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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一十五章 淮口潮生催曉渡(下)

  PS:感謝書友大腳趾大大的評價票!

  「相公,淮南使君消息!」馬廷佑快步走過來。


  文天祥和唐震正緊張的看著前面戰火如荼,頓時一怔,能夠讓馬廷佑親自送過來,說明淮南必然出了什麼大事。


  「攻克許州之後,原地據守?」文天祥翹掉火漆、拆開信封,看到第一句話,心頭就是狠狠一顫,也顧不得前面王進打的怎麼樣了,而唐震和馬廷佑都是心頭一驚,急忙湊過來。


  「盾牌手掩護!」王進怒吼一聲,十多名親衛已經拚命搶在他前面,一面面盾牌舉起。而周圍衝擊的神策軍士卒看到自家指揮使竟然親自帶隊衝上來,眼睛一下子赤紅。


  讓將軍親自衝鋒,這分明就是奇恥大辱,說明大家都沒用!

  當下里神策軍上下已經吶喊聲一片,前排中軍、左廂、右廂全部跟在前廂後面向著城門衝去,一面面赤色的旗幟迎風舞動,人流如潮。竟然沒有人在意唐震和文天祥臉上的錯愕和震驚。


  腳下一個踉蹌,王進險些被泥水中散落的屍體兵刃,絆了一腳,見到城頭上呼嘯著灑下來的箭矢,他索性狠狠一咬牙,將炸藥包死死裹在懷裡,然後就直接在泥水中一滾,幾支箭矢擦著王進而過,沒入泥濘中。


  這一圈正好滾到了剛才鋪設的木板上,王進顧不得渾身泥濘,一看懷裡炸藥包只是濕了一角,頓時鬆了一口氣,飛快爬起來,向著近在咫尺的城門衝去。滾石檑木在他身前身後「砰砰砰」的砸落,而宋軍飛雷炮也像是發瘋了一般不斷轟擊城門,一時間碎石飛舞,火光連天!


  「當!」一聲響動,王進正正撞在了城門上,雖然有些頭暈,不過他還是猛地將炸藥包放下,幾名親衛隨後而來,將火摺子遞給他。


  「跑,快跑!」王進幾乎是聲嘶力竭的喊道,幾個人狼狽不堪的從城門洞中衝出來,一頭栽進泥濘中。因為剛才那一頓飛雷炮正好壓制了城頭上的蒙古士卒,所以一時間沒有人對著王進他們射箭。


  大地猛地顫抖一下,伴隨著回蕩的爆炸聲。王進從泥水中艱難抬起頭,幾名宋軍士卒已經手忙腳亂的上前攙扶。而剛才那個猝不及防被王進搶了炸藥包的都頭,此時已經怒吼著手持長槍,指揮士卒抬起撞木,狠狠的撞向已經被炸藥包炸斷下半部分的城門。


  城門應聲而開,那名都頭臉上滿是猙獰的神情,發自心底的吶喊咆哮已經和周圍漫天殺聲融為一體。長槍直直的刺入門后蒙古士卒的胸膛,而幾輛塞門刀車也是忙不迭的衝上來,那名都頭一看躲避不及,索性腳步不變,整個人就這樣撲在了刀車上!


  一條血肉的通路。


  「殺!」所有神策軍士卒都是赤紅著眼睛踏著袍澤屍體沖入城中,一面面赤色的旗幟迎風向前,就像是不斷向前翻湧的赤色浪潮。


  文天祥默默地看著眼前的景象,而唐震則是一把抽出來佩刀,帶著自己的親衛也沖了上去。馬廷佑一震,急忙想要拉住他,而文天祥卻是拽住了馬廷佑,緩緩搖頭,輕聲說道:「讓他去吧,不管是不是在許州止步,攻克許州都是必然的,這是神策軍的戰鬥,讓他們去放手一戰。」


