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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一十四章 淮口潮生催曉渡(中)

  PS:第二更18點


  「蒙古韃子來的太快,弟兄們還沒有看清是怎麼回事,那蒙古韃子的騎兵就已經衝到營寨中來了。」一名淮軍都頭狼狽的說著,「幾位將軍,末將勸你們還是抓緊在這淮水南岸安營紮寨的好,據說這來的蒙古韃子可不是普通的蒙古韃子,怯薛軍,韃子大汗的親軍,對付不了的!」


  江鐵冷笑一聲,上前一腳將那名淮軍都頭踹翻在地,還啐了一口:「分明是你小子膽兒小,怯薛軍怎麼了,某家使君轉戰天下,還沒有怕過誰!區區怯薛軍······」


  葉應武壓了壓手,江鐵的聲音戛然而止,向後退了一步。


  微微一笑,葉應武上前蹲下來:「淮北漣海還在咱們手裡么?」


  那名淮軍都頭詫異的看著眼前這個年輕的有些過分的宋軍統帥,隱隱明白了什麼,竟然飛快的跪倒在地:「葉使君,葉使君,小人有眼不識泰山,小人真的是有眼不識泰山啊,還請葉使君恕罪!」


  葉應武一怔,旋即微笑著問道:「你有什麼過錯,某又如何恕罪?」


  那名都頭愣住了,但是緊接著更加害怕的連連扣頭:「小人不是有意擾亂軍心的,還請葉使君萬萬不要把小人這一條爛命放在心上。」


  「使君問你話,不要扯別的。」另外一邊的吳楚材也已經看不下去了,「趕快回答,淮北漣海還在誰的手裡?」


  聽到這個問題,都頭頓時哭喪著臉:「小人是從五河口跑回來的,差點兒淹死在淮水裡,這五河口已經是蒙古韃子的了,至於漣海在誰手裡,小人並不清楚,不過估計蒙古韃子應該不會放過漣州。」


  「走吧。」葉應武微微皺眉,擺了擺手。


  淮軍都頭如蒙大赦,飛快地跑了,彷彿再慢一步葉應武就會把他梟首。


  「使君,蒙古韃子來得還真是快。」江鐵忍不住輕聲說道,「要不要屬下帶著幾個人去淮北漣州一帶看一看,淮軍在漣海好歹也有數千人,據城而守,應該不會和五河口這邊一樣敗得一塌糊塗吧。」


  葉應武苦笑一聲,指著身側山坡下垂頭喪氣、三三兩兩南去的淮軍:「本來李庭芝全軍覆沒徐州就已經讓他們毫無鬥志,現在又被怯薛軍這樣一突擊,想要守住淮北根本就是痴人說夢,估計漣海那邊也已經差不多了,咱們終究是來晚了一步。」


  「當初弟兄們在淮北浴血拚殺,那麼多人戰死,方才保住的五河口和漣海,就這麼被淮軍丟了?」站在葉應武側後方的王大用有些震驚,「就算是幾千頭豬站在漣海,蒙古韃子也得抓半天啊,怎麼說敗就敗了。」


  沉默片刻,葉應武不得不感慨,這句話還真是耳熟能詳啊,現在的淮軍和數百年後那場大戰中潰敗的軍隊,好像真的沒有多大區別。


  不過鎮海軍依舊是鎮海軍,自己既然來了,就不可能讓淮北潰敗的一塌糊塗,當下里葉應武看向張世傑:「姊夫,這兩淮若論熟悉,在場沒有誰比的上你,你且說說,咱們還有沒有必要渡過淮水北上?」


  自從那名都頭把淮北戰敗的事情全盤托出的時候,張世傑就陷入沉默,一直到葉應武開口詢問,方才伸手指著前面如同一條白練,波光粼粼的淮水:「淮水雖然不比大江和大河,但是也是這華夏少有的寬闊河面了,咱們現在沒有足夠的戰船掩護,如果蒙古韃子半渡而擊,即使是鎮海軍也將面臨滅頂之災,所以某以為棄守淮北,據守淮南,當為上策。」


