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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百二十一章 重甲叩崤山

  沒想到孛羅看了一眼刑具,就已經支撐不下去了,絮娘和小陽子等人都是目瞪口呆,而黃威則是掛著幸災樂禍的神情,沒想到這個傢伙和自己沒有什麼兩樣,說慫就慫了。


  而葉應武無奈的笑了一聲,蹲下去直直看著滿身肥肉都在顫抖的孛羅。看來紙醉金迷的生活已經徹底消磨掉了這個蒙古漢子的雄心壯志:「也罷,某就問你一個問題,蒙古在這周圍州府的兵力布置。只要有偏差,你就等著被千刀萬剮吧。」


  孛羅急忙沖著葉應武磕了一個響頭:「不敢,不敢,小人知道的全部都告訴殿下!」


  等到孛羅像倒豆子一樣說完,葉應武站起來,有些厭惡的看了他一眼,旋即沖著小陽子試了一個眼色:「殺了吧。」


  孛羅一聽到這三個字,頓時絕望的喊道:「明王殿下,小人真的把能說的都說了,一個字都不差,明王殿下,您怎麼能言而無信呢,明王殿下!」


  葉應武頭也不回的拍了拍手,人一般只有在死到臨頭了才會說真話,現在孛羅為了保命什麼都說出來了,而且葉應武用殺他作為威脅,又讓孛羅自己證實了一遍自己沒有說謊話。但是這並不代表著葉應武真的打算放過孛羅,對於這個魚肉百姓、欺男霸女,也不知道搜颳了多少民脂民膏的傢伙,葉應武可沒有絲毫的憐憫之心,甚至這一次之後再利用他的機會都沒有,蒙古人肯定也把他看作恥辱,自然不會聽信他的說教和勸降。


  嘴角邊流露出一絲笑容,葉應武還是大發慈悲的伸出兩隻手指:「殺你有兩個理由,第一,朕做出的保證,對於畜生來說沒有什麼作用;第二,不殺你的話,未免太浪費糧食了。」


  絮娘不由得笑了一聲,葉應武這兩句話等於沒說,說得再直白點兒,意思就是老子用完你了,自然也不想再留著你。


  而一側的黃威打了一個寒戰,有些戰戰兢兢的看著葉應武的背影,不由得暗暗慶幸自己之前沒有做過什麼傷天害理的事情,恐怕這也是葉應武能夠饒過自己一命的原因所在。


  小陽子已經推開了另外一邊的廂房,並且指揮兩名士卒鋪開輿圖。葉應武伸手在濟州府上一點,沉聲說道:「按照孛羅所說,蒙古韃子在徐州到應天府再到鄆州一線重兵設防,這樣可以把作為首府的濟州遮擋在後面,並且成三角之勢,節節抵抗我軍進攻。」


  江鐵笑著說道:「只是他們現在沒有料到,殿下神機妙算,竟然從背後包抄上來,倒是先把濟州佔了。」


  千穿萬穿,馬屁不穿,江鐵拍的順溜,葉應武也就懶得多說,而是沉聲說道:「你們不可被此次勝利沖昏了頭腦,咱們雖然拿下了濟州,但是身邊只有兩千騎兵,孤軍深入,此次如果不是破城的話,恐怕連糧草都要不夠了,而在距離最近的鄆州,至少有一萬多蒙古韃子的步卒。」


  「殿下您就吩咐吧,殿下指哪兒弟兄們向哪兒沖,絕對沒有偏差。」江鐵熱血沖頭,好像又回到了追隨著葉應武率領五百騎兵在蒙古韃子千萬人當中橫衝直撞的時候。


  百戰都身經百戰,天生就是以少敵多!


