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二、內定繼任總經理
1993年12月13日,夏天一大早來到公司,將審計工作會議的情況向李齊國總經理作了匯報,並將審計局所定的有關自己的先進個人的呈批表交給李總經理審查。
李齊國看完了內容,說:“公司審計部成立後,你是做了不少工作的。你要繼續支持我的工作啊!”
夏天說:“這是應該的。”
於是,李齊國總經理痛快地拿起桌上的筆,在呈批表中的“主管部門審核意見”欄裏,寫上:“同意推薦上報。李齊國。1993年12月13日。”然後交給夏天說:“叫辦公室蓋章,然後回來,我想叫幾個人開個會。”
夏天說:“好的。”便出去蓋章了。
夏天剛出去,李齊國拿起電話,叫辦公室主任高文光通知財務部長、發展部長、工程部長和陳、葉兩個工程師到總辦開會。
不一會,大家都到齊了。
李齊國說:“今天請大家來開會,講兩件事,一是貿易部水泥生意問題,我看審計部要寫一個材料,要把事情搞到檢察院去;二是三套微利房問題,所以今天叫了葉工來參加會議。現在議程一個一個來,怎麽樣?”
大家都沒有說話。
李齊國說:“老夏,水泥生意涉及張明偉的問題,你的看法怎樣?”
夏天說:“從這個生意的來龍去脈來說,李總經理是比我清楚的。現在,內審正式的結論還不能下。因此,送檢察院可能為時尚早。”
李齊國對夏天的回答有點不滿,說:“那,依你看要拖到什麽時候?”
夏天不高興地回答說:“說實話,如果從我個人最閑的角度上說來,送案件到檢察院是最佳選擇,但我們能那樣做嗎?這單生意有不少未明的地方,實際上,李總你也沒有跟我明講。”
李齊國聽到夏天話中有話,便打起了圓場:“好!這事散會後再商談。現在講講微利房問題。”
“大家知道,我們公司去年由市裏分到三套微利房,葉工、小費、小陳各一套。”
李齊國說到這裏,葉工的科機響了,葉工看了科機便出了會議室,打電話去了,回來後臉色鐵青。
夏天知道葉工夫婦是炒股高手,心情不好可能與股市有關。便看了一下自己腰上掛著的科機與股票機合一的機子。
一看,天哪!SZ指數從268點直下到252點,下跌了10多點。算起來下跌了6%,怪嚇人的。葉工剛才的電話就是在與他老婆麵授機宜。
葉工回來後,隻聽到李齊國說:“葉工,你也是**員,要帶頭,公司幫你們申請到了房子,但公司先前墊出的房款還是要還給公司。”
葉工說:“李總,你這樣說就不對了!公司當時說這房子是參加職工房改的,叫我又是裝修又是買家具,整整花了30萬了。早知你要我出全款,我就不要這房子。你想,我墊了一年的款了,若把房子退回給公司,這錢呐,在股市上少說一年也轉了五個輪回了吧?本金可能增加到了100來萬了,不要說微利房,就是商品房也買得到了。你說,誰占誰的便宜?”
參加會議的人們因為事不關己,大家都不講話,都在看熱鬧。
下午,夏天不到兩點就來到了公司辦公室。
公司辦公室通知,叫夏天到會議室與市人事考察組的同誌交談。
夏天來到會議室,辦公室高文光主任向裏麵坐著的三位同誌介紹說:“這位就是夏天同誌。”
然後,又向夏天介紹說:“這位是市委組織部的李處長,負責這次考察;這位是市投資管理公司的王科長;這位是市政府經濟發展局的丘主任。三位都是我們公司的頂頭上司。”
被介紹的三人逐一起身與夏天打招呼。
大家寒喧了一會兒,高文光主任說:“我作為介紹人的任務完成了,你們四位慢慢談,我走了。”
李處長說:“謝謝你啊!高主任。”
接著,李處長把談話切入正題,對夏天說:“我們今天來,是想聽聽你對公司經營情況的看法,順便對公司經營班子作個評價。”
夏天聽了李處長的講話,心裏想:“估計與公司裁並有關係,這也是近半年來,李總拚命擴張的原因。正是因為擴張,使剛剛走上正軌的公司陷入困境,現在讓我說什麽好呢?”