  「姊夫莫非是怕了?」葉應武輕輕一笑,目不轉睛的看著前面的淮水。


  張世傑淡淡說道:「遠烈,你何時見某怕過。只是因為現在鎮海軍前廂、中軍和后廂都已經交給任忠去攻打金剛台了,你我身邊只有左右兩廂,而且右廂在從天長撤退的路上損失不少,本來想要和怯薛軍硬碰硬勝算就不多,更何況按照遠烈你的推測,蒙古韃子很有可能在臨安搗鬼,鎮海軍坐鎮淮南還能夠兼顧兩側,如果渡過淮水,就真的等於是祈求老天保佑了。」


  一邊向前走著,葉應武一邊問道:「那姊夫你說,如果史天澤看到咱們在淮南按兵不動,甚至還隨時準備撤退,他又會怎麼想。」


  「嘶!」張世傑輕輕吸了一口涼氣,史天澤是什麼樣的人,老奸巨猾,按照葉應武的性格和鎮海軍向來強硬的打法,肯定是強渡淮水和史天澤決戰,不可能龜縮在淮南死活不動彈,若是這樣一反常態,肯定會引起史天澤的懷疑,而最大的可能就是葉應武想要兼顧兩頭。


  「遠烈,那難道咱們就不管不顧的打過去,可是憑藉什麼打過去?」張世傑有些無奈的說道,「別看這淮水對岸好像空無一人,但是某敢肯定,蒙古韃子的哨騎估計已經在那裡盯著了。」


  「昨天某已經讓兩淮水師和鎮江府水師北上淮水,估計現在已經沿著運河前進到揚州,下午估計就能夠看到淮水上的戰船了。」葉應武輕聲說道,「有水師戰船開路,鎮海軍壓上,某就不信史天澤還會察覺出來什麼。」


  「可是鎮江府水師不是打算······」張世傑疑惑的問道。


  葉應武正色看向張世傑:「某現在就回鎮江府,帶走百戰都,然後直接奔臨安,這淮南就交給姊夫了。和蘇將軍不同,他面對的金剛台或許比較難打,但是畢竟伯顏兵退中原,金剛台不會留下來多的人防守,而這淮北不同,姊夫要面對的是史天澤,是塔出,還有蒙古韃子最為精銳的怯薛軍。」


  張世傑怔在那裡,一時間不知道該說什麼,是說自己沒有辦法克服北岸的敵人,還是說葉應武在這個時候只帶著百戰都南下臨安,是在鋌而走險?

  「遠烈,此事不妥!」沉吟片刻,張世傑冷聲說道,「至少要帶著一個廂南下,只有五百百戰都騎兵,如果張弘范帶著上萬人前來,你根本抵擋不住,臨安,臨安不容有失!」


  葉應武笑著說道:「這個就請姊夫放心,某心中有數,現在姊夫最重要的就是好好統率這兩個廂的將士,帶著他們打到淮北去。但是姊夫也要記住,史天澤和怯薛軍絕對不是什麼好對付的貨色,要是打不過的話,大可撤回到淮南,守住揚州即可,某相信有水師攘助,並不困難。」


  見到張世傑沉默了,葉應武緊接著指了指腳下這片土地:「只要淮南還在咱們手裡,就有打回去的那一天,另外為了防止被史天澤包抄後路,某已經傳令其他各路,暫緩進軍,原地據守。」


  「北伐,停止?!」張世傑頓時明白過來,臉上流露出難以掩飾的掙扎和無奈。


  「北伐,停止,」葉應武淡淡說道,「這一次打到這個程度,已經足夠了,剩下的就是好好守住這些好不容易弄到的本錢,咱們不用這麼慌張,蒙古韃子只會越來越虛弱,早晚有一天你我會沖入開平、直搗黃龍,可惜不是這一次,某不想重蹈之前的覆轍。」


  細細回想南宋每一次北伐,除了百年之前岳飛是穩步推進之外,哪一次不是輕兵冒進,最後一敗塗地。甚至就連這一次也是如此,李庭芝帶著淮軍半數精銳戰敗徐州,可以說正是因為此次李庭芝的冒進,踩到屎現在整個兩淮宋軍都處於被動。


