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四 敖毛九的講述

  敖毛九小孩吃冰激凌似的舔吮著冰塊，火山爆發后的清涼，總是十分愜意的。


  「怎麼還沒吃？」妖龍有點光火了，「這麼可口的東西，浪費了豈不可惜？趕緊吃下去！」


  打赤金出現以後，喬蒙塵就沒有吃過一點東西，早就餓得前胸貼後背的了。但一看見那對肥蛆那核桃大小的軟足及皺巴巴的肉皮，他就失去作下一步嘗試的勇氣。


  「吃啊吃啊……」此時的敖毛九，少了幾分凶神惡煞多了一點耐心。但於喬蒙塵而言，看到妖龍強作的笑臉，就像看到狼外婆出現一樣，透心涼。


  「愚蠢的人啊，如果我有心害你，還會給你選項？吃下去！」


  「請叫我喬蒙塵。」


  「好吧！喬蒙塵，我命令即刻你吃下它，要不是考慮到你存在，我早就全吃光了。」


  喬蒙塵從未擔心敖毛九會作假，他只是不願意吃這醜陋噁心的玩意兒。事到如今，他也只能咬牙吞下它，免得又被別人瞧不起。


  一整塊吃下去對他來說太大了，他猶豫未幾，將僅剩的冰蠶肉切為四五段，咬牙硬吞下去。所幸沒有咀嚼，而且調味粉味道撒得過多，雖沖鼻刺激，但也抑制了肉味，避免他反胃吐出。


  實際上，感官上的刺激遠沒有心理上的厭惡來得強烈而實際。不管如何，從放入口中到咽下去，被冰凍鎖住的蛆肉沒有臆想中的惡劣，反而有一種從未嘗試的軟糯。


  「不錯，可以，很好。」


  敖毛九自己的讚許聲還沒完，不知從哪裡飛來兩團泥球，喬蒙塵想躲沒躲開，眼睜睜覺著鼻孔被塞住。


  尼瑪這是誰啊？！不帶這麼欺負人的？


  前面風景依舊，什麼也看不到，他彷彿明白是誰在搗鬼了。他皺了皺眉頭，想拿掉卻不得其法——雙手被發光的繩環縛得緊緊的，繩環上下遊走，像靈動的蛇。


  接下來，又是一坨泥，準確的封住喬蒙塵的嘴巴。不得了啦，要被天殺的妖龍活活憋死。


  「哈哈哈……」看見蒙在鼓裡的喬蒙塵主動仆倒在地，試圖蹭去嘴角的封泥，敖毛九大笑起來，「真有趣……行了、行了，別亂動，是我正在履行諾言，教你本領呢。」


  你奶奶的，這究竟算什麼？還教本領？明明是變相體罰學生！喬蒙塵憤憤的想到。可是不能吸氣只能呼氣，時間一長，他的神智開始錯亂，意識開始變得模糊不清。


  「我不是傳道授業的老師，不會系統的教學方法。不過，並不等於不能成為你的師父。這樣吧，我只教你三招：龜息術、環炁術以及人人適用的、遇到危險時的終極防禦技能——哎，那個……名字還沒想好。學好這三種招式，包你在荒野大陸暢行無阻、性命無憂……現在，教你第一招——龜息術。」趁喬蒙塵還沒暈厥過去之前，自詡為老師的傢伙趕緊一口氣說完。


  天下萬物之始，皆源於氣。


  天圓地方、浩渺無垠的宇宙，都是因元氣產生和構成的。作為最基礎的原本物質，元氣不僅是天地之本原，而且對萬物的生成、發展、變化、消亡都有唯一的、無可取代的作用。生命活動是物質運動的一種特殊形態，由此而產生的生理現象也同元氣息息相關、須臾不離。把握好這些，突破宿命、羽化肉身、強大逆天並非不能做到。


  因此及彼可以推斷，生靈皆有氣，無論林木小草、蟲蚊鼠蛇、飛鳥走獸，還是冥府妖孽、大陸族裔、上界異人。


  因為生而不同，腳下生根的花草樹木，不管是參天矗立還是存活千萬年，如無特殊造化，它們體內積鬱之氣，必定趕不上一隻小小的羸弱的蠅蟻。因此，可以明確的說，除非生長在極為特定的地域，如西萊洲、琰浮洲這樣的世外仙塵，植物想成精變妖？！呵呵，基本上沒有這個可能。


  更由於生而不同，「聞道有先後」並寄希望於循序漸進取得成功的想法，根本就是無稽之談。種族與種族之間、人類與瑞獸之間、瑞獸與妖獸之間、妖獸與冥人之間，都有著不可逾越的鴻溝。萬千年以來，心生妄念的下界眾生何止千百。既羨鴛鴦又羨仙——這是無數痴男怨女、懵懂生物的終極目標。


  從易經洗髓到得道飛升，再到羽化成仙。下界的人們想盡各種方法，無論閉門造車、求師問道，還是探幽訪古、另闢蹊徑，無不想要通過自身的努力來改變歹勢，躋身仙班異人之列。而對極少部分已處於半開化的飛禽走獸來說，吸聚星塵地氣、輔食天精地華，乃是煉就不死之身的必由之路。


