左一個為了救你,又一個為了救你,如同滾石一般的向顧七月鋪頭蓋臉的砸下來,不容閃躲,自己大腦的回溝有些淺,暫時反應不出來這些事情。
老者安頓好了十五後,定睛察看顧七月眉目,不覺臉色微變,皺了皺眉頭沉聲道,“把手給我。”
顧七月一怔,繼而便垂下眼睫,乖乖的抬手放到桌子上。老者以三指搭上她手腕,於寸口切脈。
“你以前可是吃過什麽藥?”
“吃過,吃過自己配置的雪蓮花,吃過靈芝,吃過千年人參……”
老者聽了,微微的笑了一下。
“怎麽樣?我身體裏麵的毒還在不在了?”見老者把好脈收回手後反而皺眉不說話,顧七月低低的追問道。
“沒想到啊,沒想到!”老者聲音充滿了驚詫,他定睛看著她,過了片刻,才若無其事道,“你已經沒什麽大礙了,隻是有點兒血虧氣滯,我開兩張方子給你調養一下。”
十五帶顧七月來的地方是南夏的巴郡,這裏不遠處正是毒障之地,隨著隱秘的山地下山走出約百十裏地便是南夏國的錦城,巴郡寨子占著陽光水源豐富的山頭,家作物豐產多收,而且在青山翠穀的毒瘴之地中,是個既隱秘又富饒的好地方。
老者開出藥方,對外麵招呼了一聲,一個壯實高大的小夥子走了進來,偏黑的健康膚色,頭上裹著暗紅色的頭巾,身著直襟短花邊衫,領、袖、襟處鑲有五彩花朵,“寨主,你有什麽吩咐?”
“昆桑,拿著著副方子去抓藥,然後回來煎好,但是不可以讓寨子裏的其他人知道,尤其不可以讓蓮妮知道小五回來了!”老者一臉嚴肅的吩咐。
“是。”叫做昆桑的小夥子接過方子,恭恭敬敬的走出去。
顧七月連著服用了老者五天的藥,在第六天的時候她就從床上爬起來了,又成了那個活力無限的顧七月。這場病除了讓她感覺到吃東西毫無胃口,掉了幾斤肉外也沒有別的異常。
巴郡寨子素稱閬苑仙境,風景如畫,氣候宜人。滿山滿野的綠意密織,翠屏碧巒,深淺交錯,清香撲鼻。顧七月走出竹屋後,才注意到,他們現在處身在一片山穀中,林間的鳥兒撲落落地騰起,驚叫著直衝向藍天。
顧七月獨自站在屋子外麵,第一次看清楚這些天居住的院子,這是一座用竹子搭建的四間房舍,掩映在一棵巨大的樹下,倒也涼風習習。
極目遠望,遠處山坡開闊出有很多跟這個房子一樣的若隱若現的屋子,晨昏的時候就會飄起陣陣炊煙,偶爾也會聽見母親喊罵著自己的孩子,和兒童歡快的笑聲。
從這些天老人和小夥子的話中聽出,這裏是巴郡寨子,老者是這裏的寨主巴泓,她和十五所住的房子,離寨子還是有一段距離的,相對來講更為隱秘。
十五臉色依舊蒼白,靜靜地躺在那裏,呼吸有些沉重。他的情況要比老者說得還要嚴重得多,為了救顧七月,身體受損比顧七月還要大很多,連續昏迷了七天七夜了,隻是一動不動地躺在床上,顧七月伸手摸摸他的鼻息,隻是有些微溫熱的氣息,讓人知道他還活著。
顧七月心裏又是高興又是酸楚。她看著十五緊閉的雙眼,又摸摸他手腕上的傷痕,默默地出神。
十五原來竟是這樣的英俊,漆黑的眉毛,孤挺的鼻梁,豐滿的嘴唇,像一件藝術品。如今,他卻為了自己,變得毫無生機,心裏憔悴。
顧七月自從身體恢複了後,每天都會在十五的身邊呆上很長一段時間,或者幫他擦擦臉擦擦手,或者幹脆就靜靜地坐在他身邊看巴泓為他治療。
在平南王府最後的日子裏,顧七月真的以為自己在也沒有活下去的機會,沒想到天無絕人之路,十五竟然耗盡氣血的救了自己。
那個曾經劍眉星目英姿勃發的少年因為自己死氣沉沉的躺在這裏,又叫自己情何以堪!
她細心的用帕子為他擦拭好看的眉眼,心中不住祈禱盼望著他快點醒過來!
在第八天的早晨,顧七月一見十五的房間,夢幻般不可置信地對上了一雙被窗外晨曦映襯得耀眼黑瞳,他正對她燦爛而無害地笑著。
“你醒了,你終於醒了!”顧七月看著十五醒來喜極而泣。顧七月喂十五喝了點水,他幹裂的嘴唇慢慢有了一絲生氣。十五看著顧七月,微微一笑,這一瞬間,他又變成了那個英姿翩翩的俊朗少年。
但是十五為了救顧七月,身體消耗還是太大,昏迷了七天七月後醒來後身體虛弱得真的如同一個廢人一般。巴泓因為心疼徒兒,看向顧七月的目光總是冷冷的,倒是十五,總是對她露出寬厚絢爛的笑容。
在顧七月他們居住的房屋後麵,轉過一片密林,有一處天然瀑布,飛流直下,在陽光裏如銀龍飛翔,斷崖峭壁,燕鳥飛絕。
這天傍晚,顧七月將十五扶至一山花浪漫處,讓他靠坐在一棵巨大的野桃樹下,花瓣偶落下在他還有些慘白的臉上,他也不拂去,隻是談談的笑著。
“謝謝你,救了我。”話一出口,顧七月就後悔了,他用他的命來換自己的命,這豈是一聲謝謝就可以了結的事情?