  「神策軍,殺!」許州城中,殺聲震天。


  而一面王字將旗在城頭高傲的飄揚,取代了之前那面破爛的蒙古旗幟。


  「使君為什麼讓咱們在許州止步?」馬廷佑和文天祥一起向城中走去,疑惑的問道。


  文天祥一邊從容不迫的吩咐身後官吏打掃戰場、救助傷兵,一邊看著前方的許州城,輕聲說道:「蒙古韃子的怯薛軍已經南下兩淮,淮軍敗退、淮北淪陷,蒙古韃子很有可能調轉馬頭,包抄咱們後路,另外使君懷疑賈似道和蒙古韃子背後有什麼見不得人的勾當。」


  馬廷佑恨恨的一跺腳:「可惜!可恨!」


  不只是馬廷佑,其他人也能看的很清楚,如果不是李庭芝輕師冒進,使得蒙古一戰告捷,恐怕葉應武也不用擔心文天祥他們被抄後路的可能,而且怯薛軍也沒有辦法此時騰出手來牽制鎮海軍。


  「這樣也好,」文天祥卻是明顯鬆了一口氣,「咱們這一次北上,暴露的缺漏都不少,尤其是咱們已開始準備的官吏明顯不足,結果到最後也不得不把江相公、葉相公他們請出來,方才使得唐州、鄧州一帶能夠儘快的安穩下來。另外現在正逢春雨連綿,路上糧草轉運都是個大問題,再往前是河洛不假,但是到了河洛,很有可能導致糧草不夠。」


  想起來什麼,文天祥接著說道:「更不要說蒙古韃子的怯薛軍雖然人數少,而且在光州也被天武軍設下埋伏,敗了一戰,但是畢竟也是蒙古韃子最為精銳的騎兵,你我不是沒有見識過蒙古本部騎兵的能耐,這怯薛軍不可小窺,小心為上終究是好的,咱們這一次已經可以說收穫頗豐了。」


  看著滿地的屍體和鮮血,馬廷佑沉默片刻之後,終於還是點了點頭:「使君讓北伐止步也不是沒有道理,許州一戰,足可預見之後蒙古韃子的抵抗將會愈加激烈,河洛各城都是多年經營,不可能像唐州、鄧州那樣一戰而下,如果神策、神衛各軍被拖死在了中原,只剩下鎮海軍使君當真是難以東山再起。」


  文天祥蹲下來伸出手和親衛一起把旁邊戰死的一名神策軍將士的屍體翻過來,看著那滿是泥濘的臉上死不瞑目、依舊瞪著天空的眼眸,文天祥浩然嘆息一聲,輕輕地將他的眼眸合上,這才站起來,周圍也不知道有多少神策軍將士戰死在這裡,所有人都是一樣的面朝城門,死不旋踵。


  「都是好男兒!」文天祥輕聲說道,站在城門外,看著茫茫原野。


  陰沉沉的天空中隱約傳來陣陣春日悶雷,彷彿預示著又有一場雨將會降臨在這宛如地獄的世間。


  大宋咸淳三年二月末,宋神策軍收復許州,恢復舊名「潁昌府」,同時宋神衛軍收復汝州,宋天武軍收復郾城,兵鋒已然越過當年宋金對峙時候南宋控制線。


  同日,主持北伐之宋京西南路安撫使文天祥、沿江制置副使陸秀夫各自宣布此次北伐告一段落,宋軍各部收攏將士,嚴守防線,沒有命令不得輕易向前。


  此次北伐,宋軍分別自襄陽、興州出擊,收復均州、興化軍、唐州、鄧州、光州、蔡州、汝州、潁昌府等大宋故土,已然推進到河洛和汴梁之側,此一戰蒙古各處喪師過萬,河南之土地幾乎一戰喪盡。


  蒙古損失慘重之下,其主力亦多匯聚於兩淮,故暫時僅可全力固守汴梁、河洛,無力反攻。


  史稱「咸淳北伐」,又循慣例以人名另名之,稱「文天祥北伐」。


  (作者按,因宋之黃河奪淮入海,故山東等今傳統河南之地,此時尚且處於河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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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床子弩,放!」


  「神臂弩,放!」


  「飛雷炮,放!」


  張順站在旗艦的船樓上,朗聲下達了命令。


  這是鎮江府水師自成立以來第一次參與實戰,所以不只是張順,船上水師將士們也很是激動,竟然有些手忙腳亂。不過好在平時勤奮刻苦的訓練此時無疑起了作用,雖然匆忙和混亂,但是弓弩和飛雷炮還是一絲不苟的開始對準淮北吼叫。


