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不知何處來，不知何處去
「不，是你輸了。」
「想耍賴嗎？」百里言表情不悲也不失望，他從來就沒有指望，單憑一場賭鬥就讓天空笑束手就擒。
「終究還是要過手段的。」
他突然恍然了什麼，對方是想消磨自己的法力，此消便是彼長。
想法不錯，但還是太天真了。
什麼是納海，就是在丹田開闢靈海，將法力壓縮到近乎液體狀態，然後儲存其中，法力的量自然不可同日而語。
對百里言來說，剛才的消耗只是九牛一毛。
但就在這時，百里言眉頭一皺，臉色突然變得難看起來。
他感覺全身法力竟然不受控制，靈海中更是沸騰了起來，法力四處亂串。
他急忙盤腿坐下，雙手虛引周天，想要壓制。
但越是壓制，就越是沸騰，就如同被點燃的炸藥，正處於一個爆炸的過程。
「噗！」百里言噴出一口血，其中夾雜著內髒的碎片，一臉的挫敗之色。
他知道自己完了，這是法力暴走的的徵兆，經脈爆裂，五臟俱毀將是自己的下場。
天空笑走了過來，歉意的說道：「對不起！我騙了你，我根本不是你的對手，引你控制湖水只是為了下毒！」
百里言苦笑道：「原來如此，這是亂靈散！你口口聲聲說顧忌使徒情誼，不願與我死斗，其實是詐我的謊言，藉此提示自己氣勢，讓我潛意識認為你是勢均力敵，甚至比我更強的對手，不懷疑你有其他陰謀。」
不，那不是謊言，我是真的顧忌師徒情誼，不願與你戰鬥，天空笑在心中默默的說道。
唯一作假的是，他換了一種居高臨下的氣勢說出來，即讓百里言感覺尊嚴受挫，也不疑有他。
亂靈散是從黑袍老者身上搜來的。
天空笑表情不變道：「我暗示過你，我信奉的是夜黑中的規則，只要出手，就必分生死，賭鬥……」苦笑，「對黑夜中生物來說，只是一個笑話。」
百里言長嘆了一口氣，知道結局已定，表情反而釋然了起來。
「你說得對！是我自己大意了！但我們人類應有自己的行使準則，不應該與野獸類同，你終究還是走入了邪道。」
百里言不是埋怨或詛咒天空笑，反而又恢復教導的語氣。
恍惚間，似乎又回到了三年前，他耐心的教導天空笑如何控制法力。
天空笑搖頭。
「老師……」這是他第一次稱呼百里言為老師。
「人類就錯在本身弱小，但心氣卻比天高，從頭到尾都瞧不起大陸上的其他種族！他們並非是野獸，是和我們一樣的智慧生命，甚至不可否認，神精靈、提坦和瑞亞這些種族比我們還要具有智慧。」
「我們人類若願意與其他種族溝通，不會落入現在這種只能在白晝出門的境地。那些黑夜中的戰士其實從來都不屑於屠殺比自己弱小太多的生物，但人類卻從來都沒有考慮過他們的尊嚴！」
「哈哈……」百里言聞言，仰頭大笑，眼淚都要笑出來了。
他說：「你還是太年輕了，什麼都不懂！等級的制度是上天一早就註定的，神精靈、泰坦和瑞亞這些只是下三道生物，祂們只能歸入野獸，而我們人類高高在上，這是天道的規矩！至於暗黑大陸的規矩……那才是真正的笑話。」
天空笑無語搖頭，是誰給你的勇氣說出這樣的話！
神精靈是精靈中的王族，天生掌控自然之法，哪怕是一個小孩都能以意念影響天地。
提坦是獸族的神，體形巨大如山，力大無窮，萬法不侵，人類的靈法連他們防禦破不了，是真正的戰鬥民族。
瑞亞這個族群更是神秘，俊美如精靈，而且背生白色雙翼，可凌空飛舞，猶如天使，更重要的是，傳聞中，每一個瑞亞族人都掌握五行之術以外的神通法術。這在人類中是想都不敢想的。天空笑算是異類，才偶然掌握一門神通。
這些種族不管從什麼方面來講，都比現在的人類強大的多。
