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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格 溫特牌、人皮、退讓

  充斥著整個監牢區的雜訊持續了三小時后停了下來,厚實的大門被打開。兩名強壯的黑袍男子,推開冰冷的牢房,牢房的新囚徒此時五竅出血趴在桌子上。他眼睛睜大,嘴巴大張,臉上充滿了扭曲的表情,看不出到底是恐懼還是歡喜,看上去倒像一隻死魚。


  他們小心翼翼地收起桌面上染血的皮革紙,解開了扣在腳上染血鋼鎖,拖走他的屍體,丟給一名眼睛泛白的亡靈法師。那個瘦小的老頭,興奮地撫摸著逐漸冷下的屍體,乾癟的嘴唇連呼美好。他將用手中銳利的剝皮小刀把皮剝下,製成下一位囚徒抄寫的紙張。


  斗大的雨滴一個接著一個拍打著獨角獸的身軀,大雨洗刷著她顫抖的身軀,她的鬃毛看起來就像一堆又細又軟的彩色泡沫。儘管面前的怪物身體殘缺,儘管獨角獸是無所畏懼的,不可能被任何事物嚇倒,但是那紫色複眼深處湧出來的氣勢,卻讓她本能的發抖。她莫名地感到害怕,那種害怕不是來自於對死亡的恐懼,獨角獸從不畏懼死亡。


  恐懼來自於對極大之物的害怕,瑟瑟發抖的獨角獸盯著那雙複眼,只覺得自己是一顆微塵。忽然,她的後腿碰到了冰冷堅硬的墓碑,獨角獸這才意識到自己實際上一直在後退,她驚叫了一聲,躥進了墓碑后的橡樹之中,消失得無影無蹤。


  怪物跳上了遊俠之墓上,它銳利的前肢刨著微微隆起的小墳頭,低下頭,尖銳的口器貪婪地吞噬咀嚼著墳墓中的泥土。遠處傳來一聲獨角獸悠長的悲鳴,她為英雄被褻瀆而鳴,為自己的害怕而感到羞恥,轉過身躍入森林中消失得無影無蹤。


  站在墳墓之上的怪獸揚起頭來,它充滿力量的身軀伸直,兩隻銳利的前肢深深地插入泥土中,雨水順著它奇異的身體流下。它發出一聲透徹九天雲霄的叫聲,叫聲在森林中迴響,風雨愈加的猛烈,小樹彎起了腰,閃電紛紛落在森林中,一陣陣照亮黑暗世間的閃光,勾勒出怪獸那殘缺但富有殘酷美感的身軀,那叫聲是宣示勝利來臨的叫聲。就像新的狼王在斷崖之上月亮之下發出勝利的長嚎。


  密室里,策劃著覆滅整個人類帝國的陰謀者正交杯慶祝預祝自己的勝利。


  「我們偉大的事業即將勝利。」那位溫文爾雅男子的語氣中帶著一分難以抑制的激動。幾十年的苦心策劃終於開花結果,光是想著邪惡的人類文明將在他手中覆滅,一向優雅冷靜的他,握著高腳杯的手就忍不住顫抖。


  緊張與激動交織,便是他此刻複雜的心情。


  一位光頭遊俠此時也有這複雜的心情,不過他更多的是緊張,他盯著眼前面露狡黠之色的銀髮半精靈。她的纖指捏著兩張牌,其中一張決定著他是否能保住松加德酒館格溫特牌第一的寶座。而他要做的,就是抽到它,把它扔進廢牌堆里。


  松加德酒館是梅立凱神國最受歡迎的酒館,每一位在死後進入神國的梅立凱信徒,都會聽到它的大名,因為它不僅能提供世間任何美酒,還能提供無比美味的燒烤服務!而且這裡每一年都會開展格溫特牌大比賽,冠軍就會獲得一整年無類型限制的烤肉供應!這使得那群熱愛烤肉的遊俠瘋了一般,一齊來爭奪這誘人的寶座。


  牌局已經到決定勝負的時刻,各個種族的遊俠們,在這個不大不小的酒桌圍成厚厚的一圈,除了時不時的抱怨聲,那多半是哪位侏儒遊俠被踩到頭的聲音,一向吵鬧的酒館安靜無比。


  「這張?」光頭遊俠粗壯的手指輕觸著右邊的一張牌,他死死盯著阿卡尼斯臉上的表情,不放過一絲表情變化。作為一名擅長察言觀色的遊俠,他用這招打敗過不少高手,老道的經驗告訴他,阿卡尼斯面露愉快之色,雖然很難察覺到。


  那麼,這必然是假的?


