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 相伴相隨
程梓明將兩人拖到空曠的區域,三兩下捆得結實。年長的傢伙貌似是個練家子,還能走幾招,年輕的那個有些不經打,已經暈了過去。年長的劫匪嘴角流著血,目呲欲裂地瞪著程梓明。
「你們不過是劫財,不要太過分,」程梓明陰沉著臉,「萬一真打起來,就沒這麼好看了。」
那劫匪聽了,更加凌厲的目光噴薄而出,嘴裡罵罵咧咧雜帶些髒話。被吵得不耐煩,程梓明伸手給了他一肘子,他才消停,只是那冒著精光的眼神略有些灰暗。僅僅三招就被他生擒,看這傢伙的身手,不知是哪條道上的,確實不好惹。
確定現場已經絕對安全,程梓明才回身到周一諾跟前,睜大了眼掃視著她,「沒事吧?」
周一諾木木地搖了搖頭,大口喘著氣,抬眼望著他,「你沒事吧?」
程梓明笑著搖了搖頭,生生忍住想要把她抱在懷裡的衝動,抬手扶了扶周一諾頭上歪掉的帽子,把她的亂髮撥整齊,「嚇著了吧?」
周一諾點頭,下意識地抓住程梓明的右手,企圖借力離開背後的立柱。
肌膚間親密的觸碰使程梓明渾身通電一般,入手冰涼,還在微微地顫抖,看來這姑娘真的嚇著了,他滿眼心疼,用大手包裹住她的小手,捧在手心緩慢揉搓。
周一諾嚇得不行,絲毫不記得要臉紅害羞抽回手,木木地任由他暖著。
被搶的女子顧不上看橫空出世的英雄,她跪坐在受傷的男子身邊,紅色的皮包掉在一旁,裡面的東西散落出來。
腦海中全是周一諾驚恐模樣的程梓明這才想起,那個男人剛才好像被劃了一刀。
「我先去看看他的傷,好么?」程梓明目光柔和地看著周一諾,即使害怕,她卻始終沒有哭出來。
心還在狂跳,周一諾做了兩次深呼吸,活動了一下腿腳,露出一個難看的笑,「我也去,我是專業的。」
兩人手牽手來到被搶的男女跟前,程梓明蹲下身幫受傷的男子查看傷口,男人只穿著毛衫,應該是想直接開車,所以出事時他並沒有穿外套,一件藍色的夾襖被扔在一邊。他左臂的毛衫被劃破了一個兩寸半左右的口子,程梓明幫他把傷口暴露出來,剛才這人一直用右手壓著,血流不多。
周一諾從脖子上解下圍巾,掙了兩下,手上沒力氣弄不動,只好遞給程梓明。
程梓明看了眼周一諾,她蒼白的臉上擠出一個笑,「棉布的,勉強湊合吧。」
程梓明把圍巾撕開,遞給周一諾一半,他將大塊的圍巾繞上臂墊好,周一諾用剩下的部分摺疊成三角狀,兩人配合著進行壓迫止血。
「沒事的,沒傷到大動脈,」周一諾看向已經泣不成聲的女子,女子的眼妝全都花在兩頰,「警察應該快來了。」
女子一邊擦淚一邊道謝,口裡還不住地念叨著身邊受傷的男人,誰要你跟他們搶,他們要錢就拿走算了,你萬一出了什麼事,我可怎麼辦。
傷口不算太深,但應該要縫針。周一諾想撥個電話問警察多久能到,卻發現手機不在兜里。
熟悉的手機鈴聲響起,周一諾的手機躺在立柱旁邊,震動帶起了地面的灰塵。程梓明小跑過去拾起手機,順帶掃了兩眼被綁得嚴實的兩個劫匪,眼神里釋放出森冷的寒意。
周一諾看了眼來電提示,發現屏幕摔花了。
「喂,爸。」周一諾站在傷者旁邊,慢慢朝程梓明身邊挪了兩步。
「糯米啊,什麼時候回來?」周茂林的聲音低沉,帶著些許睡意。
「可能要稍微晚一點,」周一諾抬眼看向程梓明,面有說謊的羞赧,「同學們玩得比較high。」
「那你早點回來,打個車。」老周同志打著哈欠掛了電話。
「可能做筆錄還要一會,」知道她這麼說是怕家裡人擔心,看著她不好意思的眼神,程梓明心裡又是一軟,他牽住周一諾的手,替她拍掉大衣背後蹭上的牆灰,「弄完了我送你回去。」
得到姍姍來遲的警察首肯之後,一群人先去了陸總急診處理傷口。由於時間太晚,兩名警察分別詢問了四人一些問題,留了電話號碼,便放他們各自回去。
程梓明把車開進周一諾家小區時,已經12點半。
稍稍緩過勁來的周一諾再次禮貌道謝,從進醫院到記完筆錄上車,程梓明一直牽著她的手。臉色微赧的她安慰自己,這只是一種無聲的安撫,是程梓明幫助她儘快平復心情的方法。人在經受重大事件時,這種帶著溫度的慰藉是很好的安撫方式。
