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苦盡甘來
「浪潮」過後,留下最多的便是羊肉。「羊肉」給了難民新的希望。他們撞破高牆獲得了獲得了無上的獎勵——活下去。那些羊肉,將支持著他們到帝國所許諾的終點。
阿卡尼斯並不打算與重新充滿希望的難民群一起行動,她與拉蒙父子組成一組,離開了難民群。她的離開,給難民的心蒙上了一層陰影,他們已經深刻地認識到了防衛力量的主要性。於是紛紛勸說甚至哀求斷臂少女。
當他們發現無法通過勸說、哀求來使斷臂少女改變心意,便收回恭敬的嘴臉。舉起道德鞭子,鞭向阿卡尼斯。指責她違反承諾、自私自利、冷血無情之類。阿卡尼斯冷冷地看著他們,看著他們臉上不安的表情,看著他們對未來的焦慮,看著他們對自己的憤怒。
「要怪,就怪他。」阿卡尼斯十分有耐心,等到他們道德鞭子舉累之後。便指著難民群中,那位曾舉報她的年輕人,「居然污衊我是通緝犯?好在他們腦子沒有像你一樣愚蠢。有了一個,就會有兩個,我可不想因為別人的污衊而被吊死。」
說罷,她就轉過頭快速走向拉蒙父子,不給難民一點「補救」的機會。阿卡尼斯在難民對那位年輕人的憤怒聲中,與拉蒙父子共同踏上逃荒/命之路。
他們一路上歡聲笑語,阿卡尼斯的悲憤與哀哭,漸漸地被小拉蒙童真的笑聲所沖淡。
有了小拉蒙,路上悲慘的場景,也沒那麼絕望起來。不過,小拉蒙並不是總是那麼歡樂,有時候他會一直叫著媽媽的名字。每到那時,拉蒙就會安慰他,說媽媽貪玩一直呆在一個整天玩捉迷藏、跳房子的小鎮里。
「媽媽雖然貪玩,但是她沒有忘了你。」說罷,拉蒙從口袋裡拿出一封泛黃的信,念道:「我親愛的丈夫,親愛的兒子,你們還好嗎?隔壁的貝拉大嬸說,小拉蒙被嚇哭了,所以被扣了一百分。天呀,原本我們能贏得巧克力糖果的,這下只能得到一些普通的糖果(念到這拉蒙對小拉蒙擠眉弄眼)。我會把贏到的糖果寄給你們,不過可沒有巧克力糖果喲。」
「爸爸,爸爸。媽媽真的會寄糖果給我們嗎?」
「當然。」拉蒙笑著,颳了刮他的鼻子,「貓頭鷹會帶來的。」
為了圓「貓頭鷹」這個謊,阿卡尼斯不只一次地模仿貓頭鷹的叫聲。小孩子終究是好騙的,小拉蒙臉上重新恢復了笑容。
夜晚,阿卡尼斯坐在山坡的石頭上,看向遠處燈火闌珊的城市,與郊外難民營帳篷的陰影。幾天的奔波,他們似乎來到了另外一個世界,這個世界沒有飢荒,沒有災難。在這個世界里,鄉間小鎮,過著照常的生活,飢荒幾乎沒有影響到他們的生活。因為沒有哪個難民能突破士兵的封鎖,溜進小鎮用凄慘的乞討聲去吵鬧著他們的耳朵。
哄睡了小拉蒙的父親,疲憊地走到了阿卡尼斯身旁。他臉上沒有笑容,因此原本被笑容遮住的,因飢餓而枯黃的臉完全顯露出來。他把自己的太多食物給了小拉蒙。
「逃荒終於到了一個頭。」拉蒙放鬆地吐了口氣,看向遠處的城市,「我聽說,他們會派發食物,並且把我們安排到一個穩定的地方,過日子。」
「我對到西方的荒地上種田可沒有什麼興趣。」
「別擔心,以你的武力,帝國不會給你一份種地的活。」
阿卡尼斯不想再談論這個問題,什麼工作不工作的,接受帝國給的工作豈不是找死嗎?
