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十七 狂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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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全是素食的午宴,吃得聞道一和村長兩人鬱悶不已。遠道而來,再不濟也弄它一碟海參兩盤魚翅嘗嘗鮮,這才是待客之道嘛。哼,全素餐,你當這是喂牲口嗎?


  看出兩人的不快,個頭比他們高不了太多的半大夥計也不高興,說起話來毫不客氣:「別不知好歹,海母貝、象鼻草、空花莖,哪一樣不是世所罕有的!別人慢說吃,連見都沒地方見……肉生痰魚生火,大魚吃小魚小魚吃蝦米,草食動物吃草產奶生蛋然後被吃,天下活物循環往複,以為這就是生命的真諦,誰知道最好的東西反被置於腦後。」


  「按你的邏輯,我們直接吃草就好了,省得每天忙忙碌碌的……老得快。」聞道一少年心性,終於忍不住反詰。


  「那是你們的事兒,反正,我們從不用等而下之的肉類作食物,想想就噁心!」


  兩個半大小子互不服氣,幾句話后均氣鼓鼓地不理對方了。村長一度想做和事佬,話到嘴邊卻不知如何講。正僵持著,喬蒙塵紅光滿面地出現在門口,後面烏泱烏泱地跟著一票大塊頭。


  人多不好說話,丑叔把喬蒙塵帶到僻靜處,從口袋裡掏出一個雞蛋大的肉球。肉球外裹著一張枯黃的皮子。肉球頗為奇異,沒有想象中的腥味兒。隔著黃葉間隙,或有一道道閃電樣的微光溢出,不知是什麼原因。


  「這是專門給隼掠罩弄的誘餌,」丑叔神秘兮兮地耳語道,「缺了它,這隼掠罩不太聽使喚,特別是飛到空中時容易出岔子……所以,長距離飛行時,一定要隨身攜帶,否則很不安全。」


  這肉球誘餌,由小電窈的肉骨血黏合裹成。為了長久保存,以海蚺褪下的老皮作外包裝。和鮀鱉一樣,海蚺是幽深之海萬米深處的大海蛇,等閑不離開黑暗的海底,只有長大蛻皮時才在海灘偶爾現身。海蚺皮保濕保鮮功效奇佳,丑叔過世的父親,就是以一張巨大的海蚺皮包覆著下葬的……


  之所以要用誘餌佐助飛行,是因為天石和木隼都是靈性十足的寶貝,兩者組合而成的隼掠罩便是稀世之珍。隼掠罩雖具物形,實則木隼的神與勢所佔比例更多。也就是說,隼掠罩雖死猶生,木隼的靈性依然在延續,不然,也不會以電窈肉作餌誘之。


  卧槽,這裡面有如此大的學問!


  癲狂歸癲狂,喬蒙塵還是知道好歹,命都沒了,還能狂給誰看?他白臉上的紅暈未消,卻又多了幾許愈加看不懂的表情:「早說啊,差點被你害死了!」


  他一把奪了誘餌,也不和聞道一他們話個別,拍了拍隼掠罩自語道「看你的了」,說完,準備就要單飛。


  等一下,好像還忘記最關鍵的東西——地形圖。喬蒙塵騰地一下墜回地面,生氣地沖著丑叔嚷嚷,似在嗔怪他人老糊塗。


  「這個真的沒有,大致方位剛才不是告訴你了嗎?」


  好吧,拜拜。


  孫悟空騰雲飛舉,還要念訣攥拳抖身,拿足了勢才施展得開筋斗雲。喬蒙塵倒輕鬆,調動重回體內的純正氣流,稍稍一下就導氣入海,更有隼掠罩的神力可以藉助,輕飄飄地便「飛舉」起來,瞬間消失在眾人視線內。


  科幻電影中那些常有的瞬間移動的技術,在現實生活不知猴年馬月才得以實現。不過,至少現在,喬蒙塵無法依靠這一先進生產力,只能祈求隼掠罩不會失效。飛行速度可快可慢,全憑喬蒙塵的意志為轉移。隼掠罩的金屬片片散發無形的鋼氣,有它的保護,幾千米的天空上不覺寒冷、氣悶。


  埋劍之處遠在二十多萬裡外的無極淵岩,優哉游哉的總不是個辦法。適應了隼掠罩的特性,喬蒙塵逐步提高速度。白雲向流動的霧急速後退,表明行動奏效了。按照相對論,達到臨界點,速度越快質量也就越大。只是怪了,除了眼暈,還真沒啥感覺。


  話說第一次無保護飛行,腳下沒底心裡還真有些發虛。喬蒙塵突發奇想,要掉下去的話那就早點來,好歹下面還有海水作保護,萬一飛出這片海域再出狀況,連哭的時間都沒有。


  離開雲堤,微藍的海面上多了點點白帆。再往前,碧浪里出現兩個比例較白帆大得多的黑影。從划動的姿勢及橢圓的外形,喬蒙塵判斷那是羊哀,差點害了一船人性命的投機分子。


  見到羊哀,喬蒙塵那一絲惆悵被迅速拋在腦後,有仇不報非君子!他要報復、要收拾羊哀們。


  高速推進的喬蒙塵在空中轉出一道美妙的弧線,頭朝下腳向上呼嘯著俯衝而去。他選擇從雲朵中穿過,讓飛行軌跡帶著長長的白色尾翼。這樣的造型確實很拉風,可惜,這是在異星上,發了不了微博吸引不了粉絲。


  羊哀性情兇猛逮啥搶啥,有名的吃不飽。眼下,兩個傢伙忙著追逐一群游豚,正為抓哪一尾當點心而左右為難,誰知飛來橫禍已近在咫尺。


  喬蒙塵半空中來了個急剎,挾著千鈞之力穩穩地踏在大一些的羊哀背上。這一下力道驚人,可是,只讓那半截長了海草的背甲微微一顫。羊哀實在太大,這一點壓力就好像蜻蜓撼石柱,對萬斤之軀來說幾可忽略。


  背踩羊哀渾然不覺,喬蒙塵怒意大盛。


  不痛不癢是吧?那行,這就給你好看!


