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十五 又一次攤上大事兒
「他們這是準備去闕宮,企圖獲取麒麟們的點撥,然後一步登天成為人上人。」終是生死與共數月,胥寧珺對喬蒙塵如是解釋。
踩著繩梯,這些以「人上人」為目標的精魄宗門人,一個跟一個,戰戰兢兢地接龍而上,去往不知前途是好是歹的動物園——闕宮。
近期,就是眾多麒麟一生中最嚮往的好日子——闕宮大殿試。別被殿試二字蒙住,所謂闕宮大殿試,就是接受考驗的麒麟,按照事先排好的位置坐定,等待著《麒麟養成教程》上規定的硬菜:逝年。
這群甘願冒著背叛師門罵名的修行者,早就算準了闕宮大殿試時間,欲以生命作為交換砝碼,成為在「逝年」比拼中的投機獲利者。
望著漸攀漸小的身影,眾人尤其新來者大都五味雜陳,不知該為他們的莽撞慶幸,還是該為他們的敢於突破自身桎梏擊節叫好。這時,兩個身影幾乎同時著地,重聖和重銳兩個冤家兄弟回來了。
出乎意料,兩人都是得意洋洋的,讓這場官司看起來沒有輸家。果然,重銳看也不看自己的「獵物」,只對譚力、面具男等人使個眼神,後者會意,隨著主子扔下眾人踏雲而去。直到目送他們飛遠,慕重聖臉上的笑意才迅速褪去。
「跟我走,」慕重聖的話顯然是對喬蒙塵等人所講。
「二哥,全都交給你了?」
「和大哥打了個賭,讓他跟我修精魄宗。」
「哦……」慕重櫻顯然很吃驚,「如此甚好,只怕這人擔不起……」
慕重聖正了正石碑:「就看他有沒有這個造化了,現在離大考校還有好幾天時間,幸運的話,也許有這個可能。」
如果對方是一個正宗的精魄宗弟子參與考校,還多少有扭轉精魄宗日漸式微的可能性,選一個資質底下、內體充斥著怪異氣息的凡人,是不是有些兒戲了?慕重櫻知道自己的二哥常做些出人意料的事兒,可這次大考校卻關乎二哥一脈的榮耀以及精魄宗的未來,僅憑一面之緣就定下人選,真的……不清楚信心何來?
事不宜遲,也不管人家願不願意,慕重聖上前拽著喬蒙塵,那猴急的樣子就像害怕人家隨時準備跑路一樣。
幹嘛?不去!喬蒙塵一甩手,掙脫慕重聖鐵鉗般的禁錮,轉身就跑。剛一扭頭,腳下拌蒜便是一個大馬趴。翼小開早就提防帶頭大哥有這麼一手,所以,事先伸出小短腿。
你丫的……喬蒙塵掄起拳頭,卻砸到純潔無瑕、可硬可軟的胴體上。老白嘿嘿一笑,抱歉說都是自己的錯,走路走得急了。
大兄弟,認命吧,鎖龍井的苦還吃得不夠多?
即將告別袋鼠媽媽,胥寧珺心有戚戚,遠遠地向著喬蒙塵比劃出三根指頭。風之國三郡主臉上的表情,被慕重櫻及侍女、鍾肅及隨從看在眼裡記在心上。「三根指頭」代表什麼呢——可能夠得上幾位男女琢磨上一陣子,但胥寧珺那副不舍的表情,卻分明是和尚腦袋上的虱子。
風騎衛隊長鍾肅喉頭直冒酸水,難怪她對自己不理不睬,原來離開家這麼段時間,竟有了相好的野男人了?醋意過後,他手腳陣陣發抖,真想衝上去直接廢掉這個壞了好事的下界賤男。
問題是,鍾肅不敢付諸行動,只能停留在想一想的層面上,意淫誰不會?
大邋遢後面跟著幾個外形酷似叫花子的傢伙,其實也很般配。慕重櫻輕撫著表妹的頭髮,微笑了牽著胥寧珺往前走。鍾肅緊隨其後,有點不依不饒的意思,直到慕重櫻的貼身侍女拉下臉,他才悻悻離開。
眾叛親離啊!
白螣要療傷兼取得渡劫成功,表面木訥的翼小開亦懷有小九九,胥寧珺又被人帶走,這不叫眾叛親離,難道還好意思稱之為惺惺相惜?
兩生花開的盡頭,現出一個孤零零的四合院。院落青檐灰瓦綠苔正濃,更有兩株古樹掩映其中。尤為奇怪,馱石碑的慕重聖剛走到院門口,木門咯吱一下自動開啟,院內靜悄悄的,門後面卻見不到半個人影。
一定是慕老二裝神弄鬼地吹氣,小開騰地跳到慕重聖跟前,以為這樣便能戳破他的伎倆。孰知人家面色如常,一點造假的痕迹也看不出。相反,小矮人這樣一弄,反倒提醒了人家,多了兩個無關的生靈。
「你們這兩位朋友,請到對面那個院子。」說話間,慕重聖學了一聲雞叫。
喬蒙塵等人卻被嚇得夠嗆,他們左看右看,只想找出是誰在搗鬼作弄他們。雖然,明明感覺,說話和雞叫聲都是出自慕重聖一人口中,可是,這種聞所未聞的遭遇幾時遇到過?院門外,包括大蛇和矮人,這裡就統共只有四個生靈,除非有人故意遁形,否則哪有第五張嘴皮有空學雞叫?