  見到張世傑陷入深思,後面跟著的王大用、郭昶等人也都是臉上流露出凝重的神色,葉應武倒是輕鬆的一笑,只是不知道葉使君是故作輕鬆還是真的舒緩下來:「怯薛軍再厲害,也不過就是怯薛軍罷了,萬餘名騎兵,還能夠奈我何。所以這一次某沒有別的要求,鎮海軍放手一搏便是,勝了固然好,咱們下一次北伐就能夠鬆口氣,如果敗了也沒有什麼大不了的,守住淮南,丟掉的弟兄們以後可以再搶回來!」


  話音未落,葉應武已經轉身,不再看身後滾滾流淌的淮水,一邊招呼江鐵和吳楚材收攏人馬,一邊在走過張世傑的時候輕聲說道:「姊夫,淮南淮北就託付給你了,不要慌,拖住史天澤就好。另外某的旗號全都不要變,讓史天澤知道某葉應武還在軍中。」


  張世傑愕然回首看向葉應武獨自遠去的身影,良久之後,鄭重的對著葉應武的背影一拱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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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轟!」炸藥包在許州城頭上炸響,幾名蒙古士卒慘叫著從城上翻下來,摔落在泥濘的地上。


  剛剛下過一場雨的許州城外,一片泥濘不堪,泥水橫流。


  文天祥深一腳淺一腳的走向前鋒所在,更多的神策軍士卒從他身邊越過,打頭陣的那些之前投降的蒙古漢卒雖然很拚命,但是因為許州城中蒙古韃子鐵了心想要死守,所以難免死傷慘重。


  主要的是剛剛下過雨,城外泥濘,想要跨過這一片泥淖向前衝擊,實在是有些強人所難,不少士卒就是倒在了這一片泥地上,赤紅的鮮血和黃褐的泥水流淌在一起,空氣中瀰漫著的血腥氣息隨著雨後清爽的風不斷翻滾。


  「這許州城原本是咱們大宋的潁昌府,城牆堅固一些,蒙古韃子多一些倒也正常,但是這不是你們在這裡訴苦的理由!」王進抹了一把臉上飛濺的泥水,對著身邊的幾名都頭說道,「繼續架起來飛雷炮,給老子往死里轟,尤其是剛才你們也看到了,蒙古韃子的投石機大約在什麼方位,對準了,轟偏了可以,但是誰敢他娘的轟不中,老子非剁了你們!」


  唐震苦笑的看著王進在哪裡罵娘,眼角的餘光無意間看到一側有些狼狽前來的文天祥,心中一驚,急忙過去:「相公,您怎麼親自過來了,這前面第一線實在是兇險,蒙古韃子投石機和箭矢不長眼!」


  笑著擺了擺手,文天祥指了指自己,在轟鳴的炮聲中大聲吼道:「你們幾個都頂在最前面,某文天祥為什麼不能過來,剛才要不是某死死拽著,恐怕謝疊山也要衝上來了,他一個文官不能來搗亂。」


  唐震忍不住翻了翻白眼,文相公,好像你也是一個文官吧,怎麼說起來謝相公一臉鄙夷的樣子。


  不過文天祥好像沒有察覺到唐震這一個白眼,而是指著前面扯著嗓子大吼的王進:「隔著百丈都能夠聽見這傢伙罵娘的喊聲,也不知道是不是跟著江鎬學壞了。」


  無奈的聳聳肩,唐震指著前面許州城說道:「之前咱們一路橫掃唐州、鄧州,順風順水,蒙古韃子連點兒像樣的抵抗都沒有,結果這小子都沒有趕上,現在終於緊趕慢趕帶著那五千兒郎回來了,可是第一次上陣就遇到這難啃的許州城,要說他不鬱悶才怪呢。」


