耶律赫寒二十五年的人生裏從來不知道什麽叫害怕,可是他看著此時的楚宇,心裏一陣陣的感到恐懼,隻覺的自己空有一身本領,卻沒有一點兒用處,急得睚眥崩裂,怒吼道:“馬上去找巫師來……”
顧七月因為是耶律赫寒的近身侍衛,已經在旁邊將情況看明白了幾分,心中不由的嗤笑,這些北域人盲目地自高自大,除了拳頭,還是什麽都不懂,以為找兩個巫醫跳幾下大神,就藥到病除了?
她想是想,但是心裏確實替楚宇著急,知道他這樣繼續發燒下去,會引起很多後患來。她從小在孤兒院長大,跟她最為親密的院長丈夫就是個出名的中醫大夫,她經常跟在他身邊擺弄草藥,看著他治病救人,對於一些簡單的藥方,藥理還是很熟悉的。
在剛才生火做飯的時候,她看見這附近有些發了芽的金銀花,蒲公英等,她也沒有和其他人打招呼,弄了個火把,就到他們紮營的附近山上開始找草藥。
還好今天的月亮又大又圓,粼粼的月色映照在山腰上,草地裏,樹影婆娑如若浴在月光中的楚楚佳人。
十五現在被編入楚宇的親衛隊,幾乎每天跟顧七月見麵,此時見顧七月獨自上了山,急忙趁著別人不注意跟了上來,見顧七月找草藥,他雖然幫不上忙,但也不添亂,隻是沉默的跟在她身後,為她拿著找到的草藥。
顧七月其實一個人上到這山上也感覺出了害怕,如同黑黝黝的地方隨時會竄出什麽未知的妖魔鬼怪,此時見十五跟了上來,感激的對他回眸一笑,月光下,十五但見明眸如水,光亮照人。
事實上,這山上有很多珍貴藥材,可惜這些處於發展階段的北域人根本不懂得使用,顧七月不費什麽力氣,就找到了幾種治療風寒發燒的草藥,急忙跑回來,清洗了一下,放到鍋裏麵煎藥。
耶律赫寒現在已經是極度的煩躁不安,不停的在大帳內外走來走去,忽然問聞道一股渾濁的味道,扭頭一看,顧七月正聚精會神的蹲在一口鍋前煮著什麽,還不斷的努力的扇著柴火。
他隻覺得全身的血都湧到頭頂,怒火噴薄,一股熱氣在四肢經脈流竄,都這個時候了,她還有心思煮東西吃,可真難為一向寡淡冷情的楚宇將她看成朋友,對她另眼相看!
耶律赫寒兩大步奔過來,抬腳就向那口鍋踢去。顧七月聽到風聲,回頭看著耶律赫寒凶神惡煞般奔著自己而來,心中有一種不妙的感覺……這似乎是他盛怒的跡象,心中已經有了防範,見他抬腳踢向自己辛辛苦苦才要熬好的湯藥,不由的起身撲到他的腳上。
耶律赫寒沒想到她會如此的為了吃不要命,多虧他原本是為了踢一口鍋腳上沒有運氣,但對顧七月來講,耶律赫寒這踢在她軟肋上的一腳還是太重了,疼得她麵色瞬間變得雪白,渾身都冒了冷汗,半天沒有爬起來。
“你怎麽樣?”耶律赫寒擰著眉頭問道,又恢複了那種帶點不耐和厭煩的樣子居高臨下地倪視著還坐在地上的顧七月。
“……我,我沒事。這,這藥是給楚宇熬的,你讓人喂他喝下去吧!”顧七月忍著痛,斷斷續續的說道。
“藥,什麽藥?”耶律赫寒看著還冒著熱氣的鍋,這時候也聞到的空氣中絲絲的苦澀味道。
“鍋裏麵的是草藥,我為楚宇在山上,在山上找了些治療風寒的草藥,已經熬好了,你叫人喂他喝下去吧!”
北域人雖然信奉巫師,但是耶律赫寒對於南夏人看病所吃的草藥還是多少知道一點兒的,此時情知道自己誤會了顧七月,但是麵子上一時有些下不來,冷哼一聲說道:“我們從來都是不吃藥的,再說,楚宇不可以隨便亂吃藥的!”
顧七月這些天已經知道楚宇的身份尊貴,看他和耶律赫寒在一起的情形,估計他在北域國不是王孫也是貴族,現在見耶律赫寒這樣說,知道他是怕自己在藥中做了手腳,害死楚宇。
於是她強忍著腰側的疼痛,站起身將鍋裏麵的藥水到在一個大碗裏,然後又到進旁邊的小碗裏一些,鼓起腮幫反複不斷的吹,待藥有些稍稍的涼了,就忍著苦味,將小碗裏麵的藥全部喝淨。
耶律赫寒見顧七月如此,想起她先前在妓院中,對楚宇舍身相護的情景,想她是真心實意的為楚宇好,不由點頭:“好,你把藥端去給楚宇。”
顧七月腰腹疼痛,心裏委屈,此時也不知是何滋味,一陣心酸席卷而來,一滴淚綴上睫毛撲閃欲墜,口中輕輕答道:“是,將軍!”
