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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章 推車者勞漢

  夜幕上群星璀璨,彷彿綴滿晶瑩寶石的斗篷。阿卡尼斯仰起頭,仰視著天空發光絲帶般的銀河,帶著几絲血絲的碧綠眼眸,倒映著千萬星辰。望著群星,她好像飛了起來,從充滿苦難與厄運的土地束縛中,飛到了群星中,無憂無慮地在月光中,穿梭於群星中。一切痛苦、飢餓、憤怒、悲苦都離她而去。


  就在她沉浸於星空的美好時,她耳邊忽然迴響起克里斯蒂娜的低語。


  「你知道嗎?冬幕節之後的星空是哈薩克最美的風景。」


  那聲音很低很近,就好像克里斯蒂娜本人,在她耳邊說悄悄話,她甚至能感受到帶著紫羅蘭香味的溫濕口氣,輕輕撩過她的耳膜。


  阿卡尼斯彷彿是被針扎到一樣,渾身一激靈,站了起來。目光從群星上移開,警惕地向四周張望,燃燒的篝火,臉上帶著放鬆微笑在聊天的難民們,山坡上向小拉蒙講訴星辰故事的父親。


  沒有克里斯蒂娜。難道是她的錯覺嗎?

  斷臂少女坐下,再也沒有欣賞大自然美景的興趣。克里斯蒂娜,這個曾經熟悉親切的名字,現在宛如扎在心上的一根針。


  阿卡尼斯不是小氣之人,更不是矯情之人,無論克里斯蒂娜是因為對法律的信仰、蠢、亦或是為了選票,而選擇不幫助她,她都不會怨恨克里斯蒂娜。她才不像一些僅存於大頭書里的主角那般,認為全世界都得繞著她轉。在那些書中若他人是不隨主角意,作者就會跳出來,把「醜惡人性、世風日下的社會、心裡卑劣」,等等大帽子丟在人類與社會的頭上,這種可笑而單薄的道德譴責,使得主角就像一名活脫脫的小丑。①

  但是,今日她心中升起了一分對曾有過肌膚之親好友的怨恨。


  斷臂少女忍不住,從斗篷寬口袋裡掏出了皺巴巴的「通緝令」,放在大腿上鋪開。借著火光,她再一次審視著紙面上自己的頭像。


  儘管畫中少女的臉上有著一道可怕的傷口,但那雙美麗有神的雙眼,猶如一對璀璨寶石,向阿卡尼斯宣布,通緝犯是一位美麗的少女。她手指順著畫筆的痕迹,輕輕拂過那雙迷人眼睛,裡面還有屬於少女的純真。現在,恐怕她已經永遠地丟失了。


  最令她傷心的不是這個,而是那熟悉的筆觸,阿卡尼斯再一次確定這幅畫是由克里斯蒂娜親手所繪。她痛苦地閉上了眼睛,心裡的一絲僥倖隨之再次破滅。該死的記憶,此時卻忽然告訴她,告訴她那句來自克里斯蒂娜的低語,是在一天夜裡,在她家的後花園里,她們坐在長椅上時說的。


  阿卡尼斯雪色的睫毛顫抖著,她在心中對「記憶」咆哮著,把那份記憶一腳踢進了記憶之海里。可那份記憶十分倔強,它浮出海面,帶來更多詳細的記憶。


  她回想起,那時她們坐在長椅上,銀髮少女在感慨群星之美。於是克里斯蒂娜輕輕攬著她的身子,櫻唇湊在她耳邊,低聲說:「你知道嗎?冬幕節……」。記憶太清楚了,它讓阿卡尼斯回憶起那時克里斯蒂娜溫暖的體溫,如三月春光般溫暖的氣息,還有淡淡而迷人的紫羅蘭花香,它帶著幾分來自世界之樹清香,鑽進了她的鼻子里。


  痛苦。


  眼淚慢慢地從她眼角漫出,斷臂少女猛得睜開了眼睛,眼淚於是肆意流動,滴在大腿上的通緝令。上面每一條鋒利的筆鋒,都化為了利刃刺入她心臟中。阿卡尼斯還以為她,自那日起她不再會流淚。


  「痛呀,疼呀,恨呀。多愁善感的腦子。」卡茲卡茲用著詩人腔調說道,「來吧,擁抱力量,長出尖牙與利爪吧,輕輕鬆鬆解決一切問題,誰膽敢攔在你前面,誰就會變成兩截。」


  阿卡尼斯沒回答,她用力揉著沾著她淚水的紙張。


  「你走。」


  「哦,腦子你動心了,你太好運了,我恰好有一份十分優惠的套餐……」


  「走!別以為我不知道!不知道剛才那低語是你在搞鬼!」


  「嘻嘻嘻嘻,真聰明腦子,你真聰明……」卡茲卡茲語氣忽然一變,「我TM的,你這個蠢蛋,我好想用腳狠狠踢你的屁股!你這個一無是處!腦子頑固的蠢貨!一點點靈魂而已,你就至於這樣嗎?你他么都快要死了,還在堅持什麼鬼?你這個弱小又蠢的東西,真是大大地突破承受極限!」


