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十九 考驗
抵不過諸由的威力，蠱惑下，喬蒙塵躁動的內心慢慢平復。
「吸氣、呼氣，眼觀鼻鼻觀口口觀心……」
說來你不信，這些只在小說中出現的東西，喬蒙塵是從來沒有機會接觸的。可古怪得緊，隨著慕重聖念經般的吟頌，每一個字都像天外之音，觸動他的神智帶領他步入一處絕妙的修鍊殿堂。
心境空明，雜亂無序的呼吸變得有節奏起來。慢慢地，天石元氣朝著氣海緩緩匯聚，在一張一合間，全身上下每一個毛孔緩緩綻放，吐故納新，吸吮著四重天上每一顆清靈的空氣分子。元氣滲透進入經脈的同時，也在淬鍊著他肌肉、骨骼以及神識。
精魄宗注重養生，講究道法自然、天人合一，所以主修內息和魂魄；形神宗注重肉身，推崇形神兼具、身心無二，所以更青睞煉體和聚神。
慕羽白閉關修鍊之前，雖相互看不順眼，兩宗門尚能和睦相處。等到大殿下慕重炬攝政，勢均力敵的場面立刻打破，勝利的天平正朝著形神宗傾斜。接二連三的政.治.迫.害和莫須有罪狀，迫得精魄宗門徒死的死、變節的變節、遠走的遠走。
再好的條件，沒有回家的感覺，不如走他娘的。
再過幾天就是五十年一次的大考校，新一代弟子中卻沒有拿得出手的。從陸地到天空，突破對下界人體的禁制，來自莽荒之野的喬蒙塵，像天外飛仙一般突然地出現，為精魄宗的堅定擁躉慕重聖帶來些許曙光。
喬蒙塵不是任何人的上帝，他連自己都救不了，何況八竿子打不著關係的精魄宗？但是，這並不妨礙慕老三對他傾注的熱枕，也不妨礙他被諸由牽著鼻子走的迷惑。
如同橫亘在所有門人面前的懸崖，易脈像分水嶺，過去了就過去了，過不去？接下來的走向輝煌的大門也就慢慢合上了，任你如何咬牙切齒、痛哭流涕，既感動不了修鍊本身，也感動不了制定規則的那些糟老頭們。修鍊的世界，來不得半點虛偽。
不過，話說回來，糟老頭們也該好好反省反省，為什麼老是弄不過人家，難道僅僅因為城主的閉關，還是因為慕重炬個人的好惡？
慕重聖內心嘆了口氣，不知自己還能撐多久。
他收住諸由之術，免得……
「殿下，他……似乎成了。」丁藥師比慕重聖更緊張，咬著牙為他擔憂，只恨不得上前越殂代皰。是以，喬蒙塵頭頂上一出現異象，他第一個看見。
丁藥師、歐藥師哆嗦著嘴皮，興奮得手足無措。其實，在那個標誌性的有形之物出現前，修為極高的慕家老三已然有感。只不過他要等待奇迹真正出現，才能表現出自己的釋然。
真的，喬蒙塵殘缺頭髮上的三寸之地，現出一團淡得稍不留意就會忽略的雲朵。雲朵若有靈性，起起落落間，一頂狀如雨傘的雲花被迅速勾勒出來。雲花熱氣氤氳泛著暗金之芒，一看就並非天然之物。
果然是天縱奇才！在這小子強大得幾可逆天的造化面前，老天也得為他彎腰讓道！
慕重聖壓抑在心裡的鬱悶，隨著雲花的舒展而蕩然一空。喬蒙塵由內而外的體化，置身事外、一直扮演監視者的龍息，亦吃驚得差一點兒散去真氣。它連忙化隱為實，以殘缺不全的氣化龍身，感召回已準備跑路的散落真氣，免得它們找不到媽媽。
比不上慕重聖的道行，但在手術前，藥師夫婦也已感知喬蒙塵體氣有異。萬沒料到的，他身後卻隱藏這麼厲害的角色。
望著小小的獨角氣化龍體，藥師夫婦恍若大悟：我說這人為啥這般牛氣？原來是因為有在龍息撐腰！
基本可以解釋得通了，要不還真不科學。
成功易脈，被解開諸由術，喬蒙塵那迷糊的眼神變得清朗一些。易氣、易血、易脈，短時間內，連續取得別人也許八輩子都達不到的高度！他依然很餓，但在夢中是吃不到任何東西的，只能繼續克制下去。
易脈到了，易髓、易骨還會遠嗎？天石元氣早已融於身體髮膚，慕重聖循循善誘的話語間，脈氣開始剝膚離髓、伐體洗髓。
話說，易髓之痛，還真特么不是一般人受得了的！喬蒙塵哇哇亂叫著，那個痛徹心髓的慘呼，越過雲層強加於有周山的包覆，一直傳到闕宮已合上的大門外。
沒辦法，速成嘛，總要付出點代價，要是都那麼簡單，那這世上的人不都個個都去速成修鍊，誰來種地做工，誰來創造財富？
如果保持現在的能力，並通過實戰演練，喬蒙塵的修鍊等級大體上已到達介乎妙境與神智之間。也就是說，即便沒有神兵利器的護佑，他可以在無保護的狀態下，與冥人高中階千夫長、百夫長玩上一玩！附註：允許他們上前群毆。
