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三十七章告知
第一百三十七章
管家雖然沒有像兩個家丁那般緊張,但同樣誠惶誠恐,可是事到如今,想要再隱瞞也是不可能的,是以低著頭,小聲將事情的來龍去脈說了一遍。
不聽則已,一聽出了這麽大的事,淮陽侯尚在病中的身體幾乎支撐不在,踉蹌著向後退了幾步,不敢置信道:“你說什麽?簡直荒唐!”
如果淮陽侯冷靜下來,就會感覺到自己的反應實在過於激動,因為他腦海中首先閃過的念頭就是‘東窗事發’,畢竟冷元勳的真實身份太過致命,即便沉穩如淮陽侯,也不可能瞬間做到‘做賊而不心虛’。
當然,在尋常人眼中,辛苦培養了二十年的兒子卻並非自己的血脈,原本就是滅頂之災,是以管家並未覺得淮陽侯的反應有什麽不對,隻順勢跪下,請淮陽侯息怒。
這樣的大事,光息怒有何用,要趕緊想出應對之策才可以,淮陽侯用力逼迫自己冷靜下來,寒聲向管家道:“傳本侯的命令,府中任何人不得私下議論,若有違抗者,立刻連同一家老小發賣去苦寒之地,永世不得入京!”
“奴才遵命!奴才遵命!”兩個跪在地上的家丁點頭如搗蒜,生怕遲疑一秒,淮陽侯就會改了主意。
在京城大戶人家當差,無論是做輕鬆還是賣力的活計,一應衣食待遇不知道要比尋常百姓好多少倍,且出門在外極有麵子,用現代話來說,那是福利待遇優厚且走路拉風,要是被賣到苦寒之地,不僅衣食沒有著落,還要天天飽受狂風黃沙的洗禮,這種情況下,又有誰敢多嘴自尋死路。
淮陽侯諒他們也不敢再生事端,轉身疾步往內院走,管家哪裏敢耽擱,連忙跟上,卻聽淮陽侯沉聲道:“去把世子請過來。”
“父親,兒子已經來了。”隨著這個熟悉的聲音,著一身天藍色冰蠶錦衣的冷元勳正站在回廊盡頭,見到淮陽侯,他下意識地加快腳步,扶住身體有些虛弱的父親,溫言道:“夜裏天涼,兒子扶您回房歇息吧。”
淮陽侯見冷元勳眼眸中沒有一絲波瀾之色,想著他應該還未得到消息,不由歎息一聲,“隨為父去書房,為父有話跟你說。”
“是。”
冷元勳考慮到淮陽侯正在養病,並不想拿這些煩心事去驚擾他,左右皇上體恤他生病,特意免了幾天早朝,等他知道消息的時候,事情已經解決完了,卻沒想到還是防不勝防。
這淮陽侯府,該好好清理一番了。
冷元勳所料不差,那兩個家丁出現在花園裏並非偶然,而是冷元淩故意安排的,早前得知京中有流言在傳播時,他很是吃了一驚,因為依著慕容璃的計劃,本不該在這個時候動手,為此,他還特意悄悄去陵王府求證,結果正如他所想,慕容璃也是一頭霧水。
流言來的太過突然,幾乎打亂了他們所有的計劃,但事已至此,憤怒抱怨沒有任何用處,隻能見招拆招。
待冷靜下來後,兩人將事情的來龍去脈仔仔細細分析了一遍,可即便如此,還是想不出誰會比他們更早得知這個天大的秘密,而且做得這般滴水不漏,怎麽都查不出源頭。
當然,這隻是在慕容璃麵前的說辭而已,冷元淩一早知曉淮陽侯也參與其中,難免會懷疑是不是自己哪裏有所疏漏,讓對方察覺到了什麽蛛絲馬跡,以至於想出這樣一個先下手為強的主意,可再一想又覺得說不通,淮陽侯即便知道了,也一定會處置自己,然後想辦法把事情壓下來,而不是鬧大,把冷元勳往死路上推。
冷元淩想來想去,直到腦細胞都快耗幹了,也沒有得出一個能說服自己的結論,正自心煩意亂,一個大膽的念頭突然毫無征兆地從腦海中蹦了出來,那就是……冷元勳根本不是什麽野種,而是淮陽侯的親生兒子,他們之所以故意露出疑點引得自己懷疑,又讓自己順利找到劉憐兒,就是篤定自己會去跟慕容璃合作,而這一切,都是給慕容璃下的套!
……
不得不說,這個冷元淩雖然智商感人,但想象力卻是超一流的,這樣大膽的想法,在任何人看來都是十分不可思議的,因為利益雖然大,但要承擔的風險同樣很大,但冷元淩愣是越想越覺得有這個可能,所以在得知淮陽侯出內院散步後,故意安排了兩個小廝等在那裏,為的就是想要通過淮陽侯的反應,來確定自己推斷出的是不是真相,從而決定是否要出賣慕容璃來求得淮陽侯的寬恕!
