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十七 易氣
一男一女，男的姓丁女的姓歐，皆屬精魄宗門下之人。他們當前段位為藥師，專為精魄宗門人抓藥治病調氣理脈，雖段位最低卻是宗門不可或缺的角色。
由於形神宗日益坐大，雖有慕重聖撐腰，精魄宗卻難以回復到鼎盛時期的風光，連易氣調脈的場所也不得不委身民宅。即便這樣，形神宗也不想讓競爭對手好過，昨天譚力等人擅闖此地，暴打喬蒙塵，就是一個明證。
要治病？總得讓病人吃飽了再動手吧？要不，暈血暈針不省人事了，會出人命的！！
眼見慕重聖交待完又要走，喬蒙塵連忙一把拖住慕重聖要吃要喝。
「不可以，」丁藥師連忙說道，「我們馬上準備給你易氣，一點飲食都不能沾邊。按理，在理脈調息前期，要禁食七日；步入易氣后，更是連水也不能喝；易氣成功后的第三日，才能小飲半杯無根水，此後每日可加半杯，直到第十日，方能進少許米粥，一頓大概……」
「夠了，十幾二十天水米不讓進，這不是擺明了要謀殺？！」不待丁藥師說完這番高論，喬蒙塵粗暴地打斷了。
是啊！即便是辟穀養生，也要佐以堅果等輔食，慢慢調節機能才不至於急病下猛葯，惹出醫鬧事件來啊。
歐藥師也是慢條斯理的：「年輕人，藥典怎麼說我們就怎麼做，全都是為你好……」
「不行，不給吃不給治!要不，乾脆直接打死我得了。「
見喬蒙塵反響強烈，慕重聖停下將行的腳步：「喬老弟，我們有周山下的地界，有一處叫三王屋的大山，山中有一隻叫冰羆的大熊，一個夏天不吃不喝都沒事。」
冰羆身覆重甲牙尖爪銳，慣常以三王屋高原的冰龜為食。可一到盛夏，冰龜紛紛下山談情說愛去了，冰羆重甲不耐熱，冒險下山死路一條，所以只能躲在山頂打發時光，順帶看看有沒有好運，撿到個別漏網之龜去去飢火。
由於天熱無法進入冬眠以保性命，經不懈努力，通過減緩自身代謝能力，冰羆發展出「行走冬眠」這一絕技，成功度過了食物稀缺的夏日。
冰羆半夢半醒之間不吃不喝，都能活下去，你喬蒙塵也能。我們要做的，就是讓你在易氣前後保持半夢半醒不吃不喝；你要做的，就是讓自己不吃不喝。
「雖然冰羆後來難逃一死，可它為我們開創了一條可行的修鍊模式。」
啊？說得這麼熱鬧，還是給餓死了……
喬蒙塵瞠目結舌，慕重聖連忙解釋說不是那麼回事，冰羆死亡全因冥人獵殺取罷甲所致，與冰羆長期不吃不喝無關。
那麼，易氣要多久呢？
不一定，全看被改造對象的資質以及其內體有多少冗陳雜質。快的，一炷香沒燒盡就能通關，慢的嘛……永遠也過不了關——活活餓死！
等一下，留仙芝、冰蠶肉、冰晶七葉草……還沒算上敖毛九的龍息、胥寧珺借的續命之氣，這麼多雜七雜八的外來氣息，那豈不是有九條命也經不住造嗎？不行不行，誰不怕死誰來，反正老子不幹。
好話說了一籮筐，喬蒙塵死活不同意。丁藥師、歐藥師無法，只好瞪眼瞧著早就想走、卻一直走不成的二殿下，看他怎麼才降得住這個油鹽不進的下等人類。
「這樣罷，你如果不幸死亡，我就發誓，不再馱這塊石碑！誰愛馱誰去馱！」
這算哪門子承諾？你願意當王八是你自己的事，你馱不馱石碑與人家有半毛錢的關係？
聽到這句話，丁藥師和歐藥師的臉上齊齊變色，他們想去阻止慕重聖打這個賭，可對他的秉性知根知底，持反對意見只能適得其反。不反對吧，萬一這倒霉孩子真的一口氣上不來，死了，整個有周山、整個應天城都將毀於一旦。
正左右為難，喬瘋子火上澆油——笑嘻嘻地鼓掌。這表示他願意了？不明就裡的他，居然同意慕重聖的賭注，同意進入易氣試驗階段了？
輪到藥師們忐忑不安，歐藥師看一眼自己的老公，不知該說什麼。丁藥師情知再勸二殿下改變主意不僅沒有作用，反倒顯得自己技藝不足以當此大任。他輕吁一口氣，轉身將木箱打開，取出一個黑乎乎脹鼓鼓的袋子。
天石煉製的元氣，被收集在用吞天獸膀胱製成的袋子里。作為調合應天城小氣候的原始之氣息，天石元氣彌足珍貴，且可以用於改善應天人的血脈內體。因為天石絕無僅有，元氣殊難煉製更不易長期保存，只能儲存在西方墨苯山的吞天獸的膀胱里。與天石一樣，墨苯山吞天獸屬稀缺資源且難以獲取，為了取得這隻膀胱，精魄宗付出三個高階術士的性命。