夏天遲疑了一會兒,看到三人都以關切的目光看著他,便有點難為情地說:“我們這個公司成立的目的,市政府經發局最有發言權,成立時的股本金都是經濟發展局給的。公司成立後,因為國際形勢的變化,項目一直沒有上馬,經營也很困難。實際上從92年下半年到93年上半年,各項工作有了起色,有了良性發展潛力。但在今年下半年來了一個大幹快上,不斷設立新的公司,目前又出現困難了。”
“設立新公司時沒有經過民主決策的程序嗎?”王科長問。
夏天回答說:“你知道,我們SZ的國有企業剛剛實行人、財、物、產、供、銷一體化,人們目前還沾沾自喜於它的正麵效果,至於如何防止它的副作用,還沒有人提及。”
“你認為公司要如何走出困境?”丘主任問。
“……”
夏天在會議室呆了半個多小時,就回到了自己的辦公室。剛剛坐下,電話響了,他拿起話筒,對方說:“你好!請幫我找夏天先生。”
夏天回答說:“我就是,你是哪位?”
對方說:“我是梅林,你是否在11號接過我們的電話?”
夏天心裏想:“這小女孩,辦事倒還挺機靈的。他們怕被別人接了電話影響對方。”於是說:“是啊!怎麽樣?”
“你對我們的通知還是持肯定態度吧?”對方問。
夏天說:“是啊,請問有什麽關照?”
“現在通知你:你被我們正式錄取了,明天上午報到,要提供市級醫院的體檢表,並交四張一寸免冠照片。”
夏天說:“謝謝你!”便放下了電話。
不一會,公司辦公室的高文光主任來到夏天的辦公室。這時,與夏天隔壁辦公的工程部經理劉兵和陳工等人陸續來到。
夏天向各位介紹了銀湖開會的情況,而留家的幾位則更喜歡介紹公司這幾天發生的事。
辦公室高文光主任是個喜歡賣關子的人,他說:“你們知道市裏摸到的總經理人選是誰嗎?”
“是誰?”夏天好奇地問。
“拿紙來!”高文光主任說完,工程部劉兵給了他一張紙。隻見高文光抓過筆,用粗放的筆法,寫了一個大大的“夏”字。待大家看完,高文光把那張紙擰成一團,丟進了垃圾箱。然後對夏天說:“這可是征求了32個科長的意見得出的結論。怎麽樣?你敢當這個官嗎?”
夏天苦笑著說:“問題出就出在這32個科長身上。”
陳工以他略帶湛江口音的普通話問:“為什麽會出在科長身上?”
夏天答道:“當這個公司的官,不要說給員工發工資,就是給這32個科長吃喝,你就會急出一身冷汗。所以說,近半年多來,我為什麽一直反對李總搞擴張。”
說完,夏天接著說道:“難得諸位捧場,對於你們,我是邀請不如巧遇,我正有一件事要征求朋友的意見。”
“什麽事?”高文光熱心地問。
“最近幾天,有一個金融企業不斷來電,要求我去他們那裏工作,但是,是從普通員工幹起的。到今天,我都沒有拒絕他們。你們從愛我的立場出發,是去好呢?還是留下好?”
劉兵說:“如果你想當官,想坐道奇車上下班,你就沒有必要走。”
“我看公司是需要你的,我敢打賭:你雖然掛的是審計部長,但是,你走後,這個公司是很難運轉的。我已經五十八歲半了,一年後,我就在社保局領工資了,這對我沒有什麽影響。但到如今,這個公司的確少不了你。”陳工程師說。
高文光說:“我看是兩難:你當總經理,老李怎麽辦?協調不好,工作難開展;你走了,公司難生存。而你呢?出去有可能混得好,也有可能比在公司的時候更差。”
夏天聽了三人的講話,都覺得是真心的,不時點頭。
下午,李齊國在辦公室撥了個電話,一會兒通了:“喂!市審計局嗎?請你幫我接羅局長辦公室。”
審計局分機答道:“請稍等。”
不一會兒,電話通了,羅局長問:“你好!哪位找我?”
“羅局長嗎?我是你的戰友李齊國,怎麽樣,最近好嗎?”
羅局長說:“還不是在混日子,說來慚愧,到了我們這種年齡,要跟上SZ的節拍有點吃緊。你呢,還好嗎?”
“不好說,現在有點滿頭霧水。企業難做啊!”李齊國說。
“你找我有事嗎?”
“哦!是這樣的,”李齊國終於切入正題:“你們前幾天不是開了個內審會議嗎?把我公司的小夏評為先進了。我的看法是:我公司搞審計的時間短,我想把先進的名額讓給其他公司,你看怎樣?”
