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1章 被綁架了
酒樓距離明家的織造坊很近,幾步路的工夫唐嬌就到了。
人剛進門,明陽突然出現身後拍了一下她的肩膀。
“去哪兒?”
“出去買了點東西”
“嗬,還瞞著我?我都看到了,在酒樓,你同一個男人吃飯。”
唐嬌眼皮跳了一下。
明陽都看到了?
“表哥胡說,我如何就跟一個男人吃飯了?”
她這強硬的態度反倒是讓明陽愣了。
“真的不是?”
“我清清白白的名聲表哥可別給我毀了。”
她這般一說明陽就認定是自己誤會了,趕忙道歉,“那是我看錯了,方才在街上瞧見你跟酒館二樓一個男人對視,我還以為你和他認識。”
說著明陽幹笑一聲,“嬌嬌別生氣,就當方才表哥是胡說。”
唐嬌嗔怒,“再有下次我一定告訴外祖母,讓她老人家收拾你。”
“哎呀我的好嬌嬌,表哥知道錯了,走,外麵這般冷咱們進去。”
唐嬌暗自鬆了一口氣。
好險,好在明陽沒看仔細,他人也好糊弄。
*
當天晚上陳培堯親自去了一趟如意觀。
見到他時如九先是長久的震驚,隨之眼圈紅了。
陳培堯看見人就幾乎已經確定了這是他要找的人。
隻因,這人和母親長得太過相似。
“你是……”如九顫著嗓子問。
“在下陳培堯,見過姨母。”
“陳……你是妹妹的孩子!真像,和你母親真像!”
如九悄悄抹了一把眼淚,“你母親如何了?外祖父呢?身子還健朗嗎?”
陳培堯表情沒甚變化,平靜道:“外祖父身子倒還好,至於母親,死了。”
如九神色一怔,“怎會……何時之事?”
“兩年前,和我父親一同被司馬具所殺,在父親相護下我得以活命。”
他平靜得像是在說跟自己無關的事。
如九身體輕顫不知。
一半是因為聽到妹妹的死訊,一半是因為聽到那個名字。
陳培堯看著她,又說:“姨母在此,過得可還安逸?”
如九臉色慘白。
“對不起……”
陳培堯冷笑,臉色在月色下像是索命厲鬼。
“關姨母何事?母親還在時我聽母親說姨母年輕時拋棄孝道和那人私奔外逃,十年後那人回京接任司馬家家主之位,可姨母卻下落不明。”
“外祖父和母親多次去司馬家尋你消息,他們說你同兩位表兄失足墜崖,沒了性命。”
“當年外祖父得知你和表兄們得死訊幾度昏厥,至此身子便不大好了,這些年也從未停止尋找你們的屍骨。”
如九癱坐在地,捂著臉痛哭出聲。
“是我的錯,我錯信那負心涼薄之人!”
陳培堯平靜地看著她懺悔。
許久之後如九哭聲停下。
“我沒臉回去見父親。”她說。
“兩位表兄可還好?聽聞是一對聰明伶俐的雙生子。”
如九痛苦閉眼,想到了當年慘劇。
“哪裏是失足墜崖,我們母子三人是被扔下懸崖,我的長子青兒當場死亡,詹兒下落不明,我尋了一年才找到他的蹤跡,如今生活得倒還好。”
陳培堯頓了一瞬。
青兒,詹兒。
青詹……
“姨母就未曾想過替大表兄報仇?”
如九抹著眼淚,“如何沒想過,那可是我的親兒!可我能做什麽?就是他們知曉我還活著都有可能危及父親和詹兒!”
陳培堯抿著雙唇,看著神色哀怨身形消瘦的女人。
“既然如此,姨母便什麽都不需做,我會同二表兄聯係,那些人會付出代價。”
如九站起來,擔憂地看著陳培堯,“你同司馬家作對,不會……”
“有些仇總歸要報的。”
如九又掉眼淚,覺得自己無能懦弱。
活得竟然不如一個孩子。
“詹兒也沒忘了當年之事,你若是需要幫助,可以去山下蘇城明家找他,他如今叫……”
“青詹,我知道。”
如九怔愣,“你模樣隨你母親和外祖父,可性子像你父親,挺好。”
“你萬事小心。”
陳培堯點頭,對他行了一個大禮,隨後告辭。
如九把人送出門,看著人徹底融入進黑夜才回去。
正屋,觀主正在三清真人像前打坐,聽到她進來的動靜頭都沒回,問:“那人是京城來的?”
