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六 玄妙初探
這一回，打人兇手換成了喬蒙塵。
點個贊吧！兔兒爺被逼急了還咬人，喬蒙塵不是任憑欺凌的行屍走肉，憑什麼不出一口惡氣呢？
不大對勁吧？被打者是誰？它可是狂妄頑劣、強大邪惡的敖氏毛九！喬蒙塵瀕死之軀，如何才擊得中它，而且還能準確地打在它的臉上？要知道，從來沒有誰能在敖毛九身上享受過這樣高端的待遇。
好端端被打，敖毛九不怒反樂，它大讚著對方的好身手，爾後更低下高傲的頭顱，嘻笑著鼓勵勉勵喬蒙塵再接再厲，賞自己更多的耳光。
出手打龍臉后，喬蒙塵生出一絲後悔。雖說他受了如此折磨，但不管他相不相信，事實上敖毛九是在履行師父的職責，教授他生存的技能。
問題來了，即便沒有防備，敖毛九有一層神聖光罩護體，遇到沒有神識作導引的外力襲擊，就會自然而然產生出反彈力。外力有多大，襲擊者的受到反作用傷害就有多大。
但是喬蒙塵沒有受傷，也跳得足夠高，動作也快得沒話說，這樣一來，他才有擊打到漂浮在半空中的目標的能力。
他沒有死，他發了火，他打了敖毛九，而敖毛九沒有生氣。這似乎說明一件事，背井離鄉的異星孤客——喬蒙塵開竅了。在敖毛九的一番胡弄亂整之下，他成功地開啟氣海，正在慢慢步入無數下界人夢寐以求的新境界。
就在突然出拳的前一秒，喬蒙塵所有不適全部消失，連喪失大量體液后的疲憊感全部沒了。一股清涼的氣流，沿著肚臍部位向身體各處發散開去，這一霎那，四肢百骸暖烘烘的，感覺渾身上下每個毛孔每絲髮尖都蘊含無盡之力，像是充滿能量的蓄電池。
暴擊敖毛九純屬無心插柳，下意識的誤打誤撞。六七米相當於三層樓那麼高，經過龍息「養」過後，他最多能躍起兩三米就很不簡單了，這樣的高度，嚇……跳上去干毛啊？下來不被活活摔成半殘廢算是命大的！！
喬蒙塵低著頭，灰撲撲的臉亂蓬蓬的發須，衣服上猶自滴滴答答牽著水線。他沒理會敖毛九的教唆，不知想幹嘛，是在思念不知何方的宮曉韻嗎？
唉……
總的說來，敖毛九對喬蒙塵的改造行動初見成效。喬蒙塵那張疲憊至極的臉上，隱隱有一層淡得幾乎可以忽略的光芒。短短几個時辰，在敖毛九近乎冷血的幫助下，喬蒙塵完成了絕大多數下界人類終其一生都無法突破的禁錮——開啟氣海，從而踏上可能因此成為人神的第一個腳印。
敖毛九缺乏人類那些亂七八糟的情感生活，這麼多年過去了，它朝思暮想的只想證明一件事，而喬蒙塵似乎可以視作一把打開大門的鑰匙。如此而已。
「好了，不用我多費口舌，你也能體會到自己身體正在發生巨變。恭喜我……也要恭喜你……算了，同喜同喜……」
妖龍又在犯二，不過，從則面可以看出，它真的很在乎別人的看法。
開啟氣海，接下來的敖毛九準備教他第二招：環炁術。
炁者氣也。
環炁術的重點，不在「炁」而在「環」。氣海開啟后，研習環炁術就成了水到渠成之事。簡單來說，掌握龜息術相當於拿到進入馭氣聖殿的邀請函，環炁術則是決定你能走到哪一步。環炁術是塊海綿，可以容納天地之氣，也可以借勢發力、馭氣降魔。
敖毛九一搖尾鰭，龐大身軀倏地消失不見，一條擺尾乞憐的鬥牛犬長伸舌頭看著喬蒙塵：「環炁術的最大優點，就是心隨意動。」
說完這話，鬥牛犬周圍的紫氣陡然轉濃，而它那黑黑的毛色迅速淡化，被紫氣遮擋后只剩下一個大致的輪廓。而且，淡化的身影慢慢升騰到半空，靜止不動。身下是一道彩虹狀的弧形光斑，光斑偶有耀眼的星光閃爍。
犬影瞬間換回真龍，山搖地動、大音隆隆之間，一頭遮天蔽日的墨黑狂龍，搖動著渾身金芒的龐大軀體，披霞踏雲地出現在天空之巔。身形矯健的狂龍雙目如電，它發出衝天長嘯，似要裂星墜日、重開天地。此情此景，好似一幅無以倫比的天象，宛若一尊神獸正在撼動四極，即將毀天滅地、再塑蒼穹。
強大的音氣如核爆的衝擊波，將喬蒙塵掀翻在地。落石從身後的高崖急墜而下，而紫樹林中碗口粗細的喬木十不存九，連波瀾不興的水潭都被搖出半潭水來，幾條來不及游到深處的七彩魚被拋出來，遠遠地落在草叢中去。
最倒霉的還要數棲身於此的鳥獸，鳥飛蛋打、巢穴盡毀，命賤的當場喋血而亡——原本以為找到一個絕佳之處，可以免費修鍊伺機得道，誰曾想反受其害。
炫耀完自己，敖毛九收回幻體，下潛到與喬蒙塵同一高度位面。