  葉應武點了點頭:「某親自率軍攻略山東,就是為了能夠成功打亂蒙古韃子的陣腳,而現在雖然拿下了濟州,但是畢竟沒有觸及到蒙古韃子在整個山東防禦的重中之重,蜷縮在徐州到鄆州一線的蒙古軍隊依舊有撤退或者困獸猶鬥的可能,而現在某就要把這最後的可能化為烏有。」


  一雙雙眼眸帶著熾熱的火焰落在葉應武身上。


  他們相信,明王殿下既然說出來了,自然就能夠做得到。而絮娘有些擔心的看了一眼自家夫君,畢竟和這些刀頭舔血、已經在後方憋了太久的殺胚們不同,她此次前來主要的目的就是保護葉應武,突襲青州就罷了,涉險殺到濟州絮娘也忍了,但是葉應武竟然還不知足,竟然把目光放在了蒙古韃子主力的身上,這不是······


  緩緩握住絮娘的手,葉應武沖著她看了一眼,旋即沉聲說道:「蒙古韃子的糧草集中在鄆州,只要咱們手氣好,可以把這一切,燒成灰燼,到時候朕倒要看看,蒙古韃子可還有本事抵抗!」


  「諾!」一眾將領轟然應諾。


  「告訴弟兄們抓緊休息,封鎖消息,明早出發。」葉應武一揮手。


  江鐵想起來什麼,看向葉應武:「殿下,那黃威?」


  「給他個表現的機會,看看這濟州他有沒有本事守住了。」葉應武輕笑一聲,這也算是自己對黃威最後的考驗,「另外傳令後面的神衛軍,務必加快行軍速度,盡量在明天上午抵達濟州。」


  等到江鐵他們離開,絮娘霍然轉到葉應武面前:「夫君,這樣太冒險了,妾身不同意!而且后宅姊妹和朝堂上諸位相公也不會同意夫君這樣涉險的,以兩千騎兵突擊數萬大軍駐守之城池,和送······有什麼區別!」


  拍了拍絮娘的手,葉應武淡淡說道:「這有多大的風險,某也清楚,不是奔襲青州、濟州能夠相比的,但是這個險,某不得不冒,因為某也不知道川蜀還能夠堅持多久,也不知道徐州的蒙古韃子能夠死守多久,因為沒有辦法掌控任意一個戰場,所以某就不得不讓大明在某自己所在的戰場上佔據最大的優勢。」


  見絮娘俏臉上依舊帶著濃郁的愁緒,葉應武笑了一聲:「好了,絮兒你放心,以小搏大,對於某來說、對於江鐵他們這些禁衛來說,也算是家常便飯了,當初某帶著他們從麻城、從瀘州一路血戰廝殺出來,又有哪一次比蒙古韃子人多?所以要說在這小隊騎兵突襲上,蒙古韃子對上某也得掂量掂量。更何況以輕兵凌大城,只要做到出其不意、推進神速,就算你有千軍萬馬,也抵擋不住。」


  葉應武堅持的神情,讓楊絮只能妥協的點了點頭。而葉應武站起來伸了一個懶腰,一把推開窗。濟州城已經被這一場突如其來的戰爭喚醒,城上街道上都是慌亂的人群,直到這個時候,大多數人才知道這座城已經易主。


  「君不見,漢終軍,弱冠系虜請長纓;君不見,班定遠,絕域輕騎催戰雲。」葉應武靠在窗邊,喃喃念道,「霍去病以八百輕騎縱橫河西,陳慶之以八千白袍橫行河洛,這一次輪到某了,諸位華夏英烈先輩在上,請務必要保佑某,此戰,事關兩淮戰場之生死成敗,事關大明之生死成敗,亦事關我華夏五千年浩浩國運!」


  這一戰,不能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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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葉應武在為只有兩千人而擔憂的時候,王進也看著眼前的函谷關直搖頭。蒙古韃子雖然沒有料到明軍竟然會放棄洛陽,浩浩蕩蕩的向著崤山、函谷席捲而來,不過因為在潼關、京兆府一帶,便是蒙古川蜀大軍的運糧命脈,所以蒙古在這函谷關也早有布置。


