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新生
清晨的陽光試圖撫平森林的傷痕,暴風雨早已停息,森林裡到處都是暴風雨肆虐過的痕迹。一陣微風吹過,古老橡樹上折斷的樹枝落下幾片綠葉,殘破的落葉打著旋落下,撞到堅硬的藍色外殼后便失去平衡直直落下。
那隻怪物,依然立在那,它保持著昨晚長嘯的姿勢一動不動。紫色的複眼反射著清晨的陽光,藍色的外殼泛著金屬的光澤,令人毫不懷疑它與鋼鐵一般堅硬。幾處細小的裂縫,在看似堅硬的外殼上蔓延,又一陣微風吹過,又有幾片落葉碰到了它。
這看似微不足道的撞擊,卻讓裂縫迅速地在外殼上蔓延。那隻怪獸就像一個被鐵鎚敲碎的瓷器一般,它的幾丁質外殼隨著裂縫的蔓延,化為無數碎片,隨風而逝。一眨眼工夫,除了地面上新鮮的插痕、被壓倒的野草與土坑之外,世間再無證明它存在的痕迹。
舊的生命逝去,新的生命誕生。
這是大自然無盡的輪迴,身為輪迴中的一員。新生兒睜開了眼睛,滿目黑暗她下意識地吸了一口氣,卻感到自己吸進了冰涼的液體。對溺死的恐懼令她嘔吐,卻發現自己的肺部早已經充滿了液體,她就像母親肚子中的胎兒。
在確認自己不會死去后,她開始小心地觸摸周圍,發現發現自己似乎處在一個狹小的空間中,莫名的壓抑充斥著她的內心,她本性便是受不了束縛。
所以新生兒下意識地雙手狠狠一推,清脆的咔擦聲傳入她的耳朵,監牢比她想象的還要脆弱。刺目的陽光從眼前的破口射入,她擋住眼睛。淡綠的液體湧向破口處,脆弱的破口迅速擴大,流動的液體帶著她,湧向光明的破口,來到光明的世界。
新生兒手慌腳亂地被衝到了翠綠的草地上,雨後清新的空氣湧入她鼻腔,她肺部猛地收縮,將裡面的液體擠了出來,在狼狽地吐完最後一滴液體后,她坐了起來,好奇地低頭看著自己的手掌,就像所有嬰兒試圖弄明白這世界。
正午的陽光落在她雪白的身軀上,讓她看起來似乎被淡淡的光暈所包圍,就像一團皎潔清冷的月光,她此時看起來美極了,那是一種不含任何慾望、純潔、不被塵世所污染的美。她渾身赤果,細膩潔白的皮膚如同月夜下的白雪。濕漉漉的銀髮披散開來,好像道道飄散的白色瀑布,銀髮沿著修長的後背披散開來,遮住了纖細的腰。
她搖搖晃晃地站了起來,舒展了下柔軟的身軀,那身段的曲線已經帶著明顯的肉感,赤果的胸部微微突起,沒有人會懷疑她將來會是一名豐腴迷人的姑娘,她手臂細嫩,能隱約看到脈搏在微微跳動。
這位白色少女開始嘗試行走,細長直的雙腿支撐著她搖搖晃晃的前進。忽然一陣貓叫聲從下方傳來,她低下頭,看到一隻濕漉漉的小奶貓。它由灰白兩色組成的毛色,顯示它血統的混雜,毫無疑問它是一隻在街頭隨處可見的雜種貓。
它蹲著,發出一連串不滿的叫聲。
她不明所以,決定忽視它,白色少女轉過頭想看看自己是從哪裡而來,這是智慧生物最初的好奇心之一。
一顆古老的大樹映入了她的眼帘,上面有一個巨大的破口,淺綠色的汁液緩慢的從中流出,她走向前想看看裡面是什麼,此時一道冰冷的光芒吸引了她的注意力。
她的目光移動到光源,看到了一個古老的墓碑,一對交叉的彎刀插在墓碑前。即使是能使小樹折斷的暴風,也不能令彎刀移動半分。