“是。”
“人中龍鳳,日後有大作為,”頓了一下她又說,“同前幾日那小姑娘命中有正緣。”
如九想到了唐嬌的臉。
所以說堯兒找到此處,是因為那姑娘?
世上竟然有這般緣分?
挺奇妙的。
*
陳培堯離開江南這一天唐嬌終究是沒去相送,不過讓褚白露送去了一個她連夜做的香囊。
褚白露接過香囊時欲言又止,卻又無可奈何。
無人知曉陳培堯來過江南,唐嬌他們一家四口在江南過了一個無比歡快的新年。
如褚白露說的,顧有為或者司馬家也確實沒人過來找麻煩。
過完了正月十五,唐嬌他們一家打算啟程離開。
在江南的三個月是唐嬌最為輕鬆的日子,離開時還稍微有些不舍。
前一日特意和淼淼和潔兒她們在一起出去遊湖。
江南景觀天下一絕,遊湖四處可見風光。
潔兒和淼淼相熟的人甚多,坐上船沒大會兒就遇到了幾個手帕交,所以去船頭跟她們暢聊。
船艙裏麵就剩了唐嬌和明陽,兩人有一搭沒一搭地聊著,唐嬌靠在窗前欣賞著江南美景,突然兩道身影就闖進了她的視線。
一個是小白,另一道是……陳培堯?
並不是,這身煙青色衣服唐嬌見青詹穿過。
所以,站在對岸的人是小白和青詹?
兩人沒注意來往的船隻,在認真交談著什麽。
唐嬌想到了之前酒樓和陳培堯談論的關於道觀如九的事。
三人相似的麵龐,在唐嬌麵前閃過。
“表哥,關於小師叔你知道多少?”唐嬌突然問。
“怎麽突然問他?我們這些小輩是不敢打探他的事,不過祖母應當是知道一些,卻也不跟我們說。”
唐嬌又看向岸邊,兩人已經一齊走開。
或許,青詹也是陳培堯要找的人吧?
這般一想,她對陳培堯做的事情知之甚少,陳培堯或者褚白露也從未主動跟她說起。
他們乘坐的船已經走出了一段距離,看不到那個方向,唐嬌也收回了視線。
“跟你說話呢?聽到沒有?”明陽拿桌子上炒豆子砸向唐嬌。
“聽到了。”唐嬌敷衍。
方才明陽說的是以後經常來江南玩。
之後唐嬌也沒甚心思遊湖,天色暗了下來就跟著明陽他們回了明家。
他們四人在外麵用了晚飯,這會兒回來,家裏人在廳房用茶,為明日惜別。
唐嬌進來跟長輩坐了一會兒,就要告別去休息了,明渠成喊住了唐嬌,說是有話要跟她說。
明渠成帶著唐嬌去了花園。
今日夜色不錯,園子裏的路倒也都能看得清。
唐嬌跟在明渠成身後,等著他開口。
“嬌嬌,你對你那個假哥哥了解多少?”明渠成問。
“舅舅為何這般問?”
“上次去碧城縣,我就覺得那個孩子長得特別像一個人。”
唐嬌頓了一下,“小師叔?”
明渠成搖頭,“跟你小師叔也不過是形似,那孩子跟我見過的一個家主更為相像。”
唐嬌做了一個吞咽動作。
她都在懷疑下一刻明渠成是不是要說出來陳培堯父親的名字。
“誰啊。”她問。
“餘家家主,就是文朝皇商餘家。”
“我曾有幸見過餘家家主,那孩子跟餘家家主年輕時簡直一模一樣,而且,到了京城之後我還聽說餘家家主一直在找他們家的孫少爺。”
唐嬌腦子在快速轉著。
她能想到的跟孫餘家的聯係就是上品。
“他們孫少爺叫什麽名字?”唐嬌問。
“名字我倒沒問,不過聽聞是禦史大夫陳大人的獨子。”
唐嬌呼吸都變得幾分小心。
禦史大夫的兒子,那可不就是陳培堯嗎?
他是餘家的孫少爺,那餘家對她如此幫助,都是因為陳培堯?
