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九章 協議

  艾莉娜盯著如墨的地下水道入口，陣陣呼呼風聲從中傳來，風中混雜了苔蘚、腐敗與死老鼠的味道，她忽然想起了《雙刀客歷險記》里描述的地下世界。疤面人首先下去，史比光球慘白的光芒被洞口中的黑暗吞噬，疤面人一下就被漆黑淹沒。


  「安全。」


  干啞的聲音從黑暗下傳來。


  「我先下去。」


  艾莉娜一馬當先，她抓著僅存幾個生鏽把手，下到洞口裡，周圍的黑暗如潮水般淹沒了她，冰冷的濕氣透過昂貴細密的布料。疤面人靜靜地站在她一旁，安靜得就像一尊石像，蒼白的光落在他臉上顯得更可怕了。


  「我是誰？」她一直盯著疤面人的臉，忽然問道。


  「一位英雄。」


  艾莉娜能聽見剛落地的史比，發出一聲低低的嘲笑聲。


  「詳細些。」她說，「否則我們就沒法合作了。」


  他沉默良久，直到蓋子關閉的聲音響起。


  「我只知道您叫阿卡尼斯，給一個潛伏在帝國內部的陰謀組織帶來巨大的麻煩。」


  「您這和沒說沒什麼區別。」銀髮少女拉起兜帽，潮濕的地下水道一直在滴著冰冷的液體，「我對您一無所知。」


  「我也一樣。」他露出了噁心的微笑，「我還擔心您被我揭穿后，會找個機會砍下我的頭。」


  「您到底是誰？」史比摩挲著下巴，「如果我猜得沒錯的話，與夏日的空艇襲擊有關。」


  他向史比與克倫迪爾投向不信任的眼神，「注意，我只打算和這位小姐合作。」


  「我們還是先走吧。」克倫迪爾在濕滑的地上跺著腳，驅趕著涼氣。


  艾莉娜點了點頭，「邊走邊談談合作事宜。」


  她看向疤面人，「我同伴都值得信任，一位是我的附庸，一位是我的好老師。」


  「希望如此。」疤面人說。


  四人行走在曲折的地下迷宮中，面對詢問傑羅克一直沒有透露自己的名字，但是他暗示了史比的推斷是正確的。


  「話說，您是怎麼知道我的？」


  「從老鼠的內臟上看到您的事迹。」疤面人一直盯著艾莉娜，她充滿熱情，反而讓他有所擔憂，他希望自己的合作者是一位成熟老練的戰士，而不是一名真正的少女。


  「那您一直在酒館等著我？」


  「不。」


  「談談我們要幹些什麼。」


  艾莉娜有些緊張，她擔心自己的能力是否能禁得住考驗，就像一位面對心儀工作機會的求職者。


  「可能是要些錢。」史比說。


  「學院。」他說，「我再也進不去學院，但是裡面有著關鍵的線索。」


  「什麼線索？」


  傑羅克看了一眼半精靈少女的兩位同伴，落在後面的克倫迪爾識相地拉開距離，而史比則冷冷地看著他。


  「它們的老巢就在學院中。」他低聲拋出了一個駭人聽聞的消息。


  「哼。」史比發出一聲冷哼。


  「學院？」艾莉娜眼睛一亮，她手興奮地握了握，「您確定？您知道在哪兒嗎？」


  「不知道，我還需要一些時間與幫助。」


  「其實就是要金幣對吧。」史比插嘴，「不可能是學院，虧您還自稱學院學生，您難道不知道學院被古老的精靈魔法保護嗎？」


  要知道，任何不懷好意的陌生人都會被精靈魔法偵測到，校園安全的環境使她是貴族拚命把孩子送入學院的原因之一。


  「我當然明白。」傑羅克瞟了自負的少年一眼，「小鬼，這不需要您提醒。」


  「意思是，陰謀組織已經滲透了學院里？」


  「對。」


  「哦，這可是我聽到最好笑的笑話。」史比說，「退一萬步來講，即使學院有的人已經腐化，他們也不會把老巢設在學院里，在學院他們能做出什麼大動作？學院可稱得上是哈薩克最安全的地方之一。」


  「最危險的地方往往是最安全的地方。」艾莉娜反駁道，她討厭史比的自信，往往危險就藏在人們自信不會有危險的地方，至少冒險小說上都是這樣寫的。


  「那他們應該在中央議會裡設立個老巢。」


  「您什麼都不知道。」傑羅克譏諷道，「您舉例時應該舉您家的卧室，據我所知那是全哈薩克最安全的地方。」


  「艾莉娜，這肯定不是你所期望的冒險。」史比看向艾莉娜，「給他多少金幣都好，千萬別信他。」


  「你都承認了那徽章是真的。」艾莉娜第一次覺得史比不可理喻。


  「也不代表他說的是真話。」


  「那就別管我。」艾莉娜說，「安安靜靜地別說話。」


  「看著你自個跳進拙劣的陷阱里，我心疼怎麼辦？」


  「那就移開你的小眼睛。」


  史比臉色變了變，氣憤地走到一旁。


  「不可否認我需要一些金幣。」傑羅克說，「我敢保證效果十分好，我差一點就知曉他們的位置。您千萬別要告訴其他人，即使是帝國的禿鷹們也不要告知，天知道帝國被他們滲透了多少。」


  「您是怎麼知曉的？」艾莉娜詢問道，「要是他們勢力強大，為何您沒有被發現呢？」


  「相信我。」他指著自己的臉，低聲說，「那日空艇隕落，城市衛隊把所有倖存的人都殺死了，只有我倖存了下來。但火焰毀了我的臉，就像他們毀了我一切。」


  「而知曉的代價超乎所有人想象，包括我。」他苦笑，擼起了袖子露出了手臂。艾莉娜驚訝地看著蒼老的手臂，它的蒼老不同於尋常的蒼老，衰老的肉覆蓋著年輕的肉，好像是某種汲取著活力的詛咒。


  「千萬別與強大的未知做交易。」即使面容燒毀，艾莉娜也能感到他露出了恐懼的表情，「無論契約看起來有多好，無論它能給您什麼，簽訂之後您遲早會發現，一切都不會是您想的那樣。」


  「文字遊戲？」不少冒險小說里都有魔鬼用文字遊戲戲弄愚蠢凡人的內容。


  「比這個還可怕，您絕對不會想到，有時候可能僅僅是一隻蒼蠅。」


  「它……是誰？」


  冷風在漆黑的拐角迴轉著，發出呼呼的聲音，眼前的疤面人似乎在發抖，他有些佝僂的背顫抖著，冷汗從他凹凸不平的臉上流了下來。


  「原諒我，我說不出它的名字。」他說，「我需要三百金幣，一個星期後來混亂區地下酒館找我，您就問他們疤面人在哪就行，或者找一位半身人吟遊詩人，你們晚上見過面的。那時，我一定會得到關鍵的信息。您的堂哥是弗洛吉薩先生吧，他是一位高尚的精靈老師，絕對是值得信任的，而且實力強大，到時告訴他，他一定能剿滅老巢。」


  艾莉娜鄭重地點了點頭，她感到似乎命運已經將拯救眾生的重擔放在她肩上。


  「記住。」艾莉娜轉過頭，「無論發生了什麼，都不能把今晚的事情說給任何人。我們壓根沒到混亂區，知道了嗎？」


  「你高興就好。」


  史比冷冷地說。


  一行四人順利地從另外一個出口離開了混亂區，克倫迪爾就像重獲新生一般，史比很安靜，即使艾莉娜掏錢給傑羅克時，也罕見得沒說一句話。一直到他們坐車到學院，他也沒說過一句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