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章 梅莉與金羽雀（二更）
打敗了庫卡倫，艾莉娜高興了一天，收到傑西卡的道歉信，她整整高興了一個星期。若不是那天，她來了興緻想去找庫卡拉——雖然勝利的滋味很甜美，但是終究還是靠卡茲卡茲，讓她覺得並不是真正的勝利，總而言之她還想真槍真刀的來上一場。
她問了許多人，無一知道庫卡倫在哪，甚至有老師發誓，自己從沒聽說過學院有個叫庫卡倫的，倒是院長夫人的寵物狗叫庫卡拉。一位身高近兩米的光頭戰士，似乎「嘭」的一聲化為一團水蒸汽，升到天空消失得無影無蹤。
直到艾莉娜在向克倫迪爾求教，忽然想起庫卡倫隨口一問時，她才知道庫卡倫沒有變成水蒸汽。一直臉帶喜色的克倫迪爾（他賺了整整60金幣！），凝重地用筆頂住了下巴，帶著幾分悲傷直接對自己的主人說道：「他被退學了。」
「被退學？」
「傑西卡小姐大怒，就封殺他。」
「他違反了什麼校規？」一直被克里斯蒂娜，灌輸法律美德的艾莉娜驚訝問道，「怎麼說退就退呢？」
「呃。。。這個總之就是退了。」克倫迪爾一時不知道怎麼向艾莉娜解釋，在他的心中，她永遠一塵不染。
「太可惜了。」她說，「我還想找他切磋一下。」
輕描淡寫的態度，少年忽然為庫卡倫感到不值。那位來自北海岸利維亞的強大戰士，一直都是平民學生中的偶像，他為自己主人爭到了天大的榮譽，又打破了學院的記錄，僅因輸了一場就被退學。還被幾乎所有人刻意遺忘，即使是善良的艾莉娜，也只是可惜沒有一個對手而已。她壓根不知道，這意味著什麼。
「女士。」這是附庸對主子的正式稱呼，看到艾莉娜有些奇怪地看著自己，克倫迪爾鼓起勇氣，一五一十地對銀髮少女敘說庫卡倫的下場。
半精靈少女沉默了，原本能讓她高興一個月的快樂，此刻畫上了句號。
艾莉娜沒想到，一場她僅以為是尊嚴之爭的戰鬥，對於庫卡倫來說，卻是關乎前程、母親生存與否的生死決戰。不應該這樣，她善良的直覺告訴自己，一位刻苦、孝順、強大的天才，不應該僅因主人的憤怒，而落得這種下場。
沉默持續了一刻鐘，最後銀髮少女開口道，「我能做些什麼？」
克倫迪爾想了想，「誰都不知道庫卡倫在哪。」
她知道，自己無能為力，什麼都做不了。
於是，善良之心困擾了她整個陽光明媚的上午，直到中午到寢室與克里斯蒂娜談起了這件事。
「這不是你的錯。」克里斯蒂娜輕拍著她的頭道，「與你無關，所有的惡都是傑西卡的虛榮一手造成的。」
「克里斯蒂娜姐姐，我忽然發現一個可怕的事實。」銀髮少女嘆了一口氣，「我看了一節課的「附庸法律」，發覺任何一位糟糕的主人，都能讓一位附庸退學，無需任何證據，僅需要一個說得過去的借口。」
克里斯蒂娜手頓了頓，「可憐的法律，常常因為糟糕的人，而被視為是惡的幫手。」
艾莉娜有些疑惑地盯著她紫羅蘭的雙眸，後者收回了手，淡金色的臉蛋上帶著幾分嚴肅，說：「不可否認，貴族裡確實有傑西卡那樣的敗類，可崇尚美德的貴族，熱衷折磨平民終究只是少數。」
「但至少，法律沒有限制害群之馬對平民的折磨。為什麼？為什麼一名天才，僅因平民身份就要遭受到如此的厄運了？」
「因為責任與權力是對等的。作為貴族，我們有太多需要承擔的責任。」克里斯蒂娜說，「艾莉娜，你出生在精靈國度，或許不知道，在這片黑暗的大陸里，直面咄咄逼人的神信者，我們需要付出更多，需要時刻磨鍊自己的美德。你試過為了準備一場詩會，清晨六點不到起來嗎？你知道我們需要學習多少語言、詩歌、禮儀嗎？」
艾莉娜搖了搖頭，「實際上，我有些迷糊，這貌似與對抗神信徒什麼的，沒多大關係。」