做賊心虛也罷了,竟半點膽識也沒有,所以……就算天底下的英雄豪傑都死絕了,冷元淩這種人也絕對成不了事。
冷元勳想都不用想就知道冷元淩一定會派人偷聽他們的談話,是以早在書房四周安排了暗衛把守,為了不讓淮陽侯憂心傷身,他並沒有賣關子,一進書房就直截了當地把所有計劃和盤托出,之後有些愧疚地欠身道:“兒子思慮不周,讓父親憂心了,還請父親恕罪。”
淮陽侯尚未從震驚中回過神來,隻看著冷元勳的嘴皮不停動著,然而大腦卻像披了一層隔音油紙,什麽都聽不到,直過了好一會兒方才緩緩開啟沉重的雙唇,凝聲道:“勳兒,你知不道你這個行為有多麽魯莽,萬一有心之人順藤摸瓜查下去,後果不堪設想!”
當年淮陽侯夫人生產的日子僅僅比先太子妃晚了一天,隻是他們刻意放出先太子妃生了個女兒的消息,又將當時東宮裏所有知情的人都除掉了,被掉包到淮陽侯府的冷元勳才沒有引起別人的懷疑,如今這番言論一出,難保不會有心思縝密之人費心思量。
冷元勳從來不做沒有把握的事情,這一次自然也不例外,見淮陽侯因情緒波動而咳嗽不止,他親自斟了一杯熱茶遞到對方手邊,恭敬道:“父親不必擔心,兒子敢鋌而走險,就有應對之策。”
淮陽侯一手把冷元勳撫養長大,自然清楚這個兒子的本事,但血脈不同於別的,若皇上親自命人準備滴血驗親的水,他們根本沒有機會動手腳。
淮陽侯的疑惑本在冷元勳意料之中,他緩緩將曲靈栩之前說過的話一一告知對方,隨後輕笑著安慰道:“父親明日依舊別去上朝,隻當做什麽都不知道,待宮人來府中傳旨,再進宮便是,到了大殿之上,您隻要咬定母親生產當日,您一直守在門外未曾離開過就好,其他的,自有兒子去處理。”
“這……”
在這個年代,滴血認親一直被視為鑒定血脈關係最準確的方法,且幾百年來沿用至今,乍然聽說這個辦法並沒有任何道理,純屬無稽之談,任憑誰一時半會兒也接受不了。
冷元勳並不精於醫術,自然無法跟淮陽侯細細解釋其中的奧秘,隻繼續寬慰道:“父親,這其中的關竅,他日若有機會,兒子會讓栩兒仔細跟您說清楚,現在,您隻管放心就好。”
“馨月郡主醫術高超,她的話,為父信的過,隻是……千萬要小心。”想著如今凶險萬分的朝局,和一著不慎滿盤皆輸的可能性,淮陽侯這顆懸著的心就難以放下,最艱難的二十年他都有驚無險地熬過來了,如果在這時候出了岔子,九泉之下,他如何有臉去見先太子和太子妃?
“兒子謹遵父親教誨。”這般答應了一句,冷元勳眼眸中閃過一絲遲疑之色,這一微小的表情並未逃過淮陽侯的眼睛,即刻追問道:“勳兒,可是還有不妥之處?”
“沒有。”冷元勳並不是優柔寡斷之人,斷斷片刻已是有了決斷,開口道:“兒子有一事要向父親稟明,但請父親聽完之後絕對不要動氣。”
念著淮陽侯的養育之恩,冷元勳絕不會傷冷元淩的性命,但這並不意外著他能夠無限度地容忍對方在自己身後搗鬼,與其到瞞無可瞞的時候揭發出來,倒不如現在跟淮陽侯坦白,有了淮陽侯的約束,冷元淩也能收斂些。
看冷元勳的臉色,淮陽侯就知道他接下來要說的事情非同小可,是以斂了神色,頷首道:“你有什麽話,但說無妨。”
“是。”冷元勳恭敬地點點頭,將他查到的冷元淩去城郊找劉憐兒以及跟慕容璃合謀之事說與淮陽侯聽,眼見淮陽侯的臉色越來越森冷,冷元勳連忙補充道:“二弟年紀尚輕,被別有用心之人蠱惑,一時行差踏錯也是有的,父親實在無需動氣。”
“逆子!”淮陽侯怎麽都沒想到自己的親生兒子會跟外人聯合起來,企圖將淮陽侯府推入萬劫不複的境地,他本來就病的有些虛弱,這會兒氣急了,緊緊握住桌角的手忍不住瑟瑟發抖,手背上曝氣的青筋像一條條青蛇突突遊走著,觸目驚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