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十八 好吃的樹根以及可以遁土的矮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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眾人驚懼的目光里，這場殃及池魚的屠殺，直到夜幕臨近，直到方圓百里地的大小水族滅絕殆盡，水面上再也找不到一個鮮活生動的水泡，才被悻悻停下來。
昔日平靜祥和的幽深之海，已化作人間煉獄，染紅的海水從漁船腳下一直鋪到天盡頭。俏皮的風兒也害怕得躲起來，死氣沉沉的洋麵、寂寂無聲的人群、微微起伏的死魚爛蟹，刻畫出一幅末世到來的畫面。
衛階恰好在這些船上，而且還認出喪心病狂的喬蒙塵來。他震驚非常，實在弄不明白這人吃錯什麼葯，才會有這樣反差極大的表現。在那因為對方的出現，而導致他離職的不甚美好的印象里，這年輕人除了跳得高一些、脈絡不類常人、無形之氣大到沒法形容之外，倒也沒發現什麼過人之處。分別不到一個月，怎就變得如此兇殘嗜殺、作惡多端呢？
接下來他會怎樣……殺光我們？
一念及此，立在船頭看閑劇的眾位爺心中俱寒，走也不行不走更不行。走的話就等於提前通知喬瘋子，我們要走了，您老看著辦；不走？待得越久越沒底，伸長脖子等人前來砍頭那種酸爽？哈哈，只有天知道。
落日蒼茫中，過足屠殺癮后，喬蒙塵跳進海水涮了涮自己，嗖地一下破空而去，又快又疾如流星似閃電，消失在將夜的幽深之海上方。
人家根本不diao你們。
……
黑漆漆的大陸夜空里，突然多出一顆發出微光的流星。流星移動得很快，要不是太高太遠，會以為那白光是螢火蟲裝逼的結果。
隼掠罩的神奇鋼氣，在寒冷無盡的虛空盡顯無遺。可以禦寒可以擋槍，遇到障礙物還會發出嗞嗞聲提前預警，像車載雷達一樣出行無憂。這樣多功能的好處，讓喬蒙塵能忙中偷閑，累了可以合一會兒眼。
長途高空旅行唯一麻煩的地方，是沒有星宿月亮，缺乏必要的參照物。白天好一些，可以看地面，晚上就慘了，兩眼一抹黑，比無頭蒼蠅好不了多少。值得慶幸的是時下正是南風季，順風而飛，遙遠的無極淵岩應該可以指日可待。
睡睡醒醒迷迷糊糊間，左側天際慢慢通透起來。
餓了渴了，下去尋點野果什麼的解解飢火吧。
一晚到亮沒有消停，後面那片巨大內陸湖早已消失不見，迎接喬蒙塵的，又是一個未知的世界。
已是秋天？眼前丘陵起伏的原野，俯拾皆是橙黃碎金之色。落定后，才發現看錯了，橙黃，根本就是這裡所有植物的本色。
如果說樹木反常是因為體內缺乏葉綠素，那麼，草綠色、深綠色的土壤又怎麼解釋？該綠的不綠，該黃的又不黃，這不是本末倒置又是什麼？一定是造物主漫不經心的，才會出現有悖天理的設計！
與土壤顏色相似，窪地、樹叢中的薄霧東一堆西一簇，讓人覺得彷彿置身妖異之境。
喬蒙塵飢火難耐，再沒心情理睬稀奇古怪的東西，只想儘快找些可以果腹的全天然無污染綠色……橙色食品吃下去，給胃腸壓壓驚，順便影響一下大腦皮層負責飢餓的細胞。
遺憾，沒有。
他的雙手顫抖得厲害，再不取得突破性發現，後果嚴重。他山上山下轉了兩遍，連野果的影子都沒有。只能退而求其次，隨手摘些菱形的花朵。嗯，入口不澀且存有一絲甜味。只不過，數量太少不夠充饑的。
喬蒙塵忽地想起臨走時丑叔給了幾株靈草，說關鍵時可以提神。管它呢，先吃了再說。他掏出一株吃下，滿心以為可以解決所有問題。
可問題來了。
聽說過恰特草嗎？也就是那種可以會讓人醉草的「阿拉伯茶」。
沒有？好吧。丑叔給的這株所謂靈藥，效果和恰特草一模一樣。初時興奮難當、繼而飄飄欲仙，如同喝了陳年老酒一樣掩飾不住醉態。
神經中樞被強烈刺激之下，天旋地轉，喬蒙塵頹然仰面八叉躺下去，口水滔滔不絕弄濕了一方綠地。哇……胃液已涌至喉嚨，恍惚間喬蒙塵強扭過頭，免得自己反受其害。一夜無休且滴水未進，吐出的胃酸嚯地腐蝕著土壤，綠色的泥巴盡數變成白色砂土，讓埋在下面的植物根須露出來。
像蓮藕一節節的根須光滑乾淨，好不好吃另說，但一看水分就很足。暈頭昏腦的喬蒙塵顧不了許多，扯下根須擦也不擦就往嘴裡送。果然不賴，甘汁四溢香甜可口，吃下覺得力大無窮。陽光雨露、萬類霜天，還說咋就找不到野果了呢？原來全特么埋地下了。
