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6章又遇張恒
文秀在李麥穗量好尺寸的第二天,便特意去了一趟鎮上,為的是去馮記布莊買貼身透氣的布料。
馮川這些日子都在忙活月月舒開分店的事,在永安城和和平鎮之間來回跑,忙的不可開交。自上個月見過他一麵後,這一晃,又快一個月的時間了。
馮掌櫃得了這麽個年輕有為的長子,心情愉悅,再加上生意紅火,四十出頭的人紅光滿麵,滿臉笑意。
俗話說的人逢喜事精神爽,大抵說的就像馮掌櫃這樣的了。
文秀沒在布莊耽擱太久,買完棉布之後,又讓請馮掌櫃給挑了兩匹夏天穿的薄料子後,才一起結算。馮掌櫃原不肯收文秀的錢,兩匹純棉的布能值幾個銀子?但是,文秀卻不肯,一碼歸一碼,把錢財和人情分的很清。
付過錢後,文秀告辭了馮掌櫃,出門後卻又進了月月舒的店。兩個女夥計早就與她熟識了,笑著跟她打招呼。
平日裏,文秀除了要買月月舒的時候會來店裏外,其餘時間都不會來閑逛,更不會借著閑逛的由頭觀察女夥計是不是偷了懶。是以,兩個女夥計都很喜歡她,一人跟她隨意聊著天,說著店裏的生意,另一人已經將東西給她包好了。
“秀姐,你的東西,還是你要求的套裝。”
“好。”文秀接過包袱,想了想,又道:“再打包一份同樣的。”
兩個女夥計都有些不明白,明明每一個月都要來跑一趟,這次怎麽又多要一套了。但是,疑惑歸疑惑,但還是按她的要求又包了一套。
文秀從不占店裏的便宜,即便月月舒也有她自己一半的股份。每次她來買東西,雖不是原價購買,但也給足了成本價。
買完東西後,文秀將布和月月舒都放在了店裏,交代了女夥計幾句後,便去了集市買東西。
卻不料,文秀路過雜貨鋪時,竟然尷尬的碰見張恒被他外祖父用扁擔給打了出來,引得好些人駐足圍觀。
“打死你個不爭氣的東西,整日遊手好閑,不務正業,竟然偷我銀子養女人,我打死,打死你……”
掌櫃胡爺手裏的扁擔一個勁兒的往張恒身上招呼,用勁兒大,打的“砰砰”直響,卻是不見挨打之人吭一聲。
胡爺顯然被氣狠了,六十好幾的人了,竟然連揮了二三十下才停手,用扁擔撐著身體,一邊張著嘴大喘氣,一邊指著張恒罵。
周圍的人聽說張恒偷老爺子的錢養女人,全都交頭接耳,對著他指指點點。
老大不小的了,娶個媳婦生個娃多好,偏偏不學好,這樣的人,誰家癱上都倒黴,打死了最好,少個禍害。
張恒被人罵的麵紅耳赤,卻是悶頭不語,抿著唇抬頭,想要求一求外祖父給點銀子。卻不料,抬眼竟然看見了文秀。
“我打死你個不爭氣的東西,看見漂亮的女人就走不動路,你個混賬東西,我打死你……”胡爺見張恒盯著文秀看,瞬間就誤會了,剛放下的扁擔又招呼在了張恒身上。
文秀既尷尬又無語,她不過是過路而已,招誰惹誰了?看了張恒一眼,目光落到胡爺身上,聲音冷淡的道:“我想你是誤會了,老眼昏花情有可原,但是,不是都值得被原諒。”話落,她繞過二人,穿過人群,便繼續朝前走。
她原本想當個和事佬,管一管閑事的,不過,現在卻是沒這個必要了。
胡爺的確人老眼花,要不然,就憑文秀在他家購買了多次東西,他也該記得她的樣貌的。結果,他不但沒有記住這是自家的顧客,反而把人歸到了“風塵女子”一類裏。
不論今兒換做是誰,都會生氣。
文秀不過拿話刺了他兩句,已經算很好了。
“等一等,文秀!”
文秀走了一段路,卻不料剛剛還在挨打的張恒竟然追了上來。她駐足轉身,態度不太熱絡,麵無表情的道:“有事?”
“對不起!”
張恒完全沒去猜她會不會生氣,又有沒有生氣,他隻是真誠的向她表達自己的歉意,以及代表他外祖父道歉。
文秀也沒料到,他追上來竟然是給自己道歉的!
好半響,兩人站在路中央,文秀沒話同張恒講,張恒也沒話說,但他卻又沒有離開,一時很是尷尬。
文秀對張恒算不得了解,除了那一次他送她和宋曉月回村之外,兩人也不過隻有幾麵之緣,頂多算是一個熟人。
張恒的身世她略微知道一點點,爹娘早死,張家容不得他,被外祖父收養。按理說,他與外祖父的感情應該很深厚才是,但是,似乎卻不是這麽一回事。
剛不久之前的那一出鬧劇,張恒算是臉麵掃地,但是,挨打卻又不吭聲,也不反駁,這讓文秀對胡爺口中的“女人”竟然生出了幾分好奇來。
“她是的心上人?”