  喬蒙塵拔出冷艷艷明晃晃的「竊血」,對著背甲就是好一通亂戳。竊血劍圓頭薄刃,被戳的背甲如豆腐一樣,被輕易割開,鮮血像噴泉一樣湧出。


  「竊血」寶劍,乃是天譴族的祖傳名器,在族長眼裡,它的地位僅次於隼掠罩。據說,這把可以任意變換長短的圓頭劍因封注有嗜血妖姬之魄,善能吸血,一旦被攻擊者遭竊血劍戮開了口子,身體的血氣便會被劍氣所惑,血氣外泄有如黃河決堤,不趕緊設法止住或者逃離,下場也許等同於缺乏凝血因子的血友病人。


  竊血真是劍如其名,在它的作用下,鮮血從傷口源源不斷流出。這麼大的動靜,另一頭羊哀不可能不注意了——機會難得啊,游豚又不好捉,到了嘴邊的食物再不吃就是真傻子!同類?也吃!

  海水蕩漾間現出卡車一般大的綠眼,貪婪而兇殘。嘴喙大開之際,****招的羊哀猛地躍出水面,直撲背甲四裂的同伴。


  從道義上講,乘人之危的行為令人不齒。但喬蒙塵心性大變,已然對道義免疫,最為樂見狗咬狗這類鬧劇。他吸氣騰空,懶洋洋地觀察著兩頭巨大的羊哀自相殘殺,直到認為留給自己的戲份不多時才再度出手。


  偷襲的羊哀毫無懸念地佔了上風,開始伏在一堆血肉中享受勝利果實。等得有些落寞的喬蒙塵再次出手,竊血劍輕舞,羊哀背甲上便多了一個烏龜的圖案。螳螂捕蟬黃雀在後之後,如山大的海獸裂牙發出呼呼低吼,以巨爪緊緊擎住同伴屍體。


  面對蠢貨,真不知說什麼好?點贊、差評?自己被人家如法炮製、性命堪憂可以不管,護食的本能倒還被成功激發。


  挖好坑,喬蒙塵咚地一下投入海中,下潛幾百米托著一塊重愈百斤的海石回到原地:「你不是喜歡背上長石頭嗎?好,再多一塊也不會介意吧?」


  說完,舉起海石便朝沒了背甲保護的肉坑中擲去。嘴叼鮮肉的羊哀一聲慘叫,這才想起生命誠可貴。


  上天無門入地無路,今天就要取爾性命!


  見過雪貂是怎樣撲殺野兔的嗎?


  雪貂身材嬌小,野兔的體積和重量至少是它的三倍以上。遇到雪貂,就預示著野兔的死亡臨近了。力量懸殊很大,雪貂竟然能殺死野兔,而且從不失手,靠的是——


  狠勁!


  眼下,喬蒙塵就是一隻小小的雪貂。羊哀入水他入水,羊哀出水他露頭;咬定青山不放鬆,一心只想廢羊哀。


  話說這羊哀實在太大,亡起命來可不是那麼雲淡風清的。它一系列的逃生掙扎,攪得方圓數十里的海水幾欲傾覆倒灌,極大殃及到漁民們的生命。喬蒙塵哪有這麼多閑事可管?他一次次舉起大石塊,一次次砸向羊哀開裂的傷口,讓沾滿血肉的石塊無數次深入羊哀的體內。


  原本可以不用這麼殘忍,竊血之劍吸其血氣、取其命魂只在分分鐘之間,但喬蒙塵選擇不用。


  有隼掠罩和竊血寶劍,妖龍的半路弟子如虎添翼,毫無獸靈的普通海獸又怎是他的對手?咔嚓嚓,最後一記石頭攻擊,打碎了羊哀的心臟瓣膜,耗費七八十年才長出巨大身體的它便一命嗚呼了。


  這還不算完,全身沐血的喬蒙塵掏出劍來,站在浮屍邊上,削土豆皮一樣把羊哀屍身塊塊片下,再踢進被血染紅的海中去。天降的餡餅,旋即惹來大小各異的魚鱉蝦蟹,紛紛攜家帶口前來享受饕餮之宴。


  幽深之海廣袤的洋麵上,水波不興、陽光和煦,一個小小身影不遺餘力地斫著巨大的海獸。在海獸屍體周圍,全是些瘋狂爭食的水族;在更加外圍的漁船上,站著目瞪口呆的看客們。


  喬蒙塵完全瘋了嗎?從砸死羊哀到現在已過去兩個小時,他依然站在浮屍上,無休無止地削著,全身上下早為血肉、海水澆了個透。


  一條不知名的尖嘴長魚興奮過頭,搶食中濺起的水花落到為人民服務的喬蒙塵頭上,又一次改變了吃客們的宿命。喬蒙塵把矛頭轉向它們,像練習輕功無敵水上漂一樣,在它們頭上反覆奔跑,劍砍腳踢,快意恩仇地殘殺著數以萬計的大小生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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