「這個帝國的文化、經濟、軍事.……一切的一切都要貴族承擔，沒有美德怎麼承擔這一切？美妙宛如歌唱的言語，是最好的交際，最好的溝通。艾莉娜我知道你不明白。所以，你一直都沒有真正學好禮儀，學好交際。」克里斯蒂娜說，「況且，在戰爭年代，我們貴族需要披甲上陣，親自面對野蠻的神信徒。那天，要是我的哥哥犧牲在戰場，我要親自拿著法杖，出現在戰場，領導帝國子民一齊戰鬥。沒有我們領導，他們很快就會屈服於神信徒。」
「但是死在戰場的，更多是平民。」艾莉娜說，「許多平民家庭家破人亡，再也見不到自己的親人。」
「艾莉娜！」克里斯蒂娜有些不悅，實際上，銀髮少女對自己的言論也有些驚訝，她不知道的是，隱藏在記憶之海深處的過往，潛意識地影響到她。「我不知道你的偏見從何而來，或許是因為精靈國度過於美好使你沒見識到，愚民的可怕遠遠超乎你的想象。」
「愚民？」
「帝國子民本質是愚蠢的，需要擁有美德的我們領導，才能在這塊黑暗大陸，散發文明之光。」
「但目前我所見的平民，沒一個是愚蠢的，反而他們被某位敗類弄得死去活來，而且沒有誰為他們出頭。」
克里斯蒂娜拿著手帕掩嘴輕笑，「艾莉娜，艾莉娜，我跟你說一個故事好不好？」
艾莉娜點了點頭。
「在五十九年前，帝國南部發生了一場極其可怕的魔法瘟疫。愚蠢的平民，被煽動之後相信一些子虛烏有的傳言，摧毀鄉間貴族莊園為了尋找不存在的解藥，使得鄉間秩序大亂，很快，飢荒隨著瘟疫而來，他們失去了大部分理智，衝擊封鎖，把瘟疫與飢餓擴散開來。事情已經失控，但是任然有不少人對他們抱有希望。」克里斯蒂娜放下手帕，笑了笑，但艾莉娜卻察覺到，她的手指緊緊捏著手帕的一角，「五位勇敢的貴族，揪出了背後的兇手，他們在難民面前展示了真相，但是愚民們早已徹底失去了理智。不知道誰喊出騙子，解藥就在他們身上。於是，勇敢的五位貴族就陷入了茫茫人海之中。」
她頓了頓，收起了笑容，指甲插入掌心中，「我母親的姑媽，就死在那場暴動，她死在自己掏錢買，裝滿食物的馬車裡，原本保護她的傭兵早就脫下外衣加入暴民群里。我母親一直向我嘮叨著，姑媽是對她最好的人。她是一位善良的人，而她的屍體，衣冠不整。」
艾莉娜沉默了，盯著她蓄滿眼淚的紫羅蘭眼眸，良久之後，才說：「抱歉。」
克里斯蒂娜轉過頭，遙望著窗戶外明媚的世界，露出了往常美麗的微笑，「今天陽光如此的美好，親愛的艾莉娜，有興趣到我的莊園遊玩嗎？」
今日陽光無疑是美好的，傑西卡也是這麼認為，她站在打開的窗戶，迎著明媚的陽光，打開鳥籠。
胖乎乎的金羽雀歡快地叫了幾聲，飛出籠門，落在窗框上。棕發少女輕輕撫摸了下它的頭，輕輕彈了彈它的翅膀，金羽雀張開翅膀，慢悠悠地飛上枝頭。
傑西卡雙手托腮，欣賞著陽光下的金羽雀。這時，她經常幻想自己從沒見過一面的亡母，究竟是一位怎樣的美好貴婦。能讓人人都在她死後稱讚她。
此時，沉浸在想象中的傑西卡，沒有注意到，一隻飢腸轆轆的雜色貓悄悄地接近自己心愛的金羽雀。胖乎乎的金羽雀，在和平的環境生活太久，它轉過頭，看到血盆大口居然好奇地啄了啄。
梅莉毫不猶豫地一口吞了它，轉過頭，恰好與瞪大眼睛的傑西卡四目相對。僅露出的兩隻鳥腳在它嘴邊晃動著，沉默了三秒后，傑西卡叫出聲來。聰明的梅莉，看到了精緻的鳥籠，心裡大呼糟糕，立刻把嘴巴中的金羽雀吐了出來。一溜煙，消失在樹葉中。
棕發少女立刻叫來了女僕，她們趕緊跑到樹下，捧起了金羽雀。萬幸的是，那隻可憐的金羽雀還活著，只不過瘸到了腳，而且由於被嚇壞了，怎麼都飛不起來。氣急的棕發少女，上報學院——學院原本就不準有流浪的貓狗，還出動了自己的所有附庸，尋找那隻該死的雜色貓，並且為此懸賞了五百金幣。
很快，學院里到處貼滿了梅莉的素描，出自善於畫畫的傑西卡之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