  但光頭遊俠並不這麼認為,他知道阿卡尼斯曾是陰謀與謊言之神的信徒,她的狡詐是出了名的。


  會不會是那隻白毛狐狸使詐?那必然是真的?

  他想,但是很快又推翻這個結論。


  理由很簡單,誰都會想到這點,可能阿卡尼斯是在將計就計讓他上鉤。


  「該死。」他嘀咕了一聲,光頭上冒出斗大的汗滴,之前他與阿卡尼斯打賭,要是輸了就要給她摸摸光頭,這可事關他個人尊嚴。他開始後悔,那時為何輕易地打賭?他還以為,只來到梅立凱神國七十年的阿卡尼斯,壓根沒有與他對局的實力。


  他把視線從阿卡尼斯臉上移開,阿卡尼斯身後觀眾的表情並不能提供任何信息。很簡單,在距離手牌一定距離后,上面的圖案便變成了黑色直到它被放在酒桌上。


  忽然,一隻貓頭從阿卡尼斯的肩后冒了出來,那隻雜色貓盯著半精靈遊俠的手牌,貓臉上露出焦急之色。同樣身為遊俠的他,自然知道它是阿卡尼斯的動物夥伴,擁有不遜於人的智慧。


  光頭遊俠嘴角露出了一絲勝利的微笑,大家都以為他只能從人臉上讀出想法,卻不知道他同樣能從動物的臉上讀出想法。他舔了舔嘴唇,猛地一抽,將那張卡摔在了桌子上。


  「哈哈哈!」他咧嘴發出勝利的笑聲,但在目光移到那張牌時,臉上的笑容凝固了。


  「吁!」周圍的遊俠們發出一陣噓聲,牌面上赫赫是一個普通得不能再普通的單位卡了。


  阿卡尼斯笑出了聲來,她的笑聲如同銀鈴一般,但是認識她的人都知道,她實際上是一個十分狡詐、內心黑暗的傢伙。這位半精靈,撫摸著肩上雜種貓的頭,說道:「梅莉,你的哈士奇烤肉到手了!」


  那隻貓一臉滿足地點了點頭,嘲笑地看著他,此時光頭遊俠覺得自己蠢極了,居然相信一隻動物,而且它還是一位狡詐遊俠的動物夥伴。


  「現在是決定勝利的時刻!」阿卡尼斯猛地跳了起來,她一隻腳踩著椅子,另外一隻腳踏著桌子,高舉著牌宣佈道,「我才是松加德格溫特牌第一名!看看這張以我命名的格溫特牌吧!」


  她正要狠狠地把它摔在酒桌上,遊俠們都愛這麼做,她也不例外,雖然上面印著她將魔鬼領主砍回下位面的精美圖案。


  然而,就在光頭遊俠面如死灰,所有人眼光都集中阿卡尼斯手中牌的時刻。


  阿卡尼斯消失了。


  連同她的貓,在眾目睽睽之下憑空消失,只剩一張格溫特牌緩緩落下,所有人都盯著它。


  松加德酒館更安靜了。


  直到格溫特牌落下,酒館才重新吵鬧起來。


  「她怎麼消失了?」


  「她是不是融入影子里去了?」


  「阿卡尼斯快出來,別開那該死的玩笑!」


  「看在森林女士的份上,咱們都在等著你的烤肉!」


  遊俠們亂成一團,七嘴八舌地議論著。


  處於神國中的魂靈憑空消失,只有一個可能,那就是有人復活了他。


  但是無論哪個復活,被複活者要同意之後才能被複活,阿卡尼斯沒有理由不狠狠摸一頓光頭,吃飽喝足后再同意復活。而且最重要的是,眾所周知阿卡尼斯是衰老致死,無論什麼復活魔法都不能復活一位老死的人,這是一個常識。


  於是在一堆遊俠的討論下,其中不乏見識多廣的傳奇遊俠,他們得出一個更比一個糟糕的結論,很快這件事驚動了梅立凱本人,畢竟阿卡尼斯可不是普通的遊俠,她死之前可是一名踏入傳奇領域的遊俠。


  但是遊俠們依然不知道阿卡尼斯憑空消失的原因,不過毫無疑問的是,真相遠遠沒有他們設想的糟糕,但足夠荒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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