  面對一夫當關萬夫莫開的函谷關,即使是神策軍也不得不停止浩蕩如潮的腳步,當然王進看著函谷關頭日益增多的蒙古軍,也明白實際上自己的目的也已經達到了,牽制蒙古軍的注意力,這樣已經足夠了。不過王進可不是只有這樣一點兒追求的人。


  尤其是在這舉國大戰、甚至包括明王殿下都已經北上的亂世。


  在很多百姓心中,這是紛亂大爭之世,但是在王進眼中,這更是英雄輩出、各領風騷之世。如果沒有這場大戰,或許自己只是一個碌碌無為一生的王家衙內,正是因為葉應武,也因為蒙古韃子,自己走到了這一步。


  但是這些還遠遠不夠,不想當將軍的兵不是好兵,不想開疆拓土的將軍不是好將軍。大明這一次能夠下定決心北伐,王進自然不會放過這天上掉餡餅的好機會,他的目光落在輿圖上,在意的根本不是函谷關,而是更西面、更遠處的京兆府,那個象徵著華夏全盛的大城,那個漢唐的都城,它有著一個更廣為流傳和讚頌的名字——長安。


  五百年前,這裡曾經是世界的中心。


  王進不介意將拿下京兆府,把收復這座城的榮譽作為珍珠鑲嵌在自己戰功的桂冠上,雖然之前那裡已經有了洛陽,但是遠遠不夠。


  (作者按:宋時稱呼,洛陽為西京,西安為京兆府,與漢唐時西安為西京,洛陽為東京有所不同。)

  整個函谷關已經被飛雷炮一遍又一遍的轟擊,城頭上甚至看不到有人的蹤影,王進輕輕呼了一口氣:「傳令,前廂攻城!」


  刀盾手邁動步伐向前,而後面的弓弩手不斷壓制城頭的蒙古士卒。


  「快上城,快!不能讓南蠻子衝到關門外!」阿速台推著自己身邊的蒙古士卒,無數的士卒沿著上城步道向著城頭跑去。而阿速台也是提著刀跟上,只不過他的眉頭卻是一直緊皺。


  不得不說南蠻子的到來確實讓他吃了一驚,因為雖然阿速台的官銜是萬夫長,但是整個函谷關中蒙古士卒的數量連三千都不到,而且這三千裡面還有一大半是漢家士卒,其餘的也多數都是色目人、唐兀人等蒙古的附屬族群兵卒,真正的蒙古騎兵只有不到千人。


  想要憑藉著這些人守住函谷關,並沒有經歷過大規模守城戰的阿速台自問一點兒信心都沒有,尤其是當飛雷炮盡情地在城頭肆虐的時候,阿速台的膽量幾乎被一點一點的削去。


  但是不管城下的南蠻子有多麼多,自己也必須帶著人死活守在這裡,因為就在函谷關的東面,有一支剛剛渡過大河的糧草車隊向南運轉,一旦函谷關被南蠻子突破,那麼這運糧車隊十有八九要遭受滅頂之災。


  箭矢呼嘯著從頭頂上飛舞,阿速台貓著腰跑到城垛後面,悄悄探出頭看了一眼函谷關下,翻滾的赤色浪潮吞噬著白色的平原。作為一個誕生在蒙古全盛時期的年輕將領,阿速台因為他家族的顯貴和本身能力的出眾,而成為了蒙古少有的年輕萬夫長,但是這並不代表著他參加過多少大戰。


  尤其是之前阿速台在西線的時候,主要是負責率軍震懾窩闊台汗國,雙方還遠遠沒有到劍拔弩張的地步。可是現在阿速台面前的卻是實打實的戰爭,並且是蒙古最不擅長的守城戰。


  更何況他們的對手也不再是一年多前同樣也不擅長攻城的宋軍,而是已經有著豐富經驗的明軍。神策軍從興州一路北上,唐州、鄧州、潁昌府、洛陽城,一座一座天下有名的堅城被神策軍踏過,所以要說大明各部的攻城能力中,神策軍絕對是站在巔峰的一個。


