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七 據說是鼻古紀遺留下的玩意兒
才出狼穴又入虎口，用這句傳世的、經典倒霉蛋中蛋的名言來表述喬蒙塵的現實生活，很恰當。
首先，懲戒絕對不是什麼好事，而從同學們發自肺腑的抗議中，更令喬蒙塵直冒冷汗。但是，他有得選擇嗎？
碧瑤洞，很有詩意的名字，距離太丘都城不過兩百餘里這麼短的距離。當然，前面還有一個地名前綴，所以碧瑤洞全稱應為指峰天台碧瑤洞。天氣晴好時，站在太丘城的塔尖上，就可以清晰地看到指峰頂的皚皚白雪。
指峰太陡太高太冷，當地人不敢輕易嘗試一爬；在太丘城裡，也只有極少數人對這座山情有獨鍾，因為上面藏著很多他們祖先保存至今而無法參透的秘密，這其中，也有世襲的國子監祭酒衛氏家族亟需破解的教學難題。解開這些謎團，對於解決東皋國人修鍊化境具有歷史性的作用。
喬蒙塵的奇遇，說明了世上從來就沒有無緣無故的愛和憎。假如某一天，其中之一向你走來，請多加小心；至少，多買一份保險。
碧瑤洞、典藏、瑞符，即使喬蒙塵是個大傻瓜，也能從台下眾口一詞的驚嘆聲中，感覺出事情的嚴重性。那一刻，他恍惚覺得自己又一次掉進人家鋪好的陷阱之中，就算沒有北山條出現，也會有西山條、南山條來挑釁，直至他最後中招。
散場了，一些富有正義感和同情心的同學留下來遲遲不肯離開。東郭璞姐弟、紀之恆等人更是憤懣不已，圍住衛階、雍以楷問東問西。東郭等也是皇親國戚，輕易得罪不起，正副校長於是把他們幾人單獨帶到一旁，把喬蒙塵冷落在那邊。
「你們真是幼稚！再重申一遍，王子犯法與庶民同罪，他必須為自己的莽撞負責！」
還有什麼好說的，走吧！
於是，偉大的喬蒙塵同志，繼承了電影世界中那些星際旅行家的光榮傳統，馬特?達蒙、湯姆?漢克斯、范?迪塞爾在這一刻靈魂附體！他代表了星際旅行和無厘頭穿越的悠久歷史和傳統，在這一刻，他不是一個人在旅行，他不是一個人！
快走！
臨上路，除了一些必要的生活必需品，聞道一還大度地借了一把家傳的寶劍給他。十五歲的少年，已經把他當成自己的偶像，並希望偶像能安全歸來，將寶劍物歸原主。
走了兩天，喬蒙塵及隨行的雍以楷等五人，來到離指峰只有一箭之地的小小村落。遠觀指峰，很像喬蒙塵豎起的中指。當中指節的左右，各有一處平坦的之地，那就是所謂的碧瑤洞所在的天台。
眺望良久，喬蒙塵倒是覺得，有繁花似錦、綠樹掩映作為背景，兀立的指峰更像一柄衝天巨劍，一柄自虛空直直墜落人間、尖頭朝上劍柄嵌入大地的神器！如此描述，實在再形象不過：直入雲霄的部分是劍身，而左右平坦的天台，就是劍身與劍柄之間的劍格。
東皋國境內有終年常綠植物四季不敗之花，緯度一看就等同於地球上的熱帶亞熱帶地區。高處積雪就算了，為何這指峰從頭到腳都光禿禿的，不見一絲綠色？喬蒙塵想破頭，還是沒想明白。
休整一夜，第二天一大早，押送五人組殷勤地護送著喬蒙塵，迫近指峰山下。
走過隘口，眾人眼前呈現一個荒蕪冰冷的世界。此前鳥鳴啁啾、花紅葉綠的明媚世界，恍如夢中所遇。彷彿指峰山腹里藏了一塊巨大的冰川，拉低了周圍環境的溫度，越靠近指峰，氣溫越低，讓幾人暴晒於熾烈陽光中卻感受陣陣寒意。
指峰之下，有一條亂石嶙峋的小徑蜿蜒而上。小徑及其四周的草色枯黃樹木凋零，再倔強的生物都不得不為嚴寒低頭。隨著小徑的慢慢爬升，一點過渡都不曾見到，原本低緩的坡面變自作主張，將山勢陡然變成九十度。於是，上山的小徑就換為了人工開鑿的石階。
呈螺旋狀石階一圈又一圈，繞著直徑超過標準足球場長度的指峰盤旋而上。人站在下面，就算把腦袋摘下來拎手中看上一小時，估計也看不到峰頂。拋開山腰處有雲霧遮擋不管，這指峰真……特么高，就好像中指一覽眾指小那般高。
「喬蒙塵，我們就在山下紮營等你回來！記住了，最好在三天之內完成任務！否則，一旦過了下山時機，這指峰就會被堅冰封覆，長出翅膀都不一定飛得下來！而你，不被餓死也會被凍死……」
你妹的，明知道這樣還逼著人家上山，不是蓄意謀殺是什麼？駐紮等待？說白了就是監視脅迫，喬蒙塵要是敢偷偷溜下來，就敢把他做掉——作為東皋國最高學府的副職，雍以楷絕對有這種能力和心腸！況且，他身邊還有四個充當爪牙的一階堂武士可以隨時施以援手。