叫聲中，臉膛、肩膀、手掌，所有沒有衣服遮蓋的肉身處，筋骨突起推著皮膚好一陣亂動，讓人不由得懷疑，在喬蒙塵體內，是不是還藏著一個無法無天的妖魔？！
到底藥師經驗豐富，一看事態不對，雙雙抵近身旁，一人降身法一人喂藥丸。雨露一般的潤澤旋即降臨，瞬間化掉喬蒙塵變身「骨刺人」的隱憂。慕重聖也搖起污垢不堪的衣袖，以手感覺對方的脈息，可千萬不能出一點岔子！
剛剛免於氣散形滅的龍息，也揪心得很。雖無法說話，連怒氣也沒地方宣洩，卻不妨礙它表達自己的情感——
嗷嗚！小小的龍息秒變為外形，一個獠牙森森、吹鬍子瞪眼睛的惡龍相貌，並排立於三人面前，企圖以自己所能表現出的氣憤，威脅著拔苗助長的應天人。
「老敖，我剛才說的話絕對算數，保證還你一個比原來還要強上百倍的大活人。」
處於煎熬中的喬蒙塵慢慢恢復平靜，筋骨不再亂動、臉色不再死灰，頭頂上雨傘一樣的暗金雲朵也漸次消融。在他的體內，似乎有淡淡輝光折射出來，雖有衣服相隔，卻無法遏制住聖光一樣存在的異象。
二十餘年來，禁錮他的維次空間，已經在前後還不到一個小時的時間裡，被徹底打破。邁出這重要一步，走好每一步，將會決定喬蒙塵能弄出多大的造化來。
如果藍天白雲是他的歸宿，那麼，征伐殺戮、毀天滅地是不是他的本分？
根據修鍊之書，基本上，易骨是倒數第二個坎。精魄宗的易骨，分為肉身濁骨、換胎脫骨這兩個看似血肉模糊的階段。
不把修鍊者弄死也要弄殘廢，看來是精魄宗賴以成名的看家法寶。但是，從上帝的角度看，肉身濁骨？脫胎換骨？簡直不可理喻！這何止殘忍？根本就是變態的體罰！如此，似乎也可以解釋，為什麼有這麼多人不要命地選擇離開精魄宗。
丁藥師捉出一團毛絨絨的東西，轉身放在喬蒙塵腳下。一見渾身輝光四溢的事主，這傢伙背毛倒豎，尾巴舉得高高的，瞪著眼睛嗬嗬有聲作威脅狀。
「這是一隻銜蟻奴，現在，不需動手，只運用你身上的氣把它骨肉分離就可以了。」
銜蟻奴？！這是喵星人好不好？！
真的，蹲在喬蒙塵眼前的，是一隻通體白毛而嘴圈生有一道黑色花紋的萌貓。彷彿早就知道自己的命運，小毛球雖全身發抖，喵喵喵發著奶聲奶氣的叫聲，四足卻倔強地抓牢地面，留下一道道深淺不一的抓痕。
弄了半天，不是自殘自虐，而是逼迫修者虐待寵物！這還是人乾的事嗎？！難怪被人排擠，難怪門人紛紛離開，說活該、咎由自取之類的話都算輕的！作死的慕重聖、作死的藥師夫婦！
喬蒙塵突然清醒許多，「銜蟻奴」讓他想起了胖子。他遭天雷轟頂離開地球后，不知道這野生的喵君還過得好不好，此刻是不是正愜意慵懶地曬著太陽，嗅著花香吃著頂級的貓糧，旁邊還躺著幾隻漂亮的母貓。
喬蒙塵俯下身來，攤開雙手伸向銜蟻奴小白貓。小白繼續弓背縮腰，威嚇著眼前一臉木木的陌生男子。示威似乎不管用，喬蒙塵還是把黑手伸得足夠長……嗖嗖，左右手立刻多了幾道或深或淺的白抓痕。
砰……一道白光，貓爪同時被喬蒙塵身體的輝光反擊。銜蟻奴慘叫，一下子彈出去直到撞上牆才算停下。
虧得此貓非彼貓，要不遺照已掛牆頭。
喬蒙塵一驚，趕緊搶上前去看究竟。誰知一著急，步子邁得大了些，一聲悶響，他也撞上了牆。封注了法力的土牆下，一人一貓又一次相遇。銜蟻奴看著喬蒙塵，喵喵叫幾聲，伸出爪子猶豫幾下，總算沒抓下去。
沒選錯對象，果然有些不同凡響。慕重聖走到牆角，眼望著喬蒙塵一臉笑意，然後努努嘴。
不是修鍊「易骨」嗎？卻捉了一隻銜蟻奴來，你到底幾個意思？
果然，慕重聖一改笑嘻嘻的臉嘴，陡然變得深意幾許：「現在，運動你的神識，然後伸出食指，想像有一把劍從商陽穴中射出……以劍對著銜蟻奴，剩下的事情交給劍氣來做。」
再清楚明白不過，原來竟是裂骨的目標不是他本人，而是可憐巴巴的銜蟻奴！喬蒙塵大怒，他一把抱起小毛球，更趁慕重聖不注意，偷偷伸出食指。
狗屁！童話里都是騙人的，根本沒有什麼劍氣！喬蒙塵撥弄著指頭，心裡不由得開始問候慕重聖祖宗八代。正無奈，指尖微微一熱，又是一道高亮，自己已中招——
天火一般的光焰，把喬蒙塵圍在其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