則勝過父子。將軍不幸故去,你便是我在這世上唯一的親人與依靠。大將軍雄才大略,虎踞河北,鯨吞天下之勢已成。正所謂識時務者為俊傑,如今大將軍麾下正值用人之際,我相信,憑綉兒你的武勇很快便能在河北站穩腳跟,嶄露頭角。到時候封侯拜將,雄踞一方,你叔父在天之靈有知,也定會欣慰不已的!」


  張綉冷傲道:「如今我已是堂堂大漢列侯,天子欽封的鎮東將軍,又何必看人臉色仰人鼻息!」


  鄒氏苦笑一聲,搖頭道:「天子政令,如今已難出長安,綉兒你又何必自欺欺人?方今天下割據之勢已成,漢室氣數已盡,河北韓俊,袁紹,中原曹操,袁術,又有誰還會把天子放在眼裡?綉兒若執迷不悟,早晚刀斧加身,悔之晚矣!」


  張綉雖是武夫,但畢竟勉強越算得上是一員智將,自然明白鄒氏所說的都是金玉良言,可是心裏面那根刺戳在那裡,讓他無論如何都不敢抬頭北望。


  鄒氏嘆了口氣,幽幽道:「叔母言盡於此,如何抉擇,綉兒早下決定吧!無論你作何選擇,叔母都決無異議!」


  張綉跺了跺腳,不甘心地問道:「若北上之後,人為刀俎我為魚肉,韓俊若垂涎叔母美色,又該當如何?」


  鄒氏哀嘆一聲,「天下烏鴉,一般顏色。亂世紅顏,每多薄命。叔母未亡之人,殘缺之身,若能為綉兒換來一身錦繡前程,也是心甘情願的。」


  張綉固執地搖了搖頭,「叔母為我換來的前程,我不稀罕!若韓俊果真起了賊心,我寧肯拼了這條性命不要,也定然護的叔母周全!」


  前方一騎快馬疾馳而來,遠遠地呼喝道:「少將軍,蒲坂方向發現河東軍蹤跡,正朝此處趕來!」


  「欺人太甚!」


  張綉咬牙綽槍,翻身上馬,便要引軍殺過去與人拚命。


  可是就在此時,張綉目光盡處,又有兩匹快馬呼嘯而來。


  百步之外,馬上兩人便已經下馬步行,緩緩朝著張綉走了過來。


  張綉猶豫了一下,也翻身下了馬,挺直了胸膛迎了上去。


  「前方,可是張鎮東?」


  百步之內,張綉已經看清楚了,走過來的是一將一儒。儒生打扮的中年人走在前面,開口問話的也正是他。


  張綉傲然而立,朗聲回道:「正是張綉!不知閣下有何指教?」


  「司隸校尉,冀州沮授,見過鎮東將軍!」


  此時的大漢,有兩個司隸校尉。一個是天子敕封的李儒,另外一個,便是韓俊任命的沮授了。


  在天下人眼裡看來,天子敕封自然更為正統。但無奈李儒其人,鳩殺先帝在前,助紂為虐在後,罪惡滔天,罄竹難書,早已為天下人所不齒。因此,反而是沮授這個司隸校尉在民間的支持要更多一些。


  沮授,天下名士。饒是張綉一貫驕橫,但此時也不得不抱拳拱手還禮道:「原來是大名鼎鼎的公與先生,久聞大名,如雷貫耳,今日得見,足慰平生矣!」


  沮授笑了笑,不置可否繼續道:「卻不知鎮東將軍率軍盤桓在此,意欲何為?」


  張綉眉頭一皺,冷哼一聲道:「軍中機密,請恕張綉不敢告知。」


  沮授也不生氣,笑呵呵地走上前來道:「無妨,即便鎮東將軍不肯明言,授也猜到了十之七八。無非是因為長安生變,鎮東將軍一時進退無路,方才彷徨不知所去罷了。」


  張綉臉色劇變,不自覺地倒退了一步,咬牙道:「公與先生莫非是來看我笑話的?」


  沮授連忙擺手道:「萬萬不敢,授此來只為給鎮東將軍講述一件事情,卻不知鎮東將軍可有時間聽我一言?」


  張綉猶豫了一下,輕哼一聲,「張綉洗耳恭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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