“夏天有什麽問題嗎?”羅局長問。
“這倒沒有發現。”李齊國說。
這時,電話那邊傳來羅局長嚴肅的聲音:“這就是你的不對了!我不僅是看了你簽了名蓋了公章的材料,我們審計局的同誌還多次到過你們公司與夏天一起工作,你也和他一起到了HN株Z像特務一樣調查取證。像這樣努力工作的部下,你當一把手的不肯定,你還能混下去嗎?”
李齊國看看沒門,馬上說:“好!羅局長,這事當我沒說,聽你的。你什麽時候有空到我們公司指導指導?”
“你要是歡迎,我就去。”羅局長笑著說。
李齊國放下電話,滿臉通紅。
夏天吃過晚飯,稍事休息,出了家門,往紅嶺路走去。後來,從荔枝公園的東門進了荔枝公園。
他在公園裏散步的時候,一直在想:我難道真的要跳槽嗎?接著,自己一生有過的幾次跳槽的鏡頭就在腦海裏不停地滾動著:
1975年,在農村大隊幹部的崗位上,由於受到父老鄉親的關愛,加上自己無私一身輕,很快受到全村父老鄉親的愛戴。這時,身為夏天堂兄的大隊(村)書記看著不對勁,堂弟的威信已經超過了自己,便一反常態:由原來主張主動培養夏天入黨,到後來公社(鎮)黨委催促大隊(村)支部辦理夏天的組織手續,他都不願意辦理。第二年更玄了,夏天報名參軍,公社(鎮)黨高官叫不是體檢醫生的武裝部長在總檢室硬生生地寫上“身體不合格”的結論,目的是想培養他當公社黨委的農民副書記。這更讓堂兄如坐針氈,幹脆就從入黨這關卡住夏天。
1977秋天,國家決定恢複高考。夏天當機立斷,在農田基本建設的工地上請了十天假進行複習,在恢複高考後的第一年考取了GD金融專科學校。這時,堂兄眼看夏天成為國家幹部了,覺得自己是犯了一個不該犯的錯誤,便在夏天上學的前幾天,向公社(鎮)黨委提出立即發展夏天為**員。
黨高官聽後,點著堂兄的頭說:“要我說你什麽好呢?眼睛隻看到自己的凳子,現在知道錯了吧?可是遲了,我們可以這樣突擊辦理入黨手續嗎?”
後來,鎮黨委還是很負責任地寫了一個介紹函交由夏天轉給GD金融專科學校黨組織,銜接繼續培養工作。
夏天在GD金融專科學校就讀畢業回到家鄉縣城後不到半年,在崇尚“革命化、知識化、年輕化、專業化”的氛圍中,很快被定為領導幹部的第三梯隊;在人們感悟的五味瓶中幾經周折,入了黨、升了官,他也憧憬著用自己的智慧在更重要的崗位上發揮一番。但是,周圍的人際環境艱難啊!
既然難,就走吧——於是,1992年初夏天來到了SZ。
深圳改變了夏天的一切,但最重要的是改變了他的觀念。
夏天想,這兩次跳槽都是成功的。
夏天繼續在公園裏走著。他看著滿眼的荔枝樹,心裏說,這個公園也是自己的常來之地啊!
是的,夏天來到SZ幾個月後麵臨第一次辦理調動手續失敗的時候,心裏也是很矛盾,也是一個人來到荔枝公園。
當時,他也是從公園的東門進去的。入得園來,有一個書攤擺了幾本書,他上前看了看,買了一本《百歲年齡生相》,書中介紹了袁天罡的命骨神數推論人生難易的方法。夏天翻開書中生年、月、日、時的相對應骨格的斤、兩,自己對上號是四兩八錢。隻見四兩八錢的格評是:“此乃官員財祿厚重之命也。”
其詩評寫道:
幼年運道未曾亨,
若是蹉跎再不興;
兄弟六親皆無靠,
一生事業晚年成。
夏天看完,自是苦笑一番,繼續在公園裏散步。
後來,特區總公司李齊國總經理親自寫了一個正式文件——深特司字(1992)08號文,報給市人事局,題目是:《關於請求調動夏天同誌的請示》。送到市人事局後,局裏很重視,這樣,夏天便於當年八月六日由市人事局特批調進。
夏天在心裏對自己說:“現在想來,工作不到兩年就離開特區總公司,好像對總公司缺乏感情;但是,另一方麵,假如我當了總經理,調我進來的李總往哪裏擺?他丟了飯碗,大家不是更難堪嗎?”
人挪活,樹挪死——理是常理。想到這裏,夏天心裏頓時開朗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