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三十三章 洛謹宮
大半個月過去,每日侍候在紫宸殿,似什麽也未發生過般,日子倒也平靜。
雪若悠一早便打掃完了殿閣。日日重複著同樣的事,她也習慣了。如今做起這些事來,自然是輕車熟路的。隻是無論她做得再好,那劉德安對她的態度也是一點沒變的。這倒讓她有些不解,細想,這宮中的人奇怪點也是正常的。
秦子軒對她依舊像對一個普通侍女一般,既沒有特別關照,也沒有刻意為難。似乎他留她在宮中,就真的隻是單純的想留她於身邊。
有時雪若悠會想,若注定了她與他命運糾纏,她便就這樣留在他身邊好了。隻是,她又不能看著秦子慕一直被這樣幽禁,她得想辦法救他出去才行。
看時辰,離皇上下朝還有一段時間。她來到洛謹宮外,殿外僅有兩名看守的侍衛。這樣倒好,至少她不用耗費太多靈力。如今她要進去,並不是什麽難事,隻需施一個小小的攝魂術,便能神不知鬼不覺地出入了。
攝魂術可控人心智,被施咒者,期間會失去自主意識。雖神情有些呆滯,但若不細看,也並看不出與常人有何異。而事後,也不會記得發生過什麽。
她如今雖靈力低微,但隻要不長時間施咒就不會有太大問題。
幽靜的院內,空無一人。這裏沒有春日的繁花似錦,綠草如茵。有的隻是滿園雜草,一地枯葉。於踩踏間發出喀嚓的細碎聲,所有的繁華,也隨之碎裂成這滿地塵埃。
推開半掩的門,雪若悠剛要踏入屋內,卻被風卷起的畫卷遮住了臉。小心地取下畫卷,還未來及看,隻聽到一個熟悉的聲音,朗聲道:“放下便是。”
屋內秦子慕正一手執筆,於空白的絹紙上畫著什麽。眸光中折射出溫暖的光芒,整個人看上去依舊是精神而俊朗的。
看著手中的畫卷,熟悉的一幕於筆墨間融匯成浪漫的情愫。星空璀璨,映照著河中燈火。水天一色,女子手拿河燈輕放於河中……。看著地上被風吹散的畫卷,她隨意撿起一副來看,均是她與他在一起的過往。
這段時日,閑來無事,他便將記憶中的所有,都畫成了一幅幅美妙的畫卷。將那些幸福溫暖的時光,都賦予這筆墨間靜靜流淌。
“為何還不走。”說話間,他依舊低頭作畫,不耐煩道。
雪若悠笑著看向他道:“你就那麽著急趕我走。”
秦子慕不由一愣,抬頭隻見雪若悠一身宮女服,正看著他,唇角揚起甜美的笑。他有些意外的手凝在半空,“你……,我還以為是送膳的宮女。”說著他放下手中的狼毫,快步朝她走了過來,激動地將她擁入懷中。他一手輕揉著她柔軟的發絲,一邊低聲詢問道:“你是怎麽進來的,可有人發現。”
雪若悠笑聲清脆,“你忘了,我可是妖,這還難不倒我。”
他放開她,輕捏了捏她鼻尖,笑道:“虧得你是妖,否則我若想你,也隻能看這些畫了。”
看他溫暖的笑容,與這周圍的幽寂淒涼是那麽不搭。雪若悠有些難過道:“你在這可還習慣。”似乎她又問了句廢話了,誰會習慣被關著。想到這,她露出個不好意思的笑。
“傻瓜,我無妨。”秦子慕,笑得淡然。轉身拉著她來到桌案前坐下,他眸光暗了暗,看向院中一地枯落的葉子道:“生於這宮中,我自小便明白自己的命運與普通人不一樣。人人羨慕這宮中的權貴,又怎知這權貴之下堆積了多少屍骨。這層層高牆內,又掩藏了多少人的淒涼與無奈。”他複而笑道:“這洛謹宮雖幽靜,卻也算是這宮中難得的清淨之處。”秦子慕略一頓,回轉身看向她道:“隻是你……”他沉吟片刻道:“你無須為了任何人,留在這宮中。”
他雖被幽禁,但聽他言下之意,似乎外麵發生了什麽,他也是知道些的。想起前些日子他的異樣,雪若悠忽然覺得他似乎早就知道或是猜到了什麽。不由問道:“你那晚潛入宮中是為了救子忻?”