「他母親是什麼回事?」斷臂少女隨口問道。
拉蒙沒有說話,阿卡尼斯瞟了一眼他沉默的臉,帶著歉意說道:「抱歉,我不是有意勾起你的傷心往事。」
「你誤會了。」拉蒙擠出笑,擺了擺手,「孩子他媽沒死。」
「哦?」阿卡尼斯被激起了好奇心,看向拉蒙。
後者長嘆一口氣,看上去無力極了。阿卡尼斯從末在他臉上,看到如此無力的表情。
「在逃荒的第三天,她改嫁到一個不愁吃的小鎮上。她還年輕.……」
阿卡尼斯沉默了一會兒,前世的記憶忽然跳出來,告訴她一個冰冷的事實。在飢荒中,不愁吃村莊中的光棍,會從難民群里挑選年輕的女人,以完成傳宗接代的重任(或者是多養幾個小妾)。當然,那些村莊也會從難民里挑選出村裡需要的手藝人。許許多多家庭,就是這樣被拆散。
她不知道該怎麼安慰。在這種情況下,一切沒有實質性幫助的憐憫與安慰,不僅沒有任何作用。反而會讓她看起來是一位,吃著他人苦難血饅頭,以彰顯自己是擁有憐憫之心的好人。
最後她說:「我會好好保護小拉蒙的,我發誓。」
「謝謝。」
第二日,中午隨著緩慢的人群,他們終於達到了帝國的「檢查站」,至少牌子上是這麼寫的。吵吵鬧鬧,但在一旁士兵鋼矛的威懾下,他們勉強遵守著秩序。把頭埋進長長的流動水槽里,如畜生般牛飲著水。
「口渴了喝水啦!等下大家都有煮土豆吃!」
在堅固木欄的另一邊的石質哨塔上,一位軍官拿著擴音器大喊著。
阿卡尼斯看著水槽里流動的,混雜著頭髮、細小漂浮物甚至是虱子的髒水,臉抽了抽。她完全無法接受喝下這樣的水。上百米長的水槽,清水在不知流過多少人的嘴臉后,就變成這樣呈現在她面前。
「真是省心呢,偉大的帝國。」
阿卡尼斯看向水槽的源頭,兩百多位難民,伏在水槽上盡情地喝著。在一旁欄杆與鋼矛的襯托下,好像牧場歸來的羊群般。
不一會兒,鋼矛們開始攪動著難民,彷彿划水一般,把難民們向前劃去。
「快走!快走!別磨磨蹭蹭!」
有幾名試圖等待水變清的難民,被「輕輕刺了」幾下,跌倒在地,爬了起來趕緊跟上隊伍。整個難民群,如身披藍色鎧甲,頭頂藍毛的士兵所願,快了起來。
在推搡中,阿卡尼斯牢牢地抓住小拉蒙的手,終於來到了下一站。
他們走進了由堅固石牆圍成的「站點」。意志堅定的士兵們,手持鐵盾與短劍。讓難民們老老實實地,走入由鐵欄組成的通道,去領一袋袋煮土豆。依然是各種哀求聲,他們渴望這多得些食物,發土豆的派發員,早已厭煩了沒完沒了的懇求。
阿卡尼斯看到了,一位被哀求著的老人弄煩了派發員,他厭惡地皺起眉頭,把要遞出的一袋土豆,拿了回去。
「走吧!」
「可是您還沒給我呢?」
「衛兵!衛兵!」
他喊道,一旁的衛兵就不耐煩地抓住老人的手臂,一扯,把他扯到出口。
「快走!」
老人跌倒在地,剛要哭天喊地,但恰好衛兵們都不是心軟之人,個個都是法律衛士。在雪亮的白劍前,老人爬了起來,抱著或許還會發食物的想法,隨著人群到下個區域。
「一個個都是懶鬼,用我們的稅養懶漢。」
派發員罵了一句,把手中的一袋土豆扔到了阿卡尼斯面前。阿卡尼斯拿起土豆袋,站在那,斜斜地看著派發員。
「怎麼還不走?還想要多點?沒門!」口水沫子從他嘴中噴出,飄到了她髒兮兮的斗篷上。
阿卡尼斯盯著他,他臉上的神情分明是在說:你們這群乞討的蠕蟲,居然還在挑剔?她眼中跳動著憤怒的火焰,提著沉重袋子手腕上的手鐲,開始顫抖,彎刀隨時準備出現。斷臂少女有一種衝動,好想,好想在他那張,「胖」到看不到顴骨的臉上,來上一刀。
但她不應該這樣做,這簡直是個軍營,一旦暴露身份幾乎必死無疑。阿卡尼斯的理智在警告她,讓她暫時抑制住衝動。
「殺吧,殺吧大開殺戮吧。」卡茲卡茲美妙的聲音響起,「給他一個好好的教訓,給那群不拿你們當人看的軍人一個難忘的經歷,讓那些躲在堡壘里的鎮民也體驗一下死亡的絕望。」
阿卡尼斯開始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緒,派發員看到她醜陋的臉,大叫著:「丑東西!還不快走!」
她的軀體內部開始顫抖,好像是器官開始異化,變成某種恐怖的東西,這是卡茲卡茲在悄悄的異化她身軀。阿卡尼斯完全沒有注意到這變化,因為憤怒佔據了她的腦子,她狠狠盯著兇惡的食物派發員。整個世界都模糊了,除了他不斷蠕動的嘴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