既然有餘家幫助,那陳培堯在京城會安全很多吧。
唐嬌替他鬆了一口氣。
可心裏又忍不住帶了幾分氣。
陳培堯為何不跟她說和餘家的關係?
不過想想陳培堯謹慎也沒什麽壞處,畢竟他的身份都還未告訴她。
“我懷疑在你家中的那個人就是餘家找的孫少爺。”
“跟嬌嬌說起來這事,是因上次去京城見識了一下京城局勢,有風聲說,司馬家的人正在追殺餘家孫少爺,你如今還同那孩子有聯係嗎?”
唐嬌遲疑了一瞬搖頭。
“不聯係的好,舅舅就怕因那孩子牽連到你們唐家,那司馬家的手段便是京城權貴都聞之色變。”
唐嬌抿唇。
司馬家的手段她上一世可親身經曆過,自然是不想讓唐家招惹上這樣的麻煩。
“多謝舅舅提醒,我會注意的。”
明渠成欣慰道:“你這孩子比一般男兒都強,可你終究是女兒身,如今還撐著一個唐家,萬事更要仔細。”
“是。”
明渠成又交代了她一些話,唐嬌乖巧應著。
沒多大會兒明渠成就放她回去休息,明日一早還要早早起來趕路。
離開江南這一天天氣出奇的好,明家一群人把他們送到了城外,由明陽送他們到碼頭。
坐上船看著碼頭上的人越來越小,唐嬌心中不舍,和明氏站在船頭許久才回去船艙。
他們坐得是一艘貨船,自然沒有他們來時租賃的私人船隻舒適,走了沒一日唐九德就受不了,說什麽也要下船。
唐嬌去他屋子裏看過,確實是暈船。
次日在船隻靠岸就讓他下船走陸路。
唐嬌他們繼續坐船行駛。
之後的行進速度比他們來時快多了,走完水路又轉了陸路隻不到十日就已經到達了碧城縣。
讓明氏他們先回了府,唐嬌則是馬不停蹄的去了織造坊。
說著放心把生意交給魏書臨,可離開的這三個多月還是念著這事。
織造坊還是她離開時的模樣,唐嬌一走進門房就嚷著去通知了魏書臨,這下整個織造坊的人都知曉她回來了。
織造坊可是熱鬧了一番,離開時天色已經暗了。
因為是分開走的,唐九德還沒到,晚飯時候明氏就忍不住擔心他的人。
“我心裏總是一陣陣心慌,嬌嬌,要不明日還是讓人去接應一下你爹吧,他身邊就帶了一個兩個小廝,我怕不安全。”
嘴上說著已經不把唐九德當回事,但畢竟是十幾年的夫妻感情也不是說沒就沒。
就連這次去江南,外祖母都已經問明氏要不要同唐九德和離,明氏猶豫再三還是回絕了老夫人的好意。
“好,明日我讓人去接一下他。”
唐嬌是完全不擔心的。
唐九德下船時她沒有給他過多的盤纏,那個人也就除了一張臉能讓人惦記,除此之外沒有值得人搶劫的。
次日唐嬌還是找魏書臨安排了比較得力的手下去做了這件事。
他們速度倒是快,沒一日就帶回來了消息——唐九德失蹤了。
聽到魏書臨過來說這話時唐嬌正在教織女們做最近江南時興的緙絲款式。
聞言她愣了一瞬,“失蹤?”
唐嬌臉上的表情有片刻的空白。
魏書臨神色相比較唐嬌的還算是鎮定。
“是,我們的人追蹤了他的軌跡,唐老爺是在下了船之後第二日在鄒郡失蹤的。”
“那府城繁華,來往人眾多,唐老爺失蹤之後客棧的人隻當他們是逃了住房錢沒當回事。”
“那屋子咱們的人檢查了,隻留下了一個包裹,裏麵有幾身唐老爺的換洗衣物,還有,一封信。”
魏書臨把書信遞過來。
瞧著魏書臨的臉色唐嬌就知道這不是什麽好東西,在打開看完裏麵的內容,她驟然把信紙捏成了一團。
具體地說,唐九德不是失蹤了,而是被綁架了。
綁架他的人隻留下了這封信,信中說,想要救唐九德,就讓她二月初二去城外的金佛寺。
二月初二龍抬頭,這種節日金佛寺會有很多香客,對方可以做很多事。
“小姐打算如何處理?”魏書臨問。
畢竟是唐嬌的爹,不可能置之不理。
可這明顯就是奔著唐嬌來的陷阱,為了唐九德冒險似乎又不值得。
唐嬌想了片刻,又打開了被她揉成一團的信紙。
上麵是她不認識的字跡。
“能查到這是什麽人嗎?”
