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 再見白骨
悅來客棧重開，在報了殺身之仇以後，胖掌柜將整個悅來客棧作為報恩之物轉給了王晨。王晨在悅來客棧做了幾天夥計以後，以不可思議的速度升級成為客棧的掌柜。
胖掌柜無父無母，曾有一房妻子卻因疾而亡留下一子，但卻在幾年前的戰亂之中完全遺失了，悅來悅來，便是等待那個孩子的歸來，但很遺憾那個孩子最終沒有歸來。
牛頭馬面在帶走胖掌柜的時候用詫異的模樣看了看王晨，他們實在想不到這個曾經在地府里敢對天怒吼的恐怖存在現在竟然甘願當一家客棧的老闆，如同凡人一樣慢慢墮落了。
對，那確實是墮落，凡人註定逃脫不了生死，他們愚昧痴意，不知天意只知道靠自己慾念而活著。在三界之中，凡人便是最弱小的一環，所以他們對王晨隱匿在凡人世界中很不明白。
當然，這種不明白歸不明白，他們也不會問，他們只是對著王晨尊敬地鞠了一弓轉而帶著胖掌柜離開了陽世。
「大仙，他到底是誰？」胖掌柜看到陰間的牛頭馬面都對眼前這個人如此恭敬，頓時有些懵了，他實在不知道自己這家小客棧到底招進來一個多麼恐怖的存在……
「這些你不該知道，也不該問，到了奈何橋喝一杯孟婆湯忘卻前塵往事便好了。」馬面撕開虛空裂縫鑽入其中，聲音淡漠無比。
「大仙，我有心愿未了，可否……」
「世間枉死之人皆有心愿未了，不必執意今生瑣事便，安心投去來生。」
「哦。」
客棧的血跡已經完全清理乾淨，店裡打鬥所損壞的桌椅也已經換成了新的，但招牌並沒有換，便當成胖掌柜遺留在這個世界上最後一絲念想吧。王晨默默坐在櫃檯邊看著來來往往的行人，心中莫名有些蕭瑟。
起初幾天因為發生了兇案所以這裡的生意並不好，而且時常有官府過來問這問那，但隨著時間慢慢推移人們也淡淡接受了這個曾經死過人的客棧，再加上這裡掌廚的手藝也不錯，所以生意也漸漸好了起來。
陽春四月漸漸而至，嫩梢綠葉慢慢布滿清河鎮的各處山間，朦朧細雨悄然總至，幾許煙雨江南之感默默隱出。
「掌柜的，四月了。」陳玄忙完最後一桌菜並關上門以後便坐在櫃檯旁邊的桌上問了出來。
「是啊，四月了，時間過得很快。」轉眼間，王晨已經在這家客棧里住了將近一個月時間了，一個月時間對修道長生的人來說實在不值一提，但是對陳玄這種遭遇生死離別，痛苦掙扎的人來說卻是有些漫長。
他實在不知道自己是怎麼熬過這一個月的，直到現在，他眉宇間還遺留著幾分不屬於這個年紀該有的滄桑。
「掌柜的，你難道不怕青雲山上的仙人報復嗎？」見過了一些不屬於凡人世界的東西后，陳玄不免開始為王晨擔心起來，他實在不敢相信王晨竟然敢在這個殺羅素的地方正大光明地呆下來並且重開客棧營業。
「若是心中藏著懼念便真的糟了，人不能活在恐懼里。」王晨淡淡一笑，他自然不會說即使那些青雲山上所有人過來自己只要一劍便好了，一方面沒有必要，另一方面也沒有任何意義。
「掌柜的，我明天告個假。」猶豫再三，陳玄抬頭注視王晨。
「哦。」
「想去大禪寺觀想佛法。」王晨儘管並沒有問去哪裡，但陳玄還是說了出來。
「大禪寺？確實是個好地方，能告訴我為什麼嗎？」
「佛中有雲，世間若有佛緣者，心中便會無恨，無欲，無念，這一個月來，我飽受情感折磨隱隱間我覺得大禪寺高僧或許可以幫我。」
「打算出家了？」
「我不知道。」
「你去吧。」
……………………………………
午夜，月上柳梢頭……
一個黑影拂過院子，彷彿踏著月光沖向客棧二樓的第三房靠者窗戶的屋檐上。
王晨坐在窗戶上看著月亮，彷彿完全沒有注意到這道黑影到來一般。
「沒想到你真的墮落了，竟然坐在這裡看月亮。」黑影看了看王晨，聲音卻嘎吱嘎吱發出極為難聽的音調。
「我也沒想到你竟然會來找我，我以為我有一段非常漫長的時間見不到你了。」王晨聽到熟悉的聲音忽然笑了起來。
「我找你是有事讓你幫忙。」那黑影慢慢坐下，透過斗篷中，一張恐怖的白骨在月光照耀下晶瑩剔透。
「什麼事？」王晨伸了個懶腰「你找我幫忙，那肯定不是什麼好事。」
「你可以選擇不忙。」白骨精點點頭。
「我的一個朋友在修鍊時出了一些問題，我與她雖然同時吸食月光，但我是精靈，而它則是妖靈。」骨骼與骨骼相撞發出的聲音並不好聽甚至帶著幾分乾澀，但王晨卻詭異地覺得分外悅耳。
「所以你想讓我幫他嗎？」
「嗯，你可以選擇不幫。」白骨精目光望向別處，聲音卻非常堅決冷漠。
王晨不由得心一暖，他覺得眼前這個精靈至少在這一刻起應該已經將他當成她最親近的人了，不然的話遇到這種事情也不會叫他幫忙。
「那麼好吧。」王晨點點頭。
「不過事先說好，我不可能有什麼回報的。」白骨精站起來背對著王晨聲音依舊是那麼的倔強生疏。
「走吧。」王晨牽起白骨精的手臂，然後默默看向前方「前方帶路。」
「嗯。」
兩人踏空而行，虛空之中徐徐向前，在月光的照耀下顯得有某種奇怪的意味。
一個是白骨精靈，一個是人模青年，影子就這樣重合在了一起。看著影子，你絲毫沒有感覺任何的突兀……
「如果給你一百年，你真的能讓我恢復人身嗎？」
「你的魂魄被封在骨骼里無法投胎這很麻煩。」
「我相信你。」白骨精沉默許久，終於點點頭「一百年的時間，若我無法化為人身，我便會重新回到當初的白骨精。」
「相信我。」
「嗯。」
白骨精的心其實是暖的，她生前傾國傾城，死後醜陋無比。但這個男人卻絲毫沒有任何嫌棄的意思。
也許有種奇怪的，名為愛的東西漸漸在她心中滋生而成。
一百年的時間到底能夠改變什麼東西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