文秀因為好奇,所以開口,卻因為她的開口,在以後的致富路上,有了張恒這一個得力助手。
張恒並沒有急著回答文秀的問話,反倒透露出想與她聊一聊的意思,“你有空嗎?”
文秀點了點頭。
快要到正午了,文秀幹脆帶著張恒去了如意樓,坐了一個雅間。
張恒雖然生活在鎮上,身世雖然坎坷,但生活卻還算過得去。然而,像如意樓這種和平鎮上最貴最好的酒樓,他卻是第一次來。
頭一次來,他還有些拘謹。直到夥計把文秀點的菜送上來,替二人關好了門,他才慢慢放鬆下來。
此時,文秀已經敞開肚皮吃菜了。
“菜來了,邊吃邊說吧!”
文秀的筷子動的很頻繁,但張恒卻是未抬筷,沉默了片刻後,才道:“她是我的恩人,現在也是我的心上人。”
文秀放緩了夾菜的動作,慢慢的聽張恒說話。
原來,張恒曾經是一個混賬。
張恒曾經流連青樓,因為搶女人而得罪了人,差點被那個人弄死。而這個女人感念他對自己的好,委身求全,屈身承歡,最後救了他一命。他僥幸活了下來,洗心革麵重新做人。那女人也終於攢夠了銀子為自己贖了身,想要嫁給張恒踏踏實實的過日子。
但是,胡爺不同意!
張恒雖然混賬,但心裏卻是感激外祖父大恩大德的,他老人家既然不同意,自己也不勉強,便在鎮上給女子找一處落腳之地。
半年來,兩人相敬如賓,不是夫妻,卻勝似夫妻。
誰知,三個月前,女子突然病了,花光了所有積蓄,她的病也未見好轉。
張恒急了!
這兩個月,他一直尋大夫治病,眾大夫皆是找不出病因,齊齊搖頭,見她一日不如一日,都讓張恒給她準備後事。
張恒不死心,可無奈銀錢已經用光,便把主意打到了外祖父身上。
結果,銀子沒偷著,還被發現了,被打的不輕。
今天上午,說他第二次偷銀子給女子治病,結果又被發現了。
文秀聽完,拿著筷子的手僵了半響,她該說點什麽?同情這對苦命鴛鴦,還是感歎張恒命途多舛?
“柔兒活不了多久了。”
張恒話到最後,聲音已經哽咽,看得出,他是非常喜歡這個叫做柔兒的女子的。
“鎮上的大夫都看過了?”
“看過了,也請了神婆喊魂,卻是半點效果都沒有。”
張恒把這些話憋在心裏很久了,無處可說,他也不知道自己為何會信任文秀,但是,他直覺告訴自己文秀願意聽他的故事。
既然都看過大夫了,文秀也不知道該怎麽辦才好,替張恒感到難過之際,突然腦海裏浮現出一個人來,她道:“說不定,有一個大夫能夠救她也說不一定。”
張恒聞言,瞬間一喜,追問道:“是誰?”
文秀想到那個貪財的臭老頭兒就有點上火,但還是摸了一錠銀子遞給張恒,“你拿著銀子去西塘村找孫老頭兒,雖然是個赤腳大夫,也貪財了一些,但醫術卻是有的。”不說別的,就是祛疤的藥膏,她事後問了回春堂也是沒得賣的。
可見,孫老頭兒的藥理不錯。
張恒現在是死馬當活馬醫,哪怕還有一點希望,他都想試一試。他看著麵前的銀子,深吸了一口氣後,跪在了文秀麵前,“謝謝你。不管柔兒是死是活,以後隻要你用得著我的地方,我必用性命相報。”
文秀大驚,立即從凳子上彈開,揮手道:“我可不想折壽,你趕緊拿著銀子去吧,病人可耗不起。”
“謝謝你!”
張恒不管不顧的給文秀磕了三個頭,這才拿著銀子跑了。
文秀給他銀子,既不是同情他,也不是同情那個女子,而是,她羨慕他們之間的愛情。興許短暫,卻值得一生回憶。
但願,老天爺能聽到他們的祈禱,開開眼,讓柔兒的病好起來,也不至於讓張恒下半生過的太壓抑和難過。
吱嘎——
文秀正想的出神之時,門被推開了,陸靖笑的一臉溫和的走進來,聲音溫潤的道:“來了如意樓怎麽不說一聲?難不成還怕我請客不成?”
文秀聞言,頓時笑了,打趣道:“我正琢磨著讓你請這一頓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