雞叫聲后,四合院斜對面的一排草房中,第二間房也開了一道門。一個老態龍鐘的男子,拄著杖顫顫巍巍走出來。他朝慕重聖畢恭畢敬地鞠躬,然後側過身去,似在等待訪客進門。
「不太好吧?」白螣團起蛇身,大腦袋差點就靠在石碑上:「這麼長時間以來,我們三個病人一直彼此照料,突然分開會很不方便的。」
算上在草雲澗不打不相識的時間,他們呆在一起明明只有幾天而已,它故意這樣說,分明只是欺負人家不知情。
慕重聖不為所動,他笑起來:「別害怕,把你們分開的目的,是基於要先治好你們身上的傷病……如果願意,可以隨時串門走動。」
帶著半醒半疑,老白、小開走進草屋。看到慕重聖的老僕人面無表情地合上門,喬蒙塵突然有了一絲懼意,這是他踏入這塊陌生土地后,第一次有這樣的不詳之兆。
不要被院子的外形所迷惑,跨入院內進得房門,才發現屋內的陳設簡陋到寒酸的地步。石桌石凳石床,石碗石杯石灶,如不是石床上鋪了一張紙薄的草席,牆壁上開了一扇木窗戶,這裡整一個石器時代的標準套間。
「怎麼樣,還可以吧?」
喬蒙塵看他一眼:「還能怎麼樣?湊合著住上一住了。」、
「那行,我這就走。你呢……先休息一下養足精神,明天起正式安排人手給你調理脈息、去除冗陳。」
如你所願。
「還有,」慕重聖去而復返,「呆在家中,儘可能不要出門,形神宗和……我三弟會故意來挑刺,相信我,他們碾死你比碾死一隻螞蟻更輕鬆!」
有那麼一刻,喬蒙塵眼眸里閃過點點凶光,可隨即,這種不怕天不怕地的神經質消失,再犯混的傻子,命還是最重要的。
等等,那啥?從草雲澗帶來的給養全在大蛇身上,即使有也剩得不多,還不夠翼小開這飯桶造一頓,這裡家徒四壁,吃飯喝水怎麼辦?再說洗臉洗腳再加上出個恭,又怎麼解決?
嘿嘿,萬里送嬌娘的英雄,居然會為這些芝麻大點事所難?我不相信!
真的,這些瑣事一點也沒有交代,慕重聖就屁顛屁顛地扛著石碑,轉眼遁形於院子上空。望著空無一人的天際,聽著院牆外螞蟻娶親弄出的動靜,喬蒙塵發了會呆,開始準備天上人間的幸福生活——自食其力。
偌大的院子居然只建了兩間房,寒酸歸寒酸,這一間多少還有點東西,不像隔壁,黑洞洞的連窗戶都沒有。
找了半天,只差掘地三尺,依舊空鍋冷灶,居然連一滴水一粒米一根柴火都找不見!又飢又渴,喬蒙塵真是連哭都要節省著點,免得浪費水分。偏偏隼掠罩連同如意袋,全部沒帶。隼掠罩還在胥寧珺脖子上,如意袋留在大蛇身上。缺了天譴族的寶貝,古樹稀疏的葉子高不可攀,總不至於淪落到啃樹皮吧?
沒有指峰上那種隱藏的機關,這還算得上是神仙居住的地兒?喬蒙塵越想越火大,將慕重聖的忠告拋在腦後,試圖伸手推開緊閉的院門。
一道高亮之光閃過,像四周裝了電網,喬蒙塵被重重彈到地上,連七長八短、略現焦黃的頭髮都根根豎起。他跌跌撞撞地扶牆站起來,吐出一口黑煙,開始咒罵誆騙自己的馱碑人。罵聲越過高牆,在靜悄悄的街角巷尾回蕩。許久,卻依舊無人問津。
這一通罵,直罵得他口乾舌燥,頗感精神不濟才收住口。
正無奈,突覺全身清涼,有陣陣綠意無休止襲來,讓他彷彿置身於無數吐息納垢的樹木之間。傳言中的「森林浴」,帶著清靈通幽的沁潤,正以無可抑制的速度,在他身體各處蔓延。
像初涉環炁術一般,不管他願意與否,這股綠幽幽的氣息,迅速匯聚成流,緩緩導向臍部的氣海。隨著體內清氣的不斷增加,氣海滾雪球一樣將吸入的氣息聚在一起。各種雜質體氣濁氣正從各處毛孔逃逸而去。
神清氣爽中,喬蒙塵神識一片空靈,一納一吸間,尤覺自己的嗅覺、聽力和思維大為改善,如果維持這樣的狀態,重回六月再赴高考,那個片區的狀元不敢說非他莫屬,卻也是八九不離十的事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