白色少女好奇地走過去,蹲下,仔細觀察著彎刀與墓碑,雖然經歷了漫長的歲月,原來纏住刀柄的布條早已經消失得無影無蹤,但是刀身依然雪亮如初,刀刃反射著冰冷的光芒。一串精金鏈將金屬手鐲與刀柄相連,在雙刃交叉處,一串布滿塵土的紅寶石項鏈掛在上面。
她忍不住輕輕撫摸著刀柄,刀柄上黯淡的黃灰色寶石,在被蔥指觸摸到之後,忽然發出淡淡熒光,就像心臟忽然跳動,彎刀微微一震從七十年的睡眠中醒來。一種熟悉感向她襲來,她伸出手牢牢抓住了刀柄,輕而易舉地將豎立了七十年的彎刀拔出,紅寶石項鏈纏在她手腕上,搖晃著,上面的塵土紛紛落下,寶石在陽光下重新發出璀璨的光芒。
她把視線投向那墓碑,儘管經過漫長歲月的侵蝕,但是墓碑上面孔武有力的文字依然與剛刻上的一般清晰。
埋藏在腦海深處的記憶碎片浮出海面,她看著墓碑上的文字,斷斷續續地讀出它們:「這裡埋葬著地……下水道的老鼠、伯威克城.……的噩夢、帶劍的監察者、灰燼執……行官——阿卡尼斯,你也可……以稱呼她為艾莉娜。她除了……自欺欺人以外什麼都不知道,可悲的.……是直到死……之前她才明白真.……實的自己。」
冰冷、孤獨與悔恨透過文字襲擊了新生兒,她的內心被苦澀的冰冷佔據著。她不由得抱住自己試圖驅散忽然而至的冰冷,待到苦澀的冰冷消失。白色少女才發現自己留下了兩行冰冷的淚水。她好奇的用手指抹了一些,嘗了一下,苦澀在她舌頭蔓延開來直至舌根。
她不知道為何自己會感到冰冷與孤獨,她抓起跟在一旁的小奶貓,把它抱在自己胸前,後者滿意的把貓頭靠在柔軟的胸膛上,毛茸茸的觸感讓她覺得孤獨的冰冷離她更遠了。
「阿……阿..卡尼斯?」她看著碑文斷斷續續地念出自己的名字。
她想了想低下頭,輕輕叫道:「艾莉娜?」
這隻小奶貓不滿地抬起頭,叫著:「貓莉~~」
「貓莉娜?」
「喵莉~~?」
「喵莉?」
……
無意義的一問一答直到小奶貓成功地叫出「梅莉」而結束。
「梅莉?」
名為梅莉的小奶貓點了點頭,繼續把頭放在柔軟的胸膛上,雖然它失去了一頓哈士奇烤肉,但阿卡尼斯沒有忘記它,它知道跟著阿卡尼斯,遲早會有哈士奇肉吃。正當它幻想著,忽然感到底下一空。
它驚叫了一聲,穩穩落在草地上,它抬起頭來,看到阿卡尼斯正將與刀柄相連的手鐲套在手腕上。阿卡尼斯拿起紅寶石項鏈,梅莉緊張地叫喚著,半精靈沒有理它,而是看了看之後,將它纏在了手腕上,令梅莉鬆了一口氣。
她笨拙地握著彎刀感到彎刀在激動地顫抖,它在召喚著阿卡尼斯重新揮舞著它們,用她高超的技藝與超人般的敏捷切割著敵人的身軀,讓它的雙刃在敵人的骨頭之間前進,再帶出大片殷紅的血液,給敵人留下痛苦與燃燒的火焰。
記憶的碎片從記憶的深海浮出,破碎的圖像從她眼前掠過,她看到了巨大能噴出死亡火焰的紅色公牛,她看到了渾身散發惡臭爬滿綠色蠕蟲的腐爛喪屍,她看到了許許多多身穿黑衣瘋狂的人類,她還看到了被黑色的風包圍、面色蒼白手持血紅長劍的男人。
紅色公牛被她趕入大海,腐爛的喪屍哭嚎著在她身旁燃燒化為灰燼,身穿黑衣的人類一個個被她殺死,面色蒼白的男人被她砍下手肘。
但是,它們都沒有告訴她一個她渴求的答案。
「我是誰?」她問自己,但是記憶碎片不再浮出海面。
於是阿卡尼斯笨拙的揮舞了幾下彎刀,希望它能告訴她答案。但是彎刀不再顫抖歸於平靜。
寫下墓碑上的文字是誰?為什麼自己會感到懊悔與孤獨?我曾經手握著彎刀幹了什麼?我腳邊的梅莉是誰?