  「蒙古韃子倒也是出人意料,」文天祥點了點頭,「之前咱們求著打一仗,他們都不答應,只知道落荒而逃,現在卻是跑到這許州城下和咱們硬碰硬,也不知道是哪根兒筋搭錯了。」


  「還不是那一個徐州鬧得,要不是淮軍戰敗,蒙古韃子可沒有這個膽子。」唐震輕聲感慨。


  文天祥皺了皺眉,終究還是沒有說什麼。畢竟唐震感慨的也是事實,徐州一戰,淮軍東路主力全軍覆沒,李庭芝戰死徐州,首級送呈開平忽必烈,此事傳出,雖然對於神策、神衛、天武各路宋軍沒有太大影響,甚至進攻愈發猛烈,但是原本已經出兵的夏貴,卻是急匆匆的帶著東路淮軍退了下來,使得蒙古在各路宋軍的壓迫下終於得到了喘息的機會,把陳州一帶的兵員全部抽調到許州,擋住文天祥北上的步伐。


  否則憑藉著許州城中兩三千人,根本擋不住飛雷炮的轟擊。


  也因為怯薛軍的浩蕩南下、首戰告捷,讓蒙古各處守軍看到了希望所在,所以守城時候愈發拚命。


  歸根結底,這和李庭芝輕兵冒進有著不可推卸的關係。


  「不要抱怨別人如何,」文天祥淡淡說道,看著前面陷入一片滾滾煙塵中的許州城,「務必在日落之前攻克許州,另外天武軍也已經突破了蔡州,正在向這邊兼程挺近,估計明天就能夠到達。」


  「雲梯,上!」王進的眼睛瞪得大大的,一隊又一隊宋軍士卒吼叫著扛著雲梯向前,更多的弓弩手則是緊緊追在他們身後,不斷地對準城頭扣動扳機,而飛雷炮也顧不上城中還有沒有百姓,拚命地傾瀉炸藥包。


  因為城外泥濘難行,所以大型的雲梯車沒有辦法使用,所以只能採用最原始的方法扛著簡易雲梯登城。不過好在之前準備的撞木人多的話倒是還能夠抬起來,伴隨著雲梯衝過去。


  「木板!」一名都頭怒聲吼道,十多塊木板重重的砸在了泥水中,而後面的士卒紛紛踏著木板向前,無數的箭矢在他們頭頂上呼嘯來往。


  唐震和文天祥的注意都被這再一次發起的攻堅吸引了,唐震忍不住感慨道:「好在許州南城門沒有瓮城。」


  「砰!」城頭上檑木滾石拚命地投擲,因為許州城城牆高大,單單憑藉著簡易的雲梯想要登城實在是困難,所以雙方僵持在城牆下,不斷有爬上雲梯的神策軍將士被石頭砸落,也不斷有探出頭的蒙古士卒被宋軍弓弩手用密集的箭矢射成刺蝟。


  不過好在第一次攻城時候的投石機,現在已經多數被飛雷炮轟平,剩下的投石機也不敢隨便投擲石塊,使得宋軍能夠從容的衝到城下。


  「炸門,快!」王進一手按著刀柄,太陽穴一鼓一鼓的跳動。


  南門沒有瓮城,雖然城門厚實一些,但是如果能夠用炸藥包炸開,那就可以直接衝進去了。而蒙古韃子顯然也不笨,對於宋軍這種之前已經在其他城池上用過的手段很是熟悉,基本大多數弓弩手都集中在了城門左右,倒下一批就立刻補上來一批。


  因為蒙古韃子的集中防守,城門左近是戰死宋軍士卒最多的地方,上百具屍體從城門口一直延伸到這邊突擊陣線。


  「指揮使,咱們只是炸門就損失了十多個炸藥包了!」一名都頭臉上帶著血跡,心痛的說道,「蒙古韃子顯然看準了這一點兒,畢竟弟兄們還不怕戰死,可是這炸藥包本來就剩的不多了,一掉到泥里也就沒法用了,再這樣弄下去連飛雷炮都要成廢鐵!」


  「那也得給老子頂上去,今天拿不下城,老子剁了你小子!」王進怒聲說道,見到那個都頭還有猶豫,頓時火氣上來,「別以為老子當了四廂都指揮使就沒有膽量衝鋒陷陣,你小子不上,老子親自上!」


  話音未落,王進竟然隨手搶過來炸藥包,自己向前衝去。而他的親衛士卒一見統帥說走就走,哪裡還拽得住他,只能拼了命跟上。(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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