耶律赫寒見顧七月因為一直在鍋灶旁烤著,如凝脂般潤滑的臉龐泛起紅暈,也許是因為熱或者疼痛,潔白的額頭浸了細密的汗珠,隱忍的淚水終於落下,如同灼熱的燙進了他的心裏,融化了冰封了多年的心,直燙得那處柔軟冒出纏纏繞繞的未知情緒。
這樣軟弱的情感,幾乎是從來沒有在他堅硬如冷鐵的心中出現過的。顧七月的眼淚,居然能讓他的心在刹那間柔軟起來。
楚宇此時正燒得厲害,妖豔絕美的臉因為發燒而更顯誘人,隻是額頭上不斷冒著虛汗,高燒令人疲倦,他已經迷迷糊糊的昏睡過去。
顧七月忍著腰間的疼痛,將藥碗放到床頭上,輕拍楚宇的臉頰,低低呼喚著:“楚宇,你醒醒,楚宇,你醒醒!”
連連喚了數聲,楚宇才勉強睜開眼睛,看著顧七月,虛弱的笑了一下,她急忙把碗湊到他的嘴邊,說道:“楚宇,把藥喝下去!”
“藥,什麽藥?”楚宇因為發燒聲音中已經帶著幾分暗啞。
“草藥,治療你發燒的草藥,楚宇,我是不會害你的!”顧七月真的怕楚宇像耶律赫寒一樣懷疑自己。
“我知道,七月,你是不會害我的!”楚宇的臉因為生病略顯憔悴,但臉龐瑩白如玉,而那雙眸子亮如點漆。
“那你就把藥喝了!”
楚宇點點頭,可是聞見藥水的苦澀味道,他還是孩子氣的皺著眉頭苦著臉。
顧七月見他這個樣子,急忙說道:“楚宇,一定要把藥喝了,這你才能不發燒,這樣才不會耽誤大軍的行程。”
這句話果然有效,楚宇的眉頭雖然緊緊地糾結在一起,仿佛是抗拒藥水的苦味,但還是很合作的將一碗藥全都喝了下去。
“楚宇,你好好的睡一覺,明天一早保準病就好了!”顧七月扶著楚宇躺下,幫他掖掖被角。
楚宇隻是微微點了點頭,就昏昏沉沉的又睡了過去。
顧七月在抬頭,見耶律赫寒,軍醫官,蘇日朗,斡裏格等人都滿臉焦急的圍在一邊看著她。
“你們下去吧,這裏不用你們了。”耶律赫寒坐到楚宇床邊,頭也不抬地對眾人說。
軍醫官一聽耶律赫寒發話了,急忙抱起藥箱,連滾帶爬地率先跑出去,還是保住小命要緊。
顧七月見眾人都出去了,小心的看了一眼耶律赫寒冷峻的臉,輕聲說道:“王爺,你也去休息吧,我在這裏照顧他就行了!”
耶律赫寒沒有說話,隻是輕輕的搖了搖頭,卻透露出無比的堅定。“你的腰,不要緊吧!”耶律赫寒的聲音中透出緊澀。耶律赫寒筆直的身板,一個鋼鐵石塊般的男子,根本不會傷春悲秋,可以想象,他這種人是從來不會對任何人噓寒問暖,溫情脈脈的。
顧七月立刻做出一副誠惶誠恐的模樣,:“將軍,小人皮糙肉厚的沒那麽嬌氣,估計你要再補一腳,才能把我踢死!”
耶律赫寒臉色鐵青,眼中風暴驟起,真如魔鬼般陰狠,深不可測的目光絞著她許久許久,久到她以為海枯石爛,天荒地老。
顧七月的心中卻劇烈的顫抖了起來,但話已經出口,後悔也沒有用,隻是在那裏低著頭,再不敢言語。過了一會兒,她見耶律赫寒沒有要走的意思,也不去管他,隻得不斷的用冷水給楚宇擦著上身,不斷絞著帕子,敷在他額頭,對楚宇進行物理降溫。
耶律赫寒一直在旁邊默不作聲的看著顧七月做這一切,大約過了兩個時辰左右,顧七月感覺楚宇不像一開始那麽熱了。楚宇也迷迷糊糊的醒了過來,耶律赫寒急忙俯身過去,焦躁不安的問道:“楚宇,你感覺怎麽樣?”
“嗯,好多了!”楚宇看著站在一邊的顧七月,揚起了微笑,結果因為唇太幹澀,扯出了一絲痛,緩緩的說道:“我真高興,有你們兩個在我身邊!”
顧七月看著他絕世的容顏上帶著病弱小孩子般的淒苦無助,心中一酸,愛心大起,上前拉住楚宇的一隻手,“我們兩個會一直在你身邊的,你就放心的睡吧!”
耶律赫寒聽她這樣說,眯起好看的鳳眼,高深莫測的看了看她。
楚宇再次睡了過去,顧七月見他燒退了大半,就不在忙乎著給他做物理降溫,選了一個離耶律赫寒稍微遠一些的地方坐下,用手支著下頜,奔波了一天的她,也不覺得沉沉睡去。
耶律赫寒看著她睡著的樣子, 臉上不覺露出一個他自己都沒發覺的淺淺的微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