「屏息寧神，在你還未打開識神之前，暫且試著鼓動氣海，引導其吐故納新。」
這一次，敖毛九像真正的老師循循善誘著，龍爪下的龍丹之珠森冷白艷，龍顱上的天目點燃紅光，數以百計的暗光虛影紛至襲來，直奔喬蒙塵氣海而去。這些虛影纖毫畢現，細看如微縮版的幼龍幻體。
猝不及防之下，幻體盡數搗入氣海，進入喬蒙塵的脈理經絡。從現在起，它們將悄無聲息地著手改造宿主的身體，從每一寸皮膚到五臟肺腑，直到宿主擁有絕對能力，才能將龍之幻體全部吸收為自己的神魄。
喬蒙塵來不及躲閃，只覺得肚腹上一陣密集的針刺感，真龍幻體已在身體上下隨處遊走融匯。這些說不清道不明的東西一入身，冰凍刺骨、灌鉛墜體、熾熱灼烤、電擊痙攣……還有更多難以言說的痛苦體驗，同時載入在宿主身上。軀體內彷彿有無數靈魂想要脫殼而出，喬蒙塵臉色蒼白汗如雨下，連聲狂呼著似要減輕這些苦痛；繼而摸爬滾打、蹦跳匍伏，鑽水中躍巉岩，來去如電氣勢逼人，狀如瘋虎莽漢。
癲狂之中，他一頭撞在大樹上，一聲巨響，大樹攔腰折斷，他也失去知覺。
直到這一刻，敖毛九才生出一絲隱憂：開氣海雖然不易，但通則通矣，不通拉倒再換成別人；與這分分鐘奪人魂魄取人性命的環炁相比，實是有天壤之別！
《天隱聞書》記載，研習環炁七死七生。計有：五行相剋者，死！脈絡相背者，死！靈魄柔劣者，死！氣禁不行者，死！心智難全者，死！天資愚鈍者，死！意志彷徨者，死！
七死七生環環相扣，一條更比一條嚴苛，尋常人等萬難滿足全部條件。最為要命的是，傳承者必須與傳授者的五行相通命數相近，而喬蒙塵是人類，敖毛九是七重天來的被謫妖龍，兩者既非同宗又非同族，如何校準五行匹配命數？
看來，喬蒙塵死路一條。
敖毛九那長長的唇須幾乎僵直不動了，它很擔心。它心知肚明，種種坑爹的修鍊法則，可能讓截止目前最為成功的試驗品，死得最難看。可是，這也是沒有辦法的辦法。與生俱來的對長壽的渴盼，提醒它大限也許就在明天。而那慢慢聚攏在這塊廣袤大陸上空的黑暗恐怖，也在逼迫著它、碾壓著它，雖然它完全可以扮演一個置身事外的旁觀者，一個高高在上的冷漠看客。
它不想，它一心只想證明自己。
暮色再一次將天坑捂上了，頭上凈是無盡的黑暗。吹著唇須上數也數不清的細絨，敖毛九陷於一絲惆悵里。多久了？記得還是在幼年時候，見過那弦明月。星星海畔，月明星朗夜空璀璨的美好童年，從它那黑大的眸子里逐一掠過。
如今，這輪明月已為偷天竊地的妖孽所佔為私有財產，成了懸於地府深處見證群魔亂舞、魑魅當道的目擊者。
陰冷的冥月，同樣目睹了敖毛九同勾琥驚心動魄的三番戰。
東域，永遠為黑暗所籠罩。它位於離天大陸的最東端，被高牆一樣的爻山和人類世界分隔開來。在這裡，除了冥人甲士，更有很多玄古遺獸的後代，面目醜惡、長得像先天畸形巨蜥的地龍，就是其中的一種。當最兇猛最強壯的地龍之王修鍊到第三級時，它就變成了黑夜王國最暴戾的殺手，勾琥。
敢於同敖毛九幾番爭鬥，勾琥當然是獨一無二的。通常，數千隻同時修鍊的土龍當中，只會有一隻可以得道成魔，成長為以骨之骸氣為食、背上長有兩對羽翼的勾琥。
一千多年前，血氣方剛的敖毛九天不怕地不怕，隻身沒入東域挑戰跋扈無比的勾琥——豁耳——這條勾琥的右耳缺了一角，於是吃飽了無事可乾的上界，就替它取了這麼一個諢名。三番戰中，敖毛九和「豁耳」勾琥各擅勝場互有勝負，第三次則打了平手，還沒來得及四度交手，就被其他因素分開了；於是，這一拖就過了千年，只不知豁耳這廝還在不在。
敖毛九思緒起伏，卻不敢插手干涉喬蒙塵的生死，連可以滋養萬物的龍息，也被它偷偷收起來。現在，它只能老老實實守在一旁，同時祈禱喬蒙塵早點醒來。
第一天過去了，第二天過去了，第三天也已過去一半。
敖毛九再也等不起了，它一焦急，紫色的龍息便不知不覺涌到四周，急速地鋪滿坑底。它渾然不覺，注意力都集中在「死去」多時的喬蒙塵身上。
喬蒙塵身上多了一層枯葉塵土，營養不良的臉，木頭一樣沒有生氣和表情。突然，敖毛九那僵直唇須微微一顫。它的神識，已感受到生機。
失去知覺超過四十八小時的喬蒙塵，眼皮下面動了，眼球正緩緩地轉了轉。
不死小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