“不用對我說謝謝,我隻是不想看著你傻乎乎的被他利用一直到死!”十五的聲音很輕。
顧七月看見身前的瀑布落下的波光粼粼的山中澗水,上麵還飄著些零散的花瓣,從來都是落後有意流水無情,想著自己在不久前還信誓旦旦的說自己愛的是耶律赫寒,結果老天馬上就扇了她一個大耳光。
“你救我幹什麽,我這種人,就是死了也活該!”顧七月用了幾乎是怨恨和殘酷的語調說著自己。
十五聽到她話,隻是漠然地掃了她一眼,沒有說話,她不禁更覺尷尬,幹笑一聲,“你怎麽解去我身上的‘化蝶’之毒的!”
十五靜默片刻,忽地沒頭沒腦地開口說:“我從小是個孤兒,八歲那年被人撿回,帶到影族。每日裏勤學苦練,因為影族裏隻要優秀的強者,隻要稍有落後,就會被淘汰掉。四年後,你被影族的族長黎昕帶了回來,我記得當時族長很是歡喜的說你骨骼清奇,資質聰穎,是練武的苗子。
那時你才隻有八歲,但是眼裏卻帶著冷冷的對任何事情都不信任的皆備,不知為何,初見你讓就我忽然想起了臨風綻放的玫瑰,那樣的美麗不可方物。
你果然不負族長的重望,武學天賦漸漸的展露出來,十三歲的時候就成功的殺了成名多年的影族宿敵南疆雙煞。沒有人再敢懷疑你的武功和能力。
你在咱們這輩年輕的殺手裏排名是第一的,即使混著影族無數成名的前輩,你也可以穩穩的排在第七位,所以族長他們叫你阿七,其餘的人也都叫你一聲七姑娘。”
十五大病初愈,說了一會兒,就停下了歇息片刻。顧七月聽到自己的這個身體的主人竟然是如此冷血嗜殺的人,不禁的心裏一抖,但還是本著要做一個好聽眾的原則,及時地問了一句:“然後呢?”
十五頓了頓,又接著講道:“我無論怎樣的勤學苦練,但隻能是勉強排在十五名,唯一值得慶幸的是機緣巧合下讓我練就了天下獨步的輕功,無論在多麽武功卓絕的高人麵前,都可以做到來去自由。所以這次去平南王府臥底,族長派我與你同行。”
“可是我還是辜負了你們的重望!”顧七月的眼前開始晃動耶律赫寒的影子,還有他將她送給那個齷齪的蒙古人時不屑一顧的神情,自己可真夠天真無邪的,以為可以憑借現代人的魅力讓他愛上自己,即使不愛上自己,多少也是有些喜歡的。
自己可真是個傻瓜,從前現在都白白活了,竟然還那樣天真。自己在耶律赫寒眼裏算什麽?現在看來真是荒天下之大謬!他對自己隻是不屑,輕視,他的笑容是彩虹,給她希望,卻不能保證在下一個瞬間就會消失。
愛情,原本就是一場幻覺,蝴蝶飛不過滄海,沒有誰非得愛上誰!
“在咱們毒發的最後兩天,三皇子去了北域燕京,為北域皇帝朝賀。在燕京城,我悄悄地見到了三皇子,他將解藥給了我看著我喝下。
從他的眼神中,我知道他們已經將你舍棄了。
那天晚上,我憑借著不錯的輕功,一直守在平南王府的花廳外麵,聽著裏麵的說話,一直見那個蒙古男人把你帶出來,就跟隨他到沒人的地方,將你救走了!”十五說道後來時,也許怕顧七月想起難堪的往事,隻是輕描淡寫的一帶而過。顧七月等了半天,見十五已經開始閉目養神,好像沒有意思在講下去,雖然覺得尷尬,還是出言追問:“後來呢,你還沒告訴我是怎麽幫我解毒的?”
十五睜開雙眼,定定地看著她,烏黑的瞳仁像兩彎月下的泉水,清澈卻朦朧,“那日我將你從平南王府救出來時,你已經昏迷不醒。其實你當時的情況如果按照正常發展,應該已經五髒俱焚,七竅流血而死,師傅說是因為你事先吃了雪蓮花配製成的丹藥和千年靈芝,所以才延緩了死亡時間,為我營救你爭取了時間。
我喂你吃下師傅配製的雪珠丹,這種藥可以將你身體內的毒氣強行壓製七天。
我帶著你趁著燕京城城門未關,連夜出了燕京城,騎著快馬晝夜兼程的趕路。每天都會喂你喝一些我的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