“我們的人正在追查,不過……”
魏書臨沒說完唐嬌也能明白。
他們本來沒派人保護唐九德,人海茫茫,他們自然無法查出是誰綁走的人。
現在似乎也隻能等二月初二那一日才能揭曉綁匪的真麵目。
“先安排人去金佛寺那邊盯著。”
聽唐嬌這話的意思魏書臨就知道她這是要按照信上說的去金佛寺了。
魏書臨自然是不想讓唐嬌去冒險,遲疑著問:“小姐去太過危險,不如,我安排人喬裝成小姐去和那人會麵。”
這也不失為一個安全的法子,遂點了點頭。
魏書臨去安排了,唐嬌也沒把唐九德之事告訴明氏,免得她擔心。
信中約定的日期很快到來,雖然魏書臨都已經安排好,可唐嬌還是擔憂。
自然不是憂心唐九德,而是對將要發生的未知事的恐慌。
這一日是一個武功不錯的姑娘代替唐嬌坐上了去金佛寺的馬車。
這輛馬車平安到了金佛寺山下,這位姑娘又單獨又上了山。
這人是經過魏書臨精心挑選的,身形和唐嬌有幾分相似,戴著麵紗光看背影很容易以假亂真。
按照魏書臨的吩咐這姑娘進了金佛寺一直在等著,可從大早上等到了日上當頭依舊沒瞧見什麽可疑之人。
如今金佛寺已經被他們的人包圍,隻要那人現身,他們堅信這個賊人逃不了。
可又等了一下午,假扮唐嬌的這姑娘都已經去吃了一頓齋飯,依舊沒等到人。
就在他們要把這邊的事匯報給魏書臨時,山下那邊卻傳來了消息,說是織造坊出事了。
他們今日把所有的人手都派了出來,織造坊那邊可以說是無人看守。
就在下午時分,一群人闖進了織造坊,帶走了唐嬌。
事情發生得太過突然,魏書臨都沒反應過來。
對方人手也多,就算有武功高強的褚白露在,也無法在顧全織造坊這麽多人的情況下跟那些人周旋,隻得眼睜睜看著唐嬌被人帶走。
對方沒留下任何線索,褚白露也隻是追到了城外就被人牽製住,甚至都不知道帶走唐嬌的那群人是往哪個方向去的。
事情被搞砸了,魏書臨臉色蒼白恨不得以死謝罪。
誰不知曉唐嬌對主子的重要,前些日子主子還來信交代待唐嬌如待他。
這番他還有何不明白的?
主子是告訴他唐嬌是他們陳家未來女主人。
可如今在他眼皮子底下,未來主母被劫走了!
魏書臨急得滿頭大汗,倒是褚白露比較鎮定。
“急不得,那些人身手不凡,行動有序,到像是……”
魏書臨這會兒著急得腳不著地,聽她不把話說完更著急,“世子殿下您有話就直說吧,這會兒我都恨不得替小姐去受罪了。”
褚白露擰著眉,直接言明:“倒像是軍隊裏訓練出來的。”
魏書臨愣了,隨後臉上的血色都褪去了幾分。
有這般作風,而且還是軍隊的,他隻想到了一個人。
他震驚看向褚白露,兩人神色都不好。
看來是想到了一塊去。
“司馬家。”褚白露咬牙說出這三個字,帶著濃濃的恨意。
“會不會有可能是顧有為?”魏書臨抱著僥幸心理。
褚白露猛地拍桌子,“是他倒還好了,可陳培堯的人正瘋了一般的刺殺他,他哪裏還能抽出人手來綁架唐嬌?”
那隻能是司馬家的人做的。
他們何種目的?
若是為了拉攏顧有為而帶走唐嬌還好說,可若是為了威脅陳培堯,事情就棘手了。
兩人一陣沉默,還是褚白露先開口道:“不管如何,你快馬加鞭給陳培堯送消息過去。”
“是。”
魏書臨去寫信,褚白露大步出去安排人追蹤那群人的蹤跡,還要忙著安撫唐家那邊。
而此時唐嬌從昏迷中睜開了雙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