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十四 附體惡魔
「三弟意欲如何？」慕重聖前腳後腳跟過來，「孩子們打架，用得著家長出面？」
難道不可以？沒見過小班孩子打架，引發爸爸媽媽阿公阿婆姥姥姥爺撕逼的嗎？什麼世道？
難道可以？這麼無節操無下限，那做神仙和做diao絲有毛區別？什麼世道！
遲早要拉下臉面，不如就趁現在。
慕重銳冷冷一笑，亮出自己的雙手。
應天城的大考校中，有一個不成文的規矩，雙方比試之前，必各自敞開掌心，以此表示心懷坦蕩，點到為止即可。此時，三弟打開了起手式，意味著精魄宗與形神宗之間，一場最高等級的比試無可避免。三弟如此咄咄逼人，慕重聖再不應戰？於情於理都說不過去了。
老二老三，一母同胞，從小知根知底，因為理念的不同分道揚鑣，更因為選擇的道路而反目成仇。
似曾相識是不是？唐宗宋祖笑而不語。
精魄宗與形神宗之別，從某種程度而言，類似於中華武術的內家與外家之別。內家綿軟悠長，武者若缺乏專註、時間、造化以及悟性，終其一生也沒法子叩開這扇大門；而剛猛迅捷，講究吹枯拉朽、暴風驟雨的外家，上手易、見效快，能讓練習者在短時間內出成績。
雖是上界翹楚，可修鍊實在是一件難事，耗時耗力耗物，卻難以更上一層樓。是以老城主慕羽白閉關修鍊，執掌大位的慕重炬抑精魄而揚形神，使短期修鍊即可見到成效的形神宗成了應天城的主流。
慕重炬的西黑赤山之行，究竟看見了什麼？是什麼因素讓他改變主意，轉而投機取巧打壓精魄宗，的確讓人費解。
轟隆隆……慕重聖還來不及表達自己的觀點，慕重銳已搖身一變，一尊全身浴火、力拔山兮氣蓋世的烈火戰神，出現在空地中。慕重銳渾身上下噴薄赤焰，前胸隱約有淡金虛影起落。見此情形，已打得熱火朝天的人群驚魂未定，紛紛退後。
事到如今，如再一味隱忍，不是長他人志氣滅自家威風？尤其大考校臨近，寄託很大希望的試驗品又在身邊看著。
來吧！
「三弟你自己多小心啦！」慕重聖平淡地步入場中，平淡地提醒著。
嘿呀……慕重銳一聲怪嘯，人已像一團狂暴的火球燒將過來。慕重聖不退也不讓，雙手下垂如石球虛抱，一道弧光電閃而過，只聽得巨響砰砰，主動出擊的慕重銳竟像撞到了南牆，反彈回原先所在位置。
在他腳下，地表多了一圈焦黑的痕迹。慕重銳又驚又怒，赤焰由濃轉淡，淺紫色的火苗重新集結，逐漸分裂成無數個大大小小的紫色冰晶，把主人上上下下遮得密實。
「再來，」紫晶組成的盾牌初成，慕老三底氣更足：「準備了幾十年，今天湊巧了，兄弟我可以先睹為快，看看精魄宗的修鍊成果！二哥，有什麼新手段，盡數使出來罷！」
形神宗的神通，一半來自自身的修鍊，另一半則依賴收集錘鍊天地之間的各種靈物、至寶，進而為其所用。
此時的喬蒙塵依然是個懵懂少年……青年，對異世界對新的未來的人生一知半解。其實，只有在他歷常人之所無歷、苦常人之所無苦后，他才會真正發現，相對於浩浩渺渺的造物主世界，號稱無所不能的上界人，可能只算得上一個屁……
由此推理，看似走在正確道路上的精魄宗，實際已經偏離航向；小人得志的慕重銳、譚力及形神宗眾多門徒，是真正的歷史締造者，第一群吃螃蟹的人。
這是后話。
再回到炫酷的打鬥場面。
紫晶盾一出，剛剛貌似吃了啞巴虧的慕重銳精神倍長，挾著排山倒海的威勢，一對肉掌探出去，直取二哥的氣海部位而來。
慕重聖不敢大意，他迅速導氣入海，把修鍊了上百年的道行淋漓盡致地調動起來。只見得周圍的空氣不斷激起一粒粒閃亮的精芒，音爆聲后，整個人像廟裡塗了金泥的菩薩，從頭到腳無不金光熠熠、絢爛耀目。
轟隆隆！摧毀氣界，慕重銳那雙駭人的手掌毫不停滯，左上右下，分別對應神識和氣海。連下界最為愚鈍的人都知道，這兩個部位乃是修者的命脈所在。牽一而發動全身，一旦有一處受制，那麼厄運會如影隨形的。