  「我就不貸款。」阿卡尼斯說,「特別是當對方是搞欺騙營銷的商人時。」


  「哦哦!蠢貨。」卡茲卡茲評價道,「你想不想知道,你親愛的克里斯蒂娜姐姐此時在幹嘛?」


  「不想。」


  「那我就告訴你。」


  「閉嘴!你這隻噁心的蟲子!」


  「此時此刻,哈薩克之花,世間最美的紫羅蘭,你的好姐妹克里斯蒂娜姐姐。正坐在後花園的那長椅上,穿著正式的露背禮服。」卡茲卡茲的語氣聽起來十分激憤,「她目光炯炯,崇拜著看著身邊的男人,你親愛的堂兄弗洛吉薩,他毀你容的手,正搭在纖細的腰間上。哦,我記得你見識過那腰的有力。很快弗洛吉薩也會享受那有力的小腰。」


  「你以為我會信?」


  阿卡尼斯頗為冷靜。


  「你不得不信。」幾隻黑色的甲蟲從夜空中飛了出來,落在阿卡尼斯面前,組成正六角形。斷臂少女盯著這幾隻不可能在冬天出現的甲蟲,問道:「我聽說德里剋死亡現場,就有幾隻黑色甲蟲。」


  「我殺的。」它輕描淡寫地說,「雖然被關在你的軀體里,但並不代表我對外界無能為力。」


  儘管阿卡尼斯對卡茲卡茲這隻來歷不明,超越常理的強大存在,早已經有所心理準備。但聽到他的話,她依然感到一股寒意從腳下升起。卡茲卡茲對外界的影響有多大?它能幹什麼?它可以通風報信嗎?它的目的到底是什麼?她搖了搖頭,將這種焦慮驅散。


  「我知道你的企圖是什麼。」


  阿卡尼斯很明白,卡茲卡茲想讓她痛苦,充滿仇恨,從而讓她失去理智。


  「我從不隱瞞,我耍的是陽謀腦子。」卡茲卡茲說,「你不信嗎?你還記得,你們在無數次擁抱,親昵時,她有多少次有意無意地拂過你的尖耳朵?你還記得她紫羅蘭眼眸中,對你血統的火熱羨慕嗎?你知道,這個迷人的絕代佳人,害怕失去她的美麗,她的青春……」


  「別說了!」


  「衰老對她來說是是最可怕的事情,別告訴我你不知道,她對延長青春的渴望,別忘了那瓶來自世界之樹樹葉的香水,以後你會知道的,腦子..」


  「停下!」


  阿卡尼斯似乎看到卡茲卡茲對她露出嘲諷的微笑。


  「她是誘人的繆斯,擁有著令人著迷的魅力,而她對她母親的劍術老師,也是精靈特使弗洛吉薩毫無抵杭能力.……」


  此時此刻,在阿卡尼斯在心中對卡茲卡茲暴吼時。金髮精靈正攬著哈薩克之花的纖腰,走過青翠的樹,踏過草地,向溫暖卧室走去,那裡有一張柔軟的床.……

  時隔多年,一百零八歲的勞漢抽著煙,聽著遠處金屬喇叭傳出的《伏爾加推車之歌》,准能想起自己在八十年前,在哈薩克冬晚推得那輛新車。


  兩隻堅實粗糙的大手,緊緊握住纖細的把手,身子一用力,使出九分力。輕巧的車抖動著,阻礙著他繼續推。經驗豐富的勞漢知道,新車開始要用力使勁推,推上高坡,才能讓齒輪磨合。


  沒過多久,新車發出呲牙呲牙的聲音,纖細的把手掙扎著,試圖從有力的手掌中掙脫出來。勞漢沒有一絲憐憫之情,反正這新車又不是他的,他牢牢握著跳動的把手。腰部弓起,使勁把車推上坑坑窪窪的上坡石路,新車痛苦地跳動著。經驗豐富的勞漢甚至感到手中的把手,火熱得不像話,終於苦盡甘來,新車終於推倒了坡頂。


  幾滴汗從推車勞漢臉頰滴下,滴到光滑雪白的把手上。下坡了,輕巧的新車抖動著,似乎隨時都會飛上了天空,勞漢喜歡極了把手在手掌中顫動的感覺。


  過了這個坡之後,新車果然「順暢」了許多,推的時候,不再有卡殼感。勞漢潮紅的臉上,露出了憨厚的笑容,握著纖細雪白的把手,繼續推車。這新車好極了,配合著他一切動作,儘管有些生疏,勞漢知道,推多了就不疏了。


  他歡快地跑著,輕巧的新車快極了,彷彿好像一下就要推倒天上。愉悅的勞漢看向白蒙蒙的天空,覺得新車已經飛向天空數次.……

  ①某些小說:對,指的就是一些小說。道德水平極高,自私等於罪大惡極。


  舉個例子,在某本變文里,抱主角大腿的蘿莉,之所以憎恨光明神,是因為光明神牧師收錢才給她媽媽治病,但是她家沒錢.……

  在我還是書蟲時,就覺得,這種所謂的憎恨,與隨之而來的道德批判,淺薄得就像一張衛生紙。只要不害人,自私有什麼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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