“我知,皇上知道你回到王府。那晚我本想將子忻帶出宮中,然後帶你一同離開的。沒想到紫雲殿早就設下重重埋伏。”說到這,他有些遺憾地低歎了一聲,“為了你,我本可以放下一切,放下整個王府。唯獨子忻的安危,我卻不能置之不顧。”
人生在世,若能簡單的做出選擇,那也算是一種超然的灑脫。隻是,又有多少選擇是簡單的,有時背負著的責任,終究是無法放下的。
雪若悠看向他,投以理解的笑,“你放心,我們都不會有事。”她一定會想辦法讓皇上放秦子慕離開的。至於子忻,隻要她留在這宮中,子忻自然也不會有事吧。
看了看時辰,也差不多該離開了。來這的事,自然是不能讓皇上知道。她有些不舍地看向秦子慕道:“我走了,以後我每日都來看你。”
“嗯。”秦子慕笑著輕點了頭,眼底閃過一絲擔憂。他自然是希望每日都能看到她的。隻是,這樣一來就意味著她會一直留在這宮中。想來,以這丫頭的性格又怎會棄一切於不顧,獨自離開。他有些無奈地搖了搖頭,心中卻又有著些許期待。
回到紫宸殿,剛踏入院中便聽到劉德安陰陽怪氣,又帶了幾分焦急地怒斥聲:“你這是跑哪偷懶去了?皇上這就下朝了,讓你準備的茶點怎麽還沒準備。你若不想活了,沒人攔著。可別連累了本公公才好。”
這事雪若悠還真給忘了,這茶點現在肯定是來不及準備了。雖然她很討厭劉德安,但還是裝出了一副乖巧的樣子,不好意思地賠笑道:“奴婢聽說皇上近來腸胃不適,這茶點太過寒涼,隻怕傷了皇上龍體。到時皇上怪罪下來,連累了公公可就不好了。”
聽她這麽一說,劉德安臉色微變,收了收臉上的怒意。仍有些不滿地看她道:“算你這丫頭說的有幾分道理,今日之事就算了。”他不耐煩地揮手,“得了,還杵在這做什麽,該幹嘛幹嘛去。”
這樣一來,雪若悠每日都這樣悄無聲息地進出於洛謹宮,似乎也沒人發現。隻是時間久了,她漸漸感到有些不適,麵色也顯出些許蒼白。
入夜,秦子軒回到紫宸殿,隨手拿起文案上的卷軸認真看著。雪若悠看著他,閑在一旁沒事便暗自思索著什麽。她這樣侍候在他身邊也有數月了。拋開其它,僅從勤政愛民來說,他確實做得很好,也算是一個不錯的皇上。
想來剛回到宮時,先皇不顧曆代祖宗定下來的規矩,將他留於宮中。起初或許是因為多年不見,又或者是想要利用他除去尹氏一族。但之後將他國公主指婚於他,大概是早就有了改立太子之意。
雪若悠看秦子軒的眼神忽然帶了幾分疑惑,他是這樣一個傲然決絕之人,對他來說到底什麽是最重要的。想來自然不會是她,如今秦子軒想要留她在身邊,大抵也隻是因為孤獨,一個帝王的孤獨。看著空蕩的殿內,他獨坐其中的身影,她心中沒來由地掠過一絲莫名的疼痛。
殿內安靜得就好像連呼吸聲也能聽到,忽然劉公公躬著身走了進來,稟報道:“皇上,皇後娘娘此刻正在殿外等候您的宣召。”
“她怎麽來了,讓她進來吧。”秦子軒頭也未抬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