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一章生理期
徐博文行車途經沙赫百貨,突然想著林如玉會不會此時正趕著入場置衣,人美,自然更需衣來扮,這是耳熟能詳的林如玉的一家之言,雖說是有點頭髮長的那抹狹隘曲調,不過,在兒子徐博文看來,林如玉是襯得起此番調調的。美貌氣質皆勝人一籌,沒道理浪費了大好資本。一念過後,又笑了想著媽媽這會子應該是在公司的,這些時日,林如玉一直致力於公司為家,簡直有點兒武則天坐殿的模樣了。這一反一正的,倒是自己神經兮兮,是夜夢未醒么。話說心思還沒擱下,卻抬眼見到了林如玉的座駕,徐博文正擦眼細看時候,赫然發現車上下來的竟是徐凱,爾後林如玉款款下車,儼然是將手搭在了徐凱手上,徐凱脈脈有禮,全然不是平日冷肅。
徐博文胸腔頓覺窒息,這如何解釋?徐凱雖說是家中二公子,但這些年以來與家中罕有往來,即使是老爺子壽誕,他也未曾到場祝賀,怎麼反倒是與林如玉頗有親厚之舉?而且林如玉口中從未提起過徐凱。
的士司機大約見徐博文一直盯著沙赫不松目,只當是一初涉社會的愣頭青被那紙醉金迷的外相給惑住了,也或許是出於職業習慣,有討巧的覺悟,他操著半生不熟的普通話說道,這沙赫可是頂級賣場,都是那些闊太太能來得起的地兒,說了一會子,又是話嘮起人生不如意云云。
聽著老司機一語同人不同命的感喟,徐博文緊了緊拳頭,徐凱?頭腦中驀然醒出徐凱緊抿雙唇的面容,他迷茫的思維中若有一縷清明即可抓住,奈何那清明的心念終是一單薄弱,不能博了迷霧重重的湮沒,只露了一瞬微光便遁而不見。
徐博文郁著臉進了公司,電梯開的一瞬,徐博文怔了一怔,電梯里正是徐俊。兩兄弟一里一外,四目相對,相顧無言。徐俊向來是清冷慣了,幾乎難有主動開口的時候,而徐博文不知為何,竟生出一種不能抑止的愧疚,那情緒再次如迷霧般噎得他如鯁在喉。是因為林如玉和徐凱嗎?徐博文不得而知,他本來就不喜探究人心,何況與徐俊相遇又是這般倉促,怎能尋得出答案。
「我要去岳總那兒,你一起去吧。」徐俊開口道。
徐博文心思尚浮沉找不準位置呢,冷不丁聽徐俊這樣一說,乍然里反不過勁兒來,遲了一瞬方疑惑道,「李秘書呢?他不是一直跟你一起嗎?」
徐俊不置可否露了露牙,「他牙痛或者腦熱,可不可以?」
呃?大哥竟會這樣恩厚?許得手下有假期?徐博文不甚自然一笑,腦子一抽,竟然冒出了一句嘎嘣響的實話,「是哦,在大哥手下壓力強大,怎能沒個頭疼腦熱。」
這小子,給他點顏色能開染坊了啊。這還了得,看來不能輸了氣場。
眼瞅著這車子是順著沙赫方向去的,徐博文怎能不緊張,他一顆心都緊到了嗓子眼,一雙細白嫩滑的拳頭握緊又鬆開,來來回回幾折騰,腦子裡卻是混沌如米湯,不曉得該怎樣支吾開精明的徐俊。
若是直接說是換路線,顯然他處下風,他在這座城市東南西北都是混淆的,聽剛才那位的士大叔繞來繞去的解釋,好像是用上下來擺方向的。這多奇怪呵,上下論向?可他糊塗歸糊塗,人家這座老城千百年來一直都是上下定方向,你認不認承是你自己的問題。所謂入鄉隨俗,大約就是約束一根筋的約法三章之一中的小小細節。
肚子好像有點兒不舒服,一揪一揪的,不會是腸炎吧?車子穩穩的駛向前方,礙於路上正歸繁華時點,雖不是飛馳,但大約世人眼光總是博深的問題,只要是手裡把過方向盤的,或者說即使不會驅車的,即便瞄瞄這車子一塵不染的氣度,再遲鈍點兒的,目測一下這車子的跨度,也能想明白這驅車人的身份貴在幾何。這車子目中無人的在大庭廣眾之下長驅直入,殺的徐博文有些膽戰心驚。
肚子愈發的不舒襯,絲絲有痛意。
「哥,我肚子疼。」
徐俊從回視鏡里看了看他,略沉了一會兒道,「生理期?」
徐博文嘴角抽搐幾抽,恭恭敬敬回道,「哥每月都有例假嗎?」
徐俊肅著一張臉,未見興辱,「前些日子不是剛歇過嗎?還別說,歇的我倒會享受生活了,李秘書和常玟成天急的,又不好說什麼。那副急爪撓心的模樣我是看在眼裡,笑在眼裡。你說那倆人,操心過了頭。」
他輕巧三言便打發了自己?例假是休假的意思?是他過時還是存心糊弄?徐博文真正是噎住沒話說。
就在這當口,徐博文抬頭一瞄,方驚覺這是到了沙赫。他本|能的拾眼看去,沙赫門前人來人往,哪裡會有他擔心的人。徐博文胸腔鬆了松,突然有些啼笑皆非連帶垂頭喪氣的懊惱。
徐博文將身子重重靠進椅背,心情繁雜難以言明,然那一絲絲一縷縷的羞恥卻是獨分明,猶如幼時他在夏日陰涼的榕樹下,偷窺枝椏邊結網的蜘蛛。那通體黑灰、挺著大肚子的蜘蛛曾經是他尤為懼怕的,卻又抑制不住好奇,一邊怕著一邊又近前了偷看。
如今,那重滋味復現,是因了哪般?
徐博文不能說清,他突然恨自己性情里固有的懦弱、逃避。
徐俊不動聲色將這一切盡收眼底,目中若有悲涼隱現,還好,總算有人未泯良知,曉得世事有該為也有不該為。只是,即使知了,曉了,又能怎樣?不助紂為虐或許已是善舉,若要讓他恩怨分明,是不是有些難為?
良心的天平稍一傾斜,鑄就的後果便會是雲泥之別,會是樓起之時,或也許是樓塌之局。何況,夾在他們二人中間的是林如玉,心心念念為徐博文鋪路的林如玉。
徐俊稍落了落窗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