  知之非艱，行之唯難。


  相較於妖獸頻出的機率，下界的人類世界不要太很悲涼。自打出現骨書骨文以後，能夠改變命運、一戰封神的人一個巴掌都數的過來。據信，最後一個人神，是一千年前率領人類聯軍抵抗冥府侵襲的項祖虯。


  但是，項祖虯之後，再無項祖虯！


  這樣看起來，改變宿命、拯救下界人類的唯一人選，該不會落在地球人喬蒙塵身上吧？肄業的天之驕子、未成氣候的廚子、被人暗算的倒霉孩子，集「三子」於一身，喬蒙塵能行嗎？他幹得過黑暗幽冥、傲嬌上仙嗎？


  在沒有得到驗證之前，敖毛九的小算盤打得有點快；因為，它有自己的意圖和打算。


  它的經歷，讓它先入為主的認為，普通人類欲逃脫外界對身體的束縛對自由的嚮往，必先修鍊體氣。


  在離天大陸有人類聚居的列國城郭，充斥著各色各樣的速成班、補習班和提高班。當然，這些班級絕不會是什麼奧數班、興趣班什麼的。崇尚自由、幸福、平等的大陸人知道，學這些玩意兒沒用，如果非要報名參加的話，即便學有所成，這世上充其量也只會多出一些個****而已。


  那麼，他們對什麼感興趣呢？

  答案當然是與「培養正氣」、「錘鍊顥氣」有關。


  混沌初開、創天立地以來，下界人類在大部分時間內都扮演著最苦逼的角色。風調雨順了，祈求仁君當政；春和景明了，期盼四海昇平；海清河晏了，渴望天下大同。總之，永遠有操不完的心。


  玄古時期中葉以來，受到異界空域的遠古魔君的蠱惑，蟄居地府冥宮的恐怖力量傾巢而出。彷彿在一夜之間，戰火便燒到人類的家門口。可以想見，陰河冥月滋養下的群魔眾妖，癲狂亂舞起來，是很要命的。


  白骨千里、萬冢孤遺！這一波以嗜血****吞魄殺神為手段、以虐心毀家滅族覆國為目的的攻擊過後，這是妖孽們給骨書記載者們、傳承者們留下的最為簡明扼要的東西。


  從某個角度來說，「白骨千里、萬冢孤遺」的確是夠凝鍊，寥寥數字就已足夠傳神留痕，符合歷史學家的審美觀。


  按理講，時間可以消化所有苦難泯滅一切細節。對於長久以來發生的一樁樁人寰慘案，上界眾生心知、有周山應天城有人肚明，地底深處更是一片竊笑、憧憬，下界庸庸碌碌之輩卻無從知曉，渾然不知又一個殺戮周期慢慢臨近。直到距今約二百餘年前的一天，這些舊事才被一個細心的骨書傳承者洞悉。他拼了命追根溯源，終於，在翻找出來僅存的骨書中、在懸賞來的遠古失落骨書的字裡行間，他推算出一個毛骨悚然的結論：千年一個輪迴，離地下深處的冥人妖孽重返人間的日子，已經不遠了！！


  消息一經披露，恐慌性的學習風潮旋即鋪開。一時間，習異術練道行、學馭炁悟化境，業已成為擺脫死亡陰影、直接羽化蛻變的捷徑。彷彿一切與元氣、神識、異術、洗髓等有關的改命法則，都被有理想有追求的年輕人捧為神諭。


  殺人害命的傳說，引出無限商機來！

  所謂的正朔名校眼光獨到，紛紛放下架子，轉型開辦與之相關的班級，它們的名氣，足以讓最有權最多金的豪族擠破了頭折彎了腰。買方市場是如此廣闊，也讓以此為生的江湖術士、旁門左道頃刻間躊躇滿志，有了可以挑挑揀揀的本錢。官方和民間兩方同時用力，如此，一大批學院雨後春筍一般充滿勃勃生機。


  學習聚炁、學習洗髓、學習一切能改變體質、激發潛能的東西。


  一個甲子又過去了，至今卻沒有跡象表明，某個國家某些城郭出現類似項祖虯這樣的曠世之才。當然，原因有多方面，隱匿不發、秘而不宣的因素必須考慮進去。不過，最為重要的因素，在於離天大陸實在太大了，大到連敖毛九這樣的龍族都說不清道不明有多大；也許有更多人根本不了解冥人屠城的黑暗史，也許早就潛伏著一批數量可觀的人才。


  敖毛九繞了這麼大一個圈子，旨在對喬蒙塵講訴掌握一項技能的重要性、必要性和艱巨性。


  手腳被捆得嚴實，身為弟子卻遇到這麼一個二貨師父，也合該喬蒙塵倒霉。在二貨師父越加流暢的敘述聲中，倒霉弟子漸漸不省人事。


  「真不濟事，」敖毛九掐指一算，覺著喬蒙塵實在沒撐多久。它那長長的龍鬚打著卷，顯然不太滿意新晉弟子的表現。


  它探了探鼻息，轉動神識彈去捂住對方口鼻的泥巴。它相信，自身散發的龍息還是很管用的，不論毀天滅地的殺意還是滋養生靈的紫氣。


  紫氣稍盛，喬蒙塵哇的一聲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