面對自己親弟弟的絕情出手，慕重聖依舊選擇不避不讓，滿滿的成竹在胸。電光火石之際，他竟然透過紫晶盾的縫隙，讀得出慕重銳眼神中的一絲躊躇。
是害怕這一招放空槍？還是兄弟之情在作祟？
二三十年前，兩個宗門的實力還伯仲之間時，急於自己一支獨大的形神宗四處出擊，尋遍離天大陸的七重天八異界，收羅了數不清種類的至寶、靈獸。據不可靠傳言，功夫不負有心人，他們發現了一類與祥瑞龍族分庭抗禮的異界凶獸，並倚靠凶獸，成功萃取出大幅度提升法力的輔助之物。只是，這種外形酷似祥瑞龍族的凶獸的內體很不穩定，導致用它們的神識、器官等製成的藥物功效無法保證品質，不能成規模地開發利用。
對於這種不安心發掘自身潛能、倚靠自然天成的內體的修鍊行為，慕重聖總是嗤之以鼻，不願深信，更不願派出狗仔隊打探消息，直到這一刻來臨。
這招從未見過的怪異身法，莫不是……
「嘶嘶嘶，」觀戰的白螣發出詭異的叫聲，惹得一眾觀摩者怒目而視。幾乎同時，喬蒙塵也是長身一聳，咧著嘴表情很難看，只差像個娘們一樣叫喚起來。
都知道瘋子不好惹，所以，觀摩者對喬蒙塵的雜音選擇性失明。
勢窮型格神技初成，佔據喬蒙塵身體內部小半壁江山的龍息依然存在。當然，融入了新鮮元氣，敖毛九的龍息餘孽似乎可以更加肆無忌憚。因為，包括慕重聖在內的這些大神，自此以後，無法自如感知龍息何時出現，又何時遁形。
喬蒙塵的怪異，始作俑者就是來自不請而拱出身體的龍息。與敏感的白螣一樣，龍息撲捉到它從未見過的東西。是的，慕重銳那怪異身法的出現，皆因為有詭異的氣息隱在其中，推波助瀾幫著身主幹壞事。
奇怪了，小神經翼小開的身上，也伏有赤金的罡氣，此刻卻為何無知無覺的？難道，這麒麟的罡氣，竟然感應不到慕重銳體內來自異界的邪惡？！
親弟弟使出的殺招只在毫釐之間，慕重聖卻一動不動，他真是介於牛A與牛C之間的那個二逼，敢於以身伺虎？
不是，是他自己過於託大，現在想反悔已經來不及了。他全身像被人施了定身術一般，木獃獃立在那裡，等待著禍福相伴的輪迴。
人定勝天？當句笑話講講是可以的，萬萬不能當真！貴為慕氏家族的二小子，空有千百年來積累的傳承，坐照入神？氣貫長虹？敵不過人家死後的陰魂。
千鈞一髮之際，喬蒙塵像傀儡一樣，一步一頓走出來。然後，他倏地一下，跳到慕重銳身後，速度之快令人咋舌。
他這是……
一聲高亢的龍怒之音，挾著無比剛猛的力道，其間更射出一波波核桃大小的音球，密密匝匝地砸到慕重銳空蕩蕩的脊背。咚咚咚……音球彈無虛發，慕重銳身上的紫焰次第消弭，衣衫上留下無數青煙縷縷的空洞。音球與紫晶盾相觸，金石之音綿綿不絕。
貿然出手？這不是喬蒙塵的本意！他巴不得倆兄弟鷸蚌相爭呢！此刻，他真的只是死而不僵的敖毛九的傀儡！龍息借體還魂，一心想同那頭看不見的凶獸一決高下！
借著被轟掉的紫晶碎片，慕重聖一招「倒踢九天」，在空中倒轉720度，遠離差點讓自己命喪黃泉的陰影。而慕重銳腹背受敵，紫晶盾一旦碎裂，已經喚起的大殺招就此被瘋子毀掉。
「你……」慕重銳剛想破口大罵，突覺現在實在不是打嘴炮的好日子，活命要緊。於是，他硬生生咽下含在口裡的髒話，與二哥同時飛起來，雙雙遁去。
「紫雲宮手諭，爾等迅速回宮候命。」雲端上又落下一人，手中舉著一隻絳黃色的小旗子。
來者不是別人，正是引喬蒙塵一行人步入有周山域、應天城獨一無二、英俊瀟洒風流倜儻的少殿下，慕易揚是也。
噴了慕重銳，救下慕重聖，此刻的喬蒙塵猶如大夢初醒。他傻乎乎地看著眾人，又傻乎乎地自視自己，完全不明白之前的十秒鐘之內，他做了什麼。
斷了胳膊的譚力遠遠地躺著，看不清狀況，但莫有雨、歷強未還有眾多形神宗門人，像看見鬼一樣，他們臉上的跋扈之氣早就消失得無影無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