  雖然函谷關堅固,但是對於神策軍來說,也就只是多消耗些時間罷了。


  而對於阿速台來說,就是站在生死的邊緣上。


  「萬夫長,怎麼辦,南蠻子就要衝上來了,咱們的弓弩手甚至沒有辦法瞄準,估計南蠻子的弓弩手就有兩三千人,而且他們的箭矢好像根本用不完!」一名千夫長快步而來,臉上滿是焦急的神情。


  阿速台已經後悔讓士卒們衝上來,誰曾想到南蠻子的箭矢如雨,竟然一直傾瀉到現在,函谷關城上的兩三百弓弩手根本就不是人家的對手,而大型的投石機等守城器械也都已經被飛雷炮炸的差不多了,一時間根本沒有辦法還擊。


  南蠻子是怎麼做到有這麼多箭矢的?


  不過阿速台沒有太多細細思考的時間,剛才還在著急沖著自己彙報的千夫長,不知道什麼時候身上已經插滿了箭矢。而明軍的浪潮已經越來越近,一架架雲梯車從左右展開。


  輕輕呼了一口氣,阿速台站起來,沉聲說道:「傳某命令,打開城門,騎兵隨某衝擊!」


  對於阿速台的疑問,王進可以回答。自從大明建立以來,就一直著手北伐,雖然表面上看上去大明短期內一直採取南下的戰略政策,對於北面蒙古暫時是防守姿態,但是並不代表大明就沒有絲毫的準備,戶部在淮南和江南建設了大量的糧倉,趁著今年和平無戰事而囤積糧食,甚至包括上一次大規模募捐剩下來的錢糧,也都匯聚到這些糧倉當中。


  戶部這麼賣力,工部自然也不甘落後,隨著太平州(今馬鞍山)的鐵礦被發現,將作監在興奮之餘,也開足了馬力,一座一座軍工作坊如同雨後春筍出現在大江南北。為了能夠儘快的為前線供應足夠的弓弩箭矢和兵刃,淮南的工坊更是全部設立在官道周圍。


  但是實際上淮南這些工坊的產量有限,就算是蒙古發現了,也沒有太大的作用,誰都不會因為一些小型兵器作坊而起疑心的,大明真正依靠的,是在江南各處丘陵山巒之間的大型工坊,這些工坊全部採取葉應武指點的流水線生產方式,而是不只是生產弓弩等冷兵刃,包括火蒺藜、震天雷等簡易的火器也生產,單是這樣的工坊,從南京到臨安就有足足二十座,能夠供給三支神策軍規模的大軍進行十次以上類似此次函谷關的箭雨進攻,更不要說每一座工坊周圍,還至少有七八座配套的小型工坊。


  所以雖然大戰開始的突然,明軍各部儲備的糧草和箭矢都不夠,但是隨著後方通過管道、水師源源不斷的補給,明軍打起仗來反倒是越來放開手腳了,甚至為了滿足前線的需要,朝廷已經開始徵調民間商賈的商隊馬車,而這些商賈對於朝廷的徵調也是絕對的配合。


  畢竟對於他們來說,大明打了勝仗,他們也跟著有生意做。自從開放七個通商城鎮,讓很多人賺的盆缽皆滿以後,江南的商賈們已經對於北方的土地和錢財眼饞很久了,他們巴不得大明抓緊光復故土。


  更主要的是,實際上江南大多數的商賈也都是當年靖康之亂南遷的家族,畢竟當年南方還屬於荒蠻之地,只有江南少數州府有開發,人口實際上並不多。所以對於這些家族來說,家中祖墳都在北面,而且還鄉上墳、祭奠祖宗也是一代一代流傳來的祖訓,王師北定,他們當然也熱切。


  越是這些提著腦袋在外面來往奔波的商人,越是迷信,也自然而然的希望能夠為祖宗上墳,得到列祖列宗的保佑。


  因此自大明和蒙古開戰、各軍北上以來,從襄樊、兩淮到潁昌府再到洛陽的道路上,牛羊相銜、車水馬龍,也在意料之中。(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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