事到如今，喬蒙塵無話可說。他最後檢查一遍自己所帶的給養，默默地走向山徑。
「還有，抄寫時要仔細，不要把符號弄錯了，那是要出人命的。」雍以楷不放心，遠遠地叮囑道。
喬蒙塵頭也不回，揚揚手示意知道了。一路上，雍以楷不斷教他要怎麼做，聽得他耳朵都快出長繭子——
懲戒目的：治病救人、懲前毖後。
懲戒方式：找到碧瑤洞，並臨摹下洞中石壁上的字元。
注意事項：不要遺漏任何一個字元，不要被其他東西所干擾。
……
走完還算得上平緩的小徑，開始攀爬寬不盈腳、長莫三尺的石階長梯。
真是一項無比艱巨的任務啊！抬眼望去，盤旋向上的石梯緊貼圓柱狀的山壁，每踏上更高一級階梯，視線盡頭的那個石階又被新的台階所取代，就像永遠走不到盡頭一樣。石梯上的景色更是單調，一面是青白山石組成的岩壁，另一面就是高高在上、一失足成千古恨的懸崖。
地球上最大的獨立花崗石岩體，在美國內華達州的內華達山脈。那裡有一處斷崖高達九百餘米的酋長岩，是刺激腎上腺素的絕佳之所。
當然，酋長岩的這不到一千米的高度，哪好意思與人家指峰相提並論？
行走其上，沒風刮過時情況稍好，一旦有哪怕一絲微風掠過，都會驚起喬蒙塵一身冷汗，就擔心稍有不慎跌落下去。唯一值得慶幸的是，越往上走，石階表面的磨損程度就越小，行人走過的痕迹就越少，只要踏穩腳步，就不怕滑倒失控。
指峰這裡的天氣雖冷凍徹骨，石梯上依然清爽乾燥，沒有結冰現象。好幾次，喬蒙塵停下來喘氣休息時，不經意間觸碰到冰冷的石壁，都覺得手心手指有刺痛感，有一次還被石頭粘住差點扯下一塊皮來。有了這樣的教訓，他再也不敢隨便觸摸任何地方了。
不循常理的寒冷，應該就是因為石壁內部藏有古怪。有了最直觀的體會，喬蒙塵更篤信這個理由。
從出發走到現在，大概已過了三個小時，下面原本螞蟻大小的雍以楷等人，早就變得看不清了。仗著今天身體狀況出奇的好，喬蒙塵一路上沒怎麼休息，要不是肚子不答應，他還有足夠的力氣持續下去。
有了之前的教訓，喬蒙塵不敢倚靠石壁，免得弄壞猢一罡的海獸衣不說，自己也遭罪。他坐在石階上小憩片刻，又嚼下兩塊據說是加了木犴肉的大餅，感覺心不慌腿不顫了，才又準備出發。去抓行囊的一刻，他的眼角處多了一點別的顏色。滿世界的凋零蕭瑟，擋不住一絲新的希望：在台階向外處的縫隙間，居然冒出一株小小的野草。
小草的綠色很深，外形很像三葉草，只是葉子多出四片來，一共長有七片小葉子。寒風中，這株七葉草不停地顫動，嬌弱的生命彷彿隨時可能被帶走。
此情此景，讓喬蒙塵感觸頗深。他慢慢蹲下去，想聞一聞草的芬芳，卻不小心讓嘴唇碰到葉子。葉瓣異常冰涼，就像它每個細胞里都塞滿了冰分子一樣。
「好厲害，請您一定要加油哦。」喬蒙塵猛然冒出這麼句話來，就像日本偶像劇中的對白一樣。
繼續上行，身邊的風聲越來越大，想躲都沒地方躲。他機械地數著石階，突然想起一個問題。這些長寬高基本一致的台階，明顯留有人工修鑿的痕迹。那麼，這浩大的工程究竟出於誰人之手？修鑿這麼多台階要花費多長時間？又有多少人因此而喪命呢？
心中這樣胡思亂想著，倒少了一些獨行的孤寂和落寞，眼看再攀爬三四圈，就抵達酷似劍格的天台了。
終於，邁上最後一個台階。來到這個高度，他終於感到有些喘不過氣來了，而且氣溫也下降了好幾度，腳下的石階上出現零星的冰凌。
他沒有氣壓計，沒法知道現在的大致高度。不過，從越來越稀薄的空氣來看，這個位置應該不會低於七八千米。按照專業登山人員的標準，沒有登高的裝備和特殊的強健身子骨，現在他的肉體在理論上已經死亡了。他能活下來並且沒有明顯的高山反應，完全得益於敖毛九所授的奇術。但是環炁術無法施展，極大地滯后了攀爬的速度，否則，完全可以開展飛行接力賽。
更幸運的是，困擾他的經絡血脈很給面子，沒有牽制他早已超越常人的內體，讓他在有驚無險中走完最後一級台階。
喬蒙塵重重地喘著氣，顧不得身下滿是厚厚的覆冰，仰面躺在半空中的天台之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