還有……我是誰?
諸多疑問擠滿了她的腦袋,強烈的渴望填滿了她的胸膛,她的胸膛劇烈起伏著。
阿卡尼斯迫切地想知道自己到底是誰,否則那些疑惑會把她的頭腦撐破。她四處張望,只看到了孤零零破舊的石屋,繞過它的小河,無邊無際的翠綠森林,掛在蔚藍天空之上的太陽與雪白的雲。
它們都無法告訴阿卡尼斯,她是誰。
在心情平復之後,阿卡尼斯看著手中的一對彎刀,叫出了它們的名字,
「彎刀。」
它們忽然消失,令阿卡尼斯感到既陌生又熟悉,她感受著手腕上手鐲的魔法力量,心裡想著那對鋒利的武器,兩把彎刀帶著精金鏈又忽然出現在她的手中。
半精靈走向古老的橡樹,她爬上了大樹爬到了最高的枝條上向遠處望去,翠綠的森林延伸至天地交合處,數座高峰聳立在天邊,就像一望無際大海上的島嶼。
阿卡尼斯的心臟歡快地跳了起來,廣闊的天空對她有一種難以言喻的吸引力,她感覺每一處都可能藏著問題的答案,或許在樹洞里,或許是在銀色溪流之下,或許是在哪朵小花下面。
她高興地跳下了橡樹,決定探索整個世界。
在森林遙遠的一處,這裡生機全無,好似一位美人身上的爛瘡,原本茂盛的大樹只剩光禿禿的樹枝,小草乾枯化為灰燼,露出黑色的土地,在這裡聽不到任何蟲鳴獸叫。一位疲憊的黑袍法師,打著哈欠看著自己製造出的石屋,寬大的兜帽遮住了他的面孔,隱約可見若有若無的黑氣從中漫出。
他轉過頭,看了看周圍枯萎的樹木,一隻乾瘦的手從寬大的衣袖中伸出,它蒼白不已,皮緊緊貼著骨頭,就像亡靈的手。
充滿魔力的咒語流暢地從兜帽下傳出,空氣一陣扭動,光線被扭曲,形成假象,從外面看去就像是森林中一處富有生機的地方,鳥兒在枝頭鳴叫,蝴蝶在花叢中翩翩起舞,兔子跑過草地。
但是黑袍法師還不放心,他重擔在肩,背負著能顛覆一個佔據大陸近三分之一帝國的陰謀。
他一路小心翼翼,深怕被善神的信徒發現,終於來到這偏僻的地方,他能確定在這裡施展傳送術不會被人察覺到。
再小心一點十分有必要。
黑袍法師又念起了邪惡的魔咒,他蒼老的呼喚透過無數位面,傳到了一處充滿負能量與腐蝕的世界,一隻與他簽訂了契約的怪物響應他的呼喚,穿過無數位面,來到了這個世界。
它看上去就像一隻放大版的黑豹,它有著三隻帶著骨勾的尾巴,肌肉強壯,黑亮殘缺的皮毛就像是被狗咬過一番,黑袍法師命令它殺死任何發現這裡的生物后,才放心地走入小屋休息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