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三十八章徹查

  第一百三十八章


  見淮陽侯怒不可遏,冷元勳立刻斂衣跪下,愧聲道:“兒子不孝,讓父親病中憂心,但茲事體大,實在不敢隱瞞,否則任由二弟行差踏錯到無法挽回的地步,兒子就百死難贖罪過了。”


  “勳兒你這是做什麽,快起來。”淮陽侯親自將冷元勳扶起,待拉著對方在自己身側坐下後,方才重重歎息一聲,“民間有一句俗語‘三歲看大,七歲看老’,淩兒自幼眼高手低,空有大誌卻不肯刻苦用功,這樣的人為父見的多了,往往越是給他更多的重視,他越是會擺不清自己的位置,從而迷失在權利欲望中,所以這些年才著意壓製磨煉著他,可沒想到還是……”淮陽侯再也說不下去,隻劇烈地咳嗽不止。


  “子不教父之過”,冷元淩做出這般喪心病狂之事,何嚐不是他這個做父親的失職,更何況,終究是自己的親生兒子,所以在怒其不爭之餘,淮陽侯心裏更多的是痛心疾首……


  冷元勳雖然對冷元淩半絲好感也無,但卻不能不顧念淮陽侯的心情,是以一邊幫其撫背順氣,一邊輕聲安慰道:“兒子占著淮陽侯世子的位置,多年來深受父親重視,處處委以重任,二弟並不了解父親對他的一片苦心,心裏有所怨懟也是難免的,大業完成後,這世子的身份自然是要歸還,便也不在這一時一刻間……”


  “自古嫡庶尊卑有別,一個庶子覬覦世子之位,已經算是大逆不道,更何況,即便沒有你,為父也不可能把家業交到他手上,毀了我淮陽侯府百年聲譽!”可能是氣急了,淮陽侯堅毅的眼眸中滿是猩紅之色,好一會兒方才緩過氣息,定定道:“這件事為父自會處理,絕饒不了那吃裏扒外的逆子!”


  幸虧冷元勳警惕,又有曲靈栩從中幫忙,否則事情一定會鬧到不可挽回的地步,若是那樣,淮陽侯就算殺冷元淩一百次,也難消心頭之恨!


  淮陽侯生氣歸生氣,卻也曉得如果在這時候處置冷元淩隻會打草驚蛇,讓慕容璃事先有所防備,是以按捺住心裏的怒意,被冷元勳扶著回房間休息了。至於冷元淩那邊,派出去偷聽消息的人顯然無功而返,這讓他十分氣憤,卻也沒有辦法,隻期盼著明日大殿之上,慕容璃的人能夠應對得宜,務必務必要把冷元勳的虛假身份坐實。


  流言在京城中傳的沸沸揚揚,曲靈栩自然也知曉了,雖然冷元勳之前沒有明確跟她提及過這個計劃,但隻稍稍一想,便明白對方意欲何為,是以並無任何情緒波動,雲意和雲心幾個剛得到消息時,無異於晴天大霹靂,但見自家主子一副氣定神閑的模樣,後知後覺地明白自己的擔心完全是多餘的,便也散了,該幹嘛幹嘛去了。


  這一晚,對許多人來說,無疑是漫長而煎熬的,至於各自考量的是什麽,那就隻有當事人自己知道了,但再漫長的夜,也總歸會過去,因著流言的影響,朝中許多大臣或是利益相關,或是熱衷於八卦,絕大多數竟不約而同地早到了一刻鍾,三三兩兩圍成一圈,竊竊私語不止,倒顯得按正常時辰到的正主兒冷元勳姍姍來遲了。


  就算身份暫時有了爭議,但冷元勳這些年憑實力在朝中攢下的威望,還是不容小覷的,見到他款步進了大殿,一眾竊竊私語的大臣們不由自主地止了話,規規矩矩地回到自己應處的位置站好,看到這一幕,一直冷眼旁觀的慕容璃忍不住微微蹙了蹙眉。


  必須趁這個機會除掉冷元勳,否則再過上一兩年,待對方的羽翼更加豐滿後,他就是想除都除不掉了。


  至於慕容璟,心裏自然也是差不多的想法,隻是他暫時需要拉攏冷元勳對付慕容璃,所以不曾表現出來罷了。


  冷元勳自然感覺到了朝堂之上的微妙氣氛,隻是他的神態始終如往常那般平和,連眉毛絲都沒有動一下,這般神態舉止落在那些正直不阿的大臣眼中,更對其多了幾分賞識。


  才及弱冠的少年,能有這樣泰山崩於前而色不變的心理素質,這份定力不僅是一般貴族少年遠遠不能及的,就是站在禦階之上的太子也生生被比了下去。


  來不及有太多思緒,首領太監尖細的聲音已是傳入眾人耳中,“皇上駕到!”


  聽到這話,眾人齊齊跪下,高聲道:“吾皇萬歲萬歲萬萬歲!”