回家的路上,為了轉移她的注意力,程梓明還講了三個笑話,只是其中兩個有點冷。感覺出他的良苦用心,周一諾莫名地覺得,這個寒冷的有突髮狀況的冬夜,明明很溫暖。
程梓明熄火下車,周一諾不解,「怎麼了?車有問題?」
「我送你上去。」程梓明目光灼灼地盯著眼前的姑娘。
「不用了,都到樓下了,沒事的,」周一諾舔舔唇,慢吞吞想出個理由拒絕,「車停這兒擋路。」
程梓明不依,「半夜了,沒那麼多車經過,再說,也花不了多少時間。」
周一諾抬頭看他,夜深了,小區里的路燈顯得格外亮,映在程梓明的身上,在地上投下長長的影子,他的臉離得很近,微蹙著眉,眼裡透著一股執著。
好吧,你說什麼便是什麼好了,反正我也打不過你。
站在家門口,周一諾掏出鑰匙,再次對程梓明說了聲謝謝。想到他手掌溫暖的觸感,周一諾不好意思地低下頭,不料卻看見了程梓明皮鞋上的灰印。
肯定是剛才打架時留下的,回去記得擦一擦,打點鞋油。周一諾默默地想著。
「周一諾。」程梓明喚她。
她抬起頭,對上他的眼,「嗯?」
「你,明天有空嗎?」程梓明輕咳一聲,忐忑的目光飄到周家大門的福字上,又極快飄回來,落在她臉上。
沒想到他會說這個,撲通撲通,周一諾又感覺自己活著了。她咬唇想了想,「明天要去小姨家,中午要在她家吃飯,」看到程梓明微微睜大的眼和滿臉的期待,她笑了笑,「吃過午飯應該就有空了。」
吃過午飯,長輩們照例是要打麻將的,她對麻將不感興趣,即便不出門也是和表妹劉洋一起看電視玩電腦。
程梓明點點頭,「那明天再聯繫,晚上我請你吃飯。」
「哦,好。」周一諾眨眨眼,努力掩飾著內心的歡愉。
兩人相視一笑。看著周一諾進門,程梓明才轉身離開。
周一諾是捧著自己的小心臟入睡的,寂靜的夜裡,心跳聲比往日明顯許多。
今天發生的所有事,從王磊到白富美,從海底撈到搶劫犯,一切的一切,對她的心血管系統展開了一次盛大的洗禮。這麼跌宕起伏的經歷,在她未及三十年的人生里,實屬第一遭,簡直神奇到可以編成劇本。
幸虧平時身體還行,不然是不是要像電視劇里演的那樣,直接嚇暈過去。想想程梓明的身手,那拳腳摩擦骨肉撞擊的聲音,聽著就疼。再回想自己軍訓時學的軍體拳,簡直一個天上一個地下。真要碰到這種場面,什麼都不夠用。那明晃晃的匕首,看著就渾身發抖,這不是演電視劇,那是真刀,開了刃的真刀,不知砍過多少人。他就那麼衝上去了,也不怕受傷。
不過,三兩下就打得他們無法還手,這點小宇子倒沒有亂吹牛。
作為一個在十幾年讀書生涯中從不喜歡看男生打架的人,周一諾無恥地承認,程少校見義勇為打壞人的模樣,實在是帥得慘絕人寰。
據說他們單位訓練很辛苦,作為主官,手下管著一大幫人,他平時肯定很忙。這傢伙應該也算是威風八面的吧,不知道訓起人來凶不凶。不是說帶兵的人都整天扯著嗓門亂叫,言語粗魯到處國罵么?如此一個大老爺們,居然絮絮叨叨如此緊張,這說明什麼呢?周一諾翻了個身,開始皺著眉咬手指,他這算不算是對我有意思?嘁,肯定是我想多了,發生這種緊急情況,但凡是個女孩子,他都會小心保護的吧,保護人民群眾的人身財產安全,也算是軍人的責任之一啊。如果換做中午那個白富美,他會不會也一直拉著她的手,輕聲細語地說,別怕。
可是,小宇子說他和白富美談崩了。他剛才還說明天請我吃飯,那是不是意味著,他真的對我有意思?他該不會是個不承認、不拒絕、不負責的傢伙吧。如果那樣的話,呃,打他是打不過,爭取努力把小宇子揍一頓也行啊。
眨眨眼,淡淡的夜光透過窗帘縫,看著周一諾翻來覆去。
她翻過身找手機,一點二十。
提示音正好這時響起,裂成好幾個不規則多邊形的手機屏幕上,程梓明發來消息。
我到家了,快睡吧。晚安。
安靜的夜裡,這句話有著奇特的魔力,枕著程梓明的晚安,周一諾進入了夢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