  張世傑選擇的突破點還是五河口,畢竟五河口北面淮軍營寨已經被蹂躪的差不多,而淮南相對應的營寨尚且完好,可以作為隱蔽依託。


  似乎蒙古韃子也知道營寨根本起不到防守的作用,所以在營寨中明顯只有不多的蒙古步卒,至於蒙古騎兵的身影卻是一直沒有出現,誰也不知道這個只聞其名不見其影的蒙古怯薛軍騎兵到底在哪裡。


  「蒙沖前挺!」張順一把抽出佩劍,「各船跟進,後面戰船運送鎮海軍弟兄們渡淮!」


  隨著旗艦上旗幟的飄揚變換,一艘艘戰船從隊列中分出,向著對面而去。因為鎮江府作為南宋沿江防線的重鎮,又有北固灣這等天然良港,不但來往商貿發達,而且造船業也很發達,尤其是當初兩淮水師的戰船多數都由這些沿江船廠建造之後,由運河或者海路入淮,所以這些戰船不但都是嶄新的,而且都是清一色大宋造船業的精華凝聚。


  一艘艘戰船在淮水上劈波斬浪,甚是威風,不負宋軍水師天下第一之名。


  張世傑就站在五河口淮南營寨旁的山坡上,看著一隊又一隊的鎮海軍士卒有條不紊的上船,而除了鎮江府水師前船壓上,掩護側翼的夏松也不甘示弱,更不想在老上司面前丟臉,指揮著兩淮水師也同樣抵近,雖然他們船顯得有些老舊,不過對於沒有水師的對面蒙古韃子來說,依舊是災難般的存在。


  密集的箭矢和飛雷炮拋射的炸藥包就像是犁地一般,將淮北小小的營寨犁了一遍又一遍,本來宋軍淮北營寨在面向淮水這一面也就只有一道單薄的寨牆,蒙古騎兵攻克營寨之後,轉而前往漣海,此處只留下了一支千人隊駐守,根本來不及修繕營寨,張世傑就指揮著鎮海軍壓了上來。


  「走,咱們也上船。」張世傑沉聲說道。


  仗打到這個份上,已經很明顯能夠看出來勝負了,只要蒙古騎兵不露面,這五河口營寨再過半個時辰就是宋軍的了,所以張世傑也沒有必要站在這裡指揮,有水師坐鎮,他也不用擔心會被蒙古騎兵趕下淮水。


  「上岸,快!」王大用當先從戰船上跳下來,手裡提著狼牙棒,威風凜凜。而鎮海軍左廂的士卒爭先恐後的跳下船,前面淮水營寨已經混亂不堪,蒙古士卒的屍體七橫八豎倒在寨牆前後。


  「攔住南蠻子,不能讓他們衝進營寨!」十多名蒙古弓弩手驚慌失措的從地上爬起來,紛紛張弓搭箭,而後面營寨中也衝出來百餘名士卒,一排排長槍在晨光中高低起伏。


  王大用一揮手,盾牌手已經先行一步,而後面不用左廂弓弩手操心,戰船上的鎮江府水師士卒已經緊緊盯著岸邊很久了,見到蒙古士卒衝出來,一台台床子弩率先射擊。


  粗大的箭矢不僅刺穿蒙古士卒的胸膛,而且還重重的撞擊本來就快散架的寨牆,箭矢落地,王大用緊接著手持狼牙棒向前兩步,一棒槌砸在那道寨牆上,長長的寨牆轟然垮塌,一面面赤旗漫卷,宋軍士卒怒吼著沖入營寨,和那人數單薄的蒙古士卒撞在一起。