  “眾愛卿都起來吧!”因著今日要當殿宣布為晴雨公主指婚冷元勳一事,皇上的心情頗為不錯,在示意眾人起身後,輕笑道:“今日可有要事需要回稟?”


  自江陵疫災穩定後,曲連城帥兵圍剿紅蓮教便是唯一的大事,但鑒於前些日子剛剛傳來捷報,最新的戰況還未收到,朝中暫時風平浪靜,即便有一些棘手的小事,也無需皇上親自裁決,是以紛紛表示無本啟奏。


  皇上巴不得天天太平無事,心情不覺又好了幾分,隻見他稍稍側頭,首領內監立刻心領神會地捧出一卷明黃色的聖旨,揚聲道:“皇上有旨,淮陽侯世子冷元勳接旨!”


  冷元勳早已知曉皇上的打算,自然沒什麽驚訝的,隻款步來到大殿中央跪下,正色道:“臣冷元勳敬接皇上旨意。”


  “奉天承運皇帝詔曰,淮陽侯世子冷元勳智勇雙全,品行上佳,乃宗室子弟之翹楚,朕甚歡喜,特旨封其為駙馬,指婚於晴雨公主,一切婚嫁迎娶事宜皆交內務府辦理,務必隆而重之,彰顯皇家威儀,欽此!”


  太監大聲讀完後,重新將聖旨卷起來,自台階上緩緩而下,滿麵堆笑道:“奴才恭賀冷世子大喜,您接旨吧!”


  聽到太監的話,冷元勳並沒有抬手將聖旨接過來,而是始終跪在地上一動不動,首領內監在宮中侍奉多年,自然清楚冷元勳對晴雨公主無意,可即便如此,聖旨已下也是不容更改的,否則便是藐視君威,株連全族。


  在宣旨太監心裏犯嘀咕的時候,禦座上的皇帝亦不覺蹙緊了眉頭,正待出言,群臣中已是有人緩步而出,拱手道:“皇上,微臣有話要說。”


  說話的是都察院柳禦史,就是之前提到那個柳京澤的父親,柳京澤那性子怎麽能藏得住事,從酒樓回府後第一時間便跟柳禦史說了外麵的傳言,柳禦史正自驚愕,突然收到慕容璃傳來的消息,讓他今日在朝堂上隨機應變,將事情挑出來,這會兒,正是絕佳時機,否則冷元勳一旦接過聖旨,便是皇上欽定的駙馬,事情要比現在要棘手許多。


  皇上正為冷元勳遲遲不肯接旨而不悅,見柳禦史這樣突兀地插話進來,自然沒什麽好口氣,冷冷道:“什麽重要的話,一定要這會兒說嗎?”


  “回皇上,的確是很重要的事。”柳禦史再次拱手,恭敬道:“皇上有所不知,從昨日開始,京城的大街小巷都在傳一個流言,想必在場的許多大人也都有所耳聞。”


  “什麽流言?”皇上對柳禦史也算了解,知道對方不是沒有分寸的人,斷然不會把一個小小的流言拿到朝堂上來講,是以神色比剛才嚴肅了兩分。


  然而這一次,不等柳禦史回答,冷元勳已是先一步道:“回稟皇上,此流言是關於臣身份的,所以……臣不敢領受皇上美意,亦不能迎娶公主殿下。”


  “你的身世?”聽了這麽多話,皇上非但沒有搞清楚事情的原委,反而更加一頭霧水,不由再次開口道:“給朕說清楚些。”


  冷元勳微微點頭,將流言撿重點回稟皇上,之後不卑不亢道:“臣昨日並未出門,今日早起上朝時方才得知此事,不敢隱瞞皇上。”


  “荒唐!真是無稽之談!”皇上怎麽都沒想到會聽到這樣的消息,倒不是有多心疼冷元勳,隻是堂堂侯府世子淪為百姓茶餘飯後的談資,細論起來,折損的豈不是皇家的尊嚴?

  這般想著,皇上冷冷的目光從慕容璟麵上掃過,“你也聽說了,是不是?”


  見皇上語氣不善,慕容璟疾步走下台階,低頭拱手道:“父皇恕罪,兒臣也是一早才得知消息的,隻是覺得流言無稽,才沒有提及。”


  “糊塗!”皇上重重一掌拍在禦椅邊上,怒喝道:“這樣的大事豈是無稽兩個字就能揭過去的,立刻給朕去查,朕倒要看看,是誰想在這京城裏攪風攪雨!”


  在皇上看來,冷元勳是不是淮陽侯親生之子固然重要,但最重要的是,是誰在幕後推動操作這一切,能在短短幾個時辰內將流言擴散到如此地步,勢力一定不容小覷,這才是最應該擔憂的。


  慕容璟受了皇上的訓斥,哪裏還敢耽擱片刻,連忙安排人出宮調查,之後方才小心翼翼道:“兒臣身為太子卻思慮不周,未能及時為父皇分憂,請父皇降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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