幾節根須下肚，醉草的難受勁很快消失。喬蒙塵恨恨地掏出餘下靈草就欲扔掉，轉念一想，要不是這不知名的靈藥的麻醉作用，他還就找不到這些奇怪的食物。
此時，天色早已大亮，早起的鳥兒沒蟲吃，餓得咕咕亂叫。更有幾隻體型極大的禿毛老鷹盯上喬蒙塵，以為他是近在咫尺的美味點心，頻頻飛來撩撥他。惹得不勝其煩的孤魂野鬼性起，拖著恢復三四成體力的身子骨飛天縱地，逮住領頭大哥撕了皮毛斷了脖頸，才結束這一波騷擾。
「你這瘋子，吃我土相果不說，還殺我萌寵，想要反天不是？！」
聲音不大不小，就像風從耳邊吹拂，惹來樹影律動花香漸欲。喬蒙塵不吃這一套，歪著頭虎著臉大聲吼道：「滾出來，裝神弄鬼算不上好漢。」
誰怕誰，出來就出來。
噗噗噗，綠霧由四面頓起，印得喬蒙塵臉都綠了。他一把抽出竊血劍，心想管你是誰，惹毛了老子？玉皇大帝也捅幾個透明窟窿！
「愚蠢的人類，想動手？是不？」三個相同節奏相同音頻的尖嗓音，從不同方位發出，將偷吃土相果的下界人罩住。
四個如一個模子刻出來的矮胖子，面黑睛黃身材滾圓，長髯驚人的拖到腳踝上。由於身高不理想，四人中倒有三個，胖臉被綠霧團遮住眼睛和鼻子，讓出場的氣勢大打折扣——不給個差評都對不起你。
打黑拳的腦門上寫得再清楚不過，先下手為強才是王律，沒有之一。
喬蒙塵明顯想欺負人家個矮，叉著手騰地跳到臉上霧氣最多的矮胖子身旁，想要斜眼扮惡漢捉弄人家。誰知捉弄人的快意，還沒有傳遞到對方，自己反倒被嚇一跳——綠霧綠塵吐煙圈般一環環騰起，黑矮胖子卻消失得無影無蹤。
飛天還是遁地？喬蒙塵沒理出頭緒，屁股上結結實實挨了一腳……兩腳……三腳……四腳。
還特么見者有份是不？四個矮子一人一腳，權當給喬蒙塵作見面禮了。
矮子站過的原地有個洞，洞口在慢慢收縮變小，黑咕隆咚的一直通到地下。而在喬蒙塵身後，四個更大的地洞也正在縮小變窄，旁邊站著下黑腳的矮子們。
這體型這狀態，讓人不聯想到一個猥瑣的神話人物都難——土.行.孫！是了是了，遁入地下來去自由，正是土.行.孫的看家招式。
「土鱉兄啊，咋這麼不夠朋友？大老遠來你家一趟，不端茶倒水讓座就算了，還踢人，這太不仗義了吧？」
聽到「土鱉兄」，四矮子俱是大驚，不知道這廝什麼來頭，有沒有黑惡勢力撐腰，一時愣在那裡不知怎麼回答。
此地名為無方界，距離天極淵岩不遠了。不出意料的，幾個傢伙是四胞胎兄弟，姓土，分別叫土爾六、土爾七、土爾八和土爾九，是當地類似土地公公一樣的管家，專職管理這些綠地黃樹。喬蒙塵戲謔的話，讓土氏四兄弟暗自吃驚。要知道，幾百年的物是人非，根本沒人知道他們大哥的名諱。
土家五兄弟中的大哥土蹩，失蹤前在無方界赫赫有名。有句話在無方界廣為流傳，「擎天天下土上土蹩」。意思就是，儘管普天下都是上界陽家的，但這塊土地上的小事兒，還是土蹩說了算。
土蹩的祖上，曾為專職負責琰浮洲耕作栽種的官員，因與陽擎天的處事方式相左，被上界貶離琰浮洲。幾經漂泊后，最後在無方界安下家，並按照自己的意願改造著這一方水土。此地的綠土黃樹，也全拜土家所賜。
「你見過我大哥？他人在哪裡？」不愧是超級孿生的，思維和說話都神同步，一次開口三回復讀。
喬蒙塵面不改色：「上次見到他，是在爻山前面的龍息潭。只是，現在不知跑去哪裡發財了。」
四人大喜，再不追問別的情況，各種圍攏上前拍胸撫背，那情形就像見到土蹩本人一樣，熱烈而欣喜。輕易便取得信任，喬蒙塵更不客氣，要吃要喝要休息。
不久，到底老三爾七要精細一些，等喬蒙塵吃飽喝足，他瞅個空一個人過來了。
「兄弟，不是我不相信你，應該還有一件事……你可能忘記了……」
「喔，不就是冥人要出來禍害嗎？還能有什麼？」
「對對對，看來兄弟有些來頭。」
喬蒙塵一瞪眼：「無名之輩就不受待見了？人家是以貌取人，我看你們相貌平平——是不是退而求其次，準備巴結我背後的黑惡勢力？！實話告訴你，我背上沒有背人，太累！」
兄弟，你還太嫩了，要是不拼顏值和背景，這世界才會亂成一鍋粥呢。
土爾七哪裡肯信？回去和其他人商討一番后，非要同喬蒙塵一起去無極淵岩，滿心希望順道打探到大哥的消息。
也好，土爾七有些道行，一起去的話多少有個照應。至於尋找土蹩嗎？這蠻荒大陸如此廣袤，隨便敷衍一下，讓他們自個兒慢慢找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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