為了喬蒙塵，慕重聖連家底都抖出來了。
臨上手術台，還是因為慕重聖的那句話，丁藥師猶豫了，萬一易氣失敗而弄死患者，他夫妻倆就是整個有周山整個應天城的歷.史.罪.人。
首先，要喬蒙塵保持半夢半醒狀態，是一個難題。失去知覺沒有主動意識，肯定不能自主完成易氣。其次，喬蒙塵雖開神識，卻是被動而為，天石元氣疏導氣脈也是因人而異的，稍有不慎，就會斷裂七經八脈，把人逼上絕路。最後，吸收不好，元氣就會白白浪費，再無存貨可支取。
見丁藥師面有懼色，慕重聖只能打消回宮督導門人練功一事。天大地大，此事最大。
不管了，先把丫整懵吧。
丁藥師夫婦分別立於喬蒙塵左右側，雙雙念念有詞，造出兩團金光四溢的氣焰。氣焰似有生命，分別朝喬蒙塵左右耳襲去。
等等，慕重聖突感不妥，揚袖扇去氣焰：「喬老弟，還是由我來引領你進入導氣循體的境界。」
仰頭、躬身、屈膝、盤腿，慕重聖口授，喬蒙塵執行，終於弄出這副奇怪的造型。隨後，慕重聖運動體氣，一個隱約可見的氣罩慢慢生成，像個玻璃瓶般將喬蒙塵納入其中。丁藥師忙拿出盛滿天石元氣的膀胱，高舉在手只等慕重聖示意。
形神宗主修氣血，精魂宗專攻脈絡。
修鍊脈絡，又分為易氣、易血、易脈、易髓、易骨、易形六級階品。每一階品承前啟後，中斷了其中任何一環，就不能進行下一階品的修行，更無法達到精魄宗修鍊的至高境界：入神。
按照精魄宗修鍊等級排名，由低到高可分若愚、守拙、扳牛、妙境、神智、通體、通幽、坐照、入神。
若愚是門檻，一般開了神識就能可以順勢跨進門檻。當然，這主要針對應天人而言，下界的碌碌眾生，大多為還在聚炁上尋尋覓覓，開神識基本上只能是個傳說。
跨進門檻，不等於在今後的修鍊里就可以閑庭信步。運氣、資質、造化、毅力、投機等等因素，你不知道哪一個能左右你的前途和子孫的數量。
子孫的數量？與修鍊有什麼關係？
當然有了，地獄模式下，長壽多金的高富帥，永遠比一臉倒霉相的矮矬窮多些機會繁衍出更多的二代、三代。
如果確定這輩子就留在異星發展，這絕對算得上是個千載難逢的機會。當然，前提自然是喬蒙塵如願易氣，徹底消除體內各種各樣的雜牌氣流，包括胥寧珺無私贈與的陽壽生氣，脫胎換骨變成另一個肉身。
算上五色石的高溫消毒，從始至終喬蒙塵都是被動者。被動永遠挨打，這也就不難解釋，為什麼雖有龍息罡氣的庇護，他的各種身法、動作依舊時靈時不靈，空有一身萬眾難求的造化，卻無法掌控能飛多高、能砍幾個冥人等等提高逼格的因素。
氣罩出來了，十多分鐘過去，罩子中的喬蒙塵卻未見表情恍惚、神智迷離之狀。而且，老是保持一個姿勢，耐心再好也又用完的時候。何況喬蒙塵滴水未進差不多有一天之久，已接近瘋子發瘋的臨界點。
受體不進入半夢半醒，即意味著不能把天石元氣放出來。兩藥師各自暗暗用功，擠壓意識、知覺的脈氣籠在喬蒙塵外體，越積越多。
眼見豆大的汗珠從男女藥師面頰滑落，喬蒙塵臉色愈加難看，隨時可能衝破氣境出來發瘋。焦急中，慕重聖瞥見一股龍形之氣，在喬蒙塵頭頂三寸之處遊離不定，那支小小的犄角，更顯得與敖毛九的獨龍角一般無二。
「敖大哥，小弟給喬老弟的易氣修鍊……實屬迫不得已，不敢冒犯你的龍威，更不想將你和喬老弟分開。你看這樣如何，小弟以慕氏門宗的名聲作為擔保，不管給他修鍊到什麼境界，總要留一根主脈任你左右。」
同一時間，先後送出兩個賭注，二殿下夠拼！
慕重聖的道行高得離譜，別人看不見摸不著的龍息，他總可以感知得到。聽完這些，猶豫再三后，龍氣倏地鑽出氣罩，真的不管了。
動手！
失去龍息的護佑，三股強盛脈氣只需半秒鐘，就催眠了喬蒙塵。
元氣灌頂！
伴著一絲尿騷味兒，天石元氣傾囊而出，轉眼間溢滿了氣罩各個角落。藥師夫婦念動咒語，淡青色的元氣開始襲向喬蒙塵全身上下，慢慢導出一些雜色氣流。不到一分鐘，雜色氣流逐漸佔據上風，表明元氣正漸入佳境，完全替代雜質只在交睫之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