  「不要戀戰,速速解決!」王大用在親衛的簇擁下橫衝直撞,宋軍士卒和這些為蒙古韃子賣力的漢家兒郎也沒有多少心慈手軟的理由,往往是十多名長槍手夾攻一名蒙古士卒。


  「退!」一名蒙古百夫長高聲喊道。


  原本就沒有多大心情和這些鋪天蓋地而來的宋軍交手,蒙古士卒紛紛落荒而逃,只不過大多數的人根本逃不出去,畢竟被一群精神抖擻的鎮海軍將士盯住,可不是什麼好事。


  就當王大用準備追擊的時候,大地突然間開始微微顫抖,原本大步向前的鎮海軍士卒都是下意識的停住了腳步,驚疑不定的看向自家指揮使。


  「蒙古韃子騎兵!」王大用臉色刷的一變,旋即沉聲下令,「來得是蒙古韃子騎兵,十有八九是怯薛軍,讓弟兄們穩步後退,不要慌張,水師會掩護咱們的!」


  對於怯薛軍,實際上鎮海軍士卒並不慌張,反而更感興趣和這支號稱蒙古第一的強軍交手,看看到底水師真正的天下第一強。


  張世傑快步走下戰船,地平線上已經隱隱約約可以看見黑色的潮水,向著這邊翻滾前進,而在營寨前方的樹林處,大隊的蒙古步卒已然顯露出來身影,石塊呼嘯著落入已經被幾番蹂躪的營寨中。


  有埋伏,不過好在在預料之中。張世傑的嘴角邊掠過一絲冷笑:「傳某命令,右廂抓緊渡過淮水,左廂沿著營寨構築陣線,不能讓蒙古韃子一兵一卒突破,鎮江府水師和兩淮水師分作三隊,分批次掩護岸邊。」


  「諾!」站在他身邊的幾名士卒同時拱手說道,前去傳達命令。


  「虞侯,咱們就在這裡看著?」親衛統領眼睛火熱,盯著前面。


  張世傑眉頭微皺:「某在這裡坐鎮便是,親衛無須這麼多,留下來一半,另外一半給某頂上去,這兩隊人馬輪流上陣。怯薛軍威名遠揚,第一戰不能有任何小窺,另外你順便告訴王大用,打敗了可以,但是絕對不能潰敗,給老子丟臉!」


  親衛統領大喜過望,急忙應了一聲。


  爆炸聲已經再一次響起,飛雷炮開始迎著蒙古士卒轟擊,而密集的箭矢彷彿是對於投石機的回應,如同狂風暴雨一般橫掃衝鋒在前的蒙古步卒。前面步卒倒下,後面的步卒卻沒有絲毫的畏懼,只是拚命吶喊突進。


  「蒙古韃子這是瘋了。」一名宋軍虞侯詫異的看著對手。


  王大用第一次臉上流露出凝重的神色:「不是瘋了,而是他們心中有底氣,而且他們也很清楚,自己沒有退路。」


  「指揮使,那咱們怎麼辦。」幾名都頭、虞侯都看向王大用。


  「瘋子照打不誤,咱們左廂天不怕地不怕,害怕著幾個蒙古韃子?!」王丹陽冷聲喝道,「弓弩手,先試試火候,突火槍預備。另外長槍兵第一排給老子頂上去。」


  一名虞侯急忙拽住自家指揮使:「指揮使,讓刀盾手先上吧,長槍兵還是留著對付後面蒙古韃子的怯薛軍。」


  「不能那樣打,」王大用揮了揮手,「蒙古韃子步卒都已經瘋了,如果刀盾手頂不住的話,不用蒙古韃子騎兵咱們也得垮下來,告訴弟兄們,第一次交手,要把這些蒙古韃子的威風給老子打下去,打沒!」


  幾名將領不敢猶豫,急忙大聲應是。


  「蒙古韃子,儘管放馬過來,你們能夠對付得了淮軍,但是對付不了鎮海軍,尤其是某的左廂!」王大用低聲喃喃,攥緊狼牙棒。


  蒙古步卒藏身的樹林和營寨並不遠,上一次兩淮之戰蒙古的投石機就是藏在這片樹林中,讓蘇劉義頭疼了很久,現在這一次又是起到了埋下伏兵、突然殺出的作用,所以雖然水師和步卒的箭矢呼嘯如雨,蒙古步卒卻只是倒下了一小半,更多的人已經快到營寨之前。


  「突火槍!」王大用朗聲吼道。


  槍聲暴起。(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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