退一萬步說，就算人類曾經或許有過輝煌，有什麼自己不知道的幸秘，但現在，在暗黑大陸上，所有的智慧生命都是與人類等同的，這裡也沒有什麼等級的制度，這才是現況！
天地不仁，以萬物為芻狗……
不管人類以前有怎樣的輝煌，現在都與這塊大陸上的眾生一樣，都被拋棄了——萬物皆芻狗！
百里言整個人憋的通紅，肌膚一塊塊凸起，看上去十分痛苦。
他壓制體內法力越來越困難，快要到極限了。
他似乎看穿了天空笑心中的想法，表情頗有些『恨鐵不成鋼』，又輕嘆一口氣說道。
「你還沒有意識到『人類』這個詞所代表的重量！暗黑大陸的我們只是『人類』中的一小部分！我們已經找到了前往新世界的通道，那裡才是人類的繁衍聚集之地，人類在那裡是至高無上的宗族。所以不管如何，你必須要適應自己的身份！因為你背負『人類』之名。」
他言語中透露出一絲對天空笑關懷，再不復之前的冷酷。
天空笑聞言，心中大驚，『黎明』發現了前往新世界的通道……
他突然想到自己猜測的『遷徙』，原來『黎明』是為了進入新世界在做準備。
如此說來，『黎明』上一次遠征的對象根本不是什麼密境，而是『新世界』，一個真正的世界！
如此也能解釋為何會有『紅芒』那樣的寶物——畢竟是一個完整的世界，修鍊的傳承自然更加完善。暗黑大陸只是一個大陸。
天空笑臉色一陣陰晴不定，這消息實在太驚人了。從他知道的歷史源頭，人類就被遺棄在了這片大陸，掙扎生存。
如今終於有機會返回了嗎？
那裡是怎樣一個世界？
天空笑深吸了一口氣，平定了一下不平靜的內心，現在最重要的還是找到夜小蓮，新世界對他來說太遙遠了。畢竟依眼下的情況，『黎明』不可能帶他往新世界。
「我向你打聽一件事情，夜小蓮為什麼會在人王府？」天空笑表情有些迫切的問道。
「你果然為了她！」百里言一早就猜到了，不然他也不會早早的守在這裡。
他繼續說道：「我只知道她和人王達成了某種交易，她成為了人王的人，而人王則要你死！」
「交易？她想從人王那得到什麼？」天空笑慘笑自語，表情有些接近瘋魔。
他不怕人王的強大，就怕這是夜小蓮自己的選擇。
夜小蓮知不知道人王要殺自己？
又或者這本身就是交易的一部分？
她為什麼會變得如此絕情？
百里言看著天空笑如此輕易失去冷靜，嘆氣搖頭，雖然外表改變很大，但終究還是個孩子，經歷的太少，對有些事情既看不穿也看不透，簡單了說，就是有些幼稚。
百里言喘了口氣道：「你和夜小蓮是兩類人，儘管會相互吸引，但絕不會走到一起！我一開始就看透這點了。不要被虛無飄渺的東西左右了自己的情感。」
「虛無縹緲的東西？」天空笑一把抓起百里言：「對你這種連弟子的生命都可以捨棄的劊子手來說，什麼才是真實的……」
天空笑的聲音嘎然而止，師傅雖然想捨棄弟子，但還沒有成功。而弟子已經成功的捨棄了師傅。
他是五十步笑百步，沒有資格說別人。
百里言劇烈喘氣，他沒有和天空笑爭論，不知是因為寬容，還是他真的沒有時間了。
「離開這裡，離開千葉城，從混亂之城走，人王猜不到你剛回來就要逃，你現在還有走的機會。」
百里言終究不忍天空笑就此夭折。
百里言是一個值得尊敬的人，他所做的一切很少是為了自己，大多是為了人類的未來，也就是所謂的大局。
也只有現在，在即將死去的這一刻，他隨性了一把，為天空下指了一條明路。
「走？走到哪裡去？」
「我不知從何處來，也不知欲往何處去，過去與未來皆被剝奪。對於現在的我？哪裡才是歸處？」
天空笑表情麻木，就像行屍走肉，彷彿心中徹底被掏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