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三十六章流言

  第一百三十六章


  既定了主意,就要盡快實施,以免夜長夢多,而皇上頒下的那道賜婚聖旨,便是最好的遮掩,畢竟任誰也不會覺得,慕容璃會在這個時候對即將成為自己親妹夫的冷元勳下手。


  且說皇上,他原本可以直接派人去淮陽侯府宣旨,但為了表現出對冷元勳的重視,最終還是決定早朝後在朝堂上當眾宣布。


  按說,這件事是密不透風的,除了皇上,許貴妃和晴雨公主之外,也就勤政殿和麟趾宮少數幾個心腹下人才知曉,但是……這世上從來就沒有不透風的牆,雖然許貴妃多次囑咐晴雨公主絕對不可在皇上頒旨前跟任何人提及,但有這樣天大的好事,卻不能跟人分享,哪怕隻是短短幾天,對晴雨公主來說,也是莫大的煎熬。


  很自然,知道的人就多了那麽幾個,偏偏又很巧合,那些人當中就有冷元勳早些年安插在宮裏的眼線,所以……想得不到消息都難。


  對冷元勳來說,這樣的消息雖然有些突然,但實在算不得有多驚奇,以晴雨公主那不達目的誓不罷休的性子,癡纏著皇上做出這種決定,一點兒也不奇怪,更何況還是在如今這種朝廷勢力急需平衡的情況下。


  “主子,若皇上私下裏跟您說還好,一旦當朝宣旨,您拒絕可就是抗旨之罪,這……可要好好想個主意才行啊!”清揚眉頭緊蹙,英挺的五官愁的都快擠到一起去了。


  也不怪清揚憂心,自家主子對曲靈栩的心意,他最是清楚不過,晴雨公主絕對沒有可能成為淮陽侯府的世子妃,但皇上的旨意卻是實打實不能違抗的,否則皇上一旦發雷霆之怒,主子的處境便會更加被動。


  一個慕容璃尚不足為慮,可一旦得罪了皇上,京城的局勢勢必會產生很大的波動,後果不堪設想。


  “旨自然是要抗的,但抗旨之人,卻並非本世子。”冷元勳淡定地翻著手中的《太平禦覽》,連眉毛都沒有皺一下。


  即便曲靈栩沒有出現的那些年,冷元勳也從未有一刻想娶晴雨公主,既然知道這是一根早晚都要發出來的弦,又豈會沒有想過應對之策,俗話說,‘人無遠慮,必有近憂’,既然早早有了打算,自不會太過慌亂,隻是如今跟慕容璃準備揭開他身世的事放在一起,應對上,卻是要稍稍變通一下,才能達到更加滿意的結果。


  “主子,您……”清揚雖然相信冷元勳的謀斷,但這一時半會兒,到底是猜不透對方心中所為何想,臉上的神情不僅沒有任何舒展,反而更加憂慮。


  “放心吧,有事的隻會是別人。”冷元勳難得給清揚解釋了一句,隨後又懶懶道:“把本世子並非父親親生子的消息傳出去,不必拘著什麽版本,傳的越離奇越熱鬧越好,記住,一定要人盡皆知。”


  如果他所料不差的話,慕容璃多半想的就是這個主意,世家大族的密辛向來是老百姓茶餘飯後最好的談資,這樣的醜聞鬧大,皇上就算想壓下去也不可能。


  與其等慕容璃動手,倒不如他自己主動出擊,來個先發製人。


  聽到冷元勳的吩咐,清揚差點沒被自己的口水嗆死,好歹止住了咳嗽,立刻反駁道:“主子,您何苦要做這種損傷自身威信的事,難道就……就沒有別的辦法了麽?”


  在世家大族,身份血統就是尊貴的象征,一旦產生爭議,即便經過查證還了清白,但說出去總歸不光彩,折損威信,亦是不可避免的。


  “你替本世子想一個更好的?”冷元勳也不解釋,隻抬起深邃的眼眸,似笑非笑地看著清揚。


  “屬下……”清揚在冷元勳身邊耳濡目染了那麽多年,自然不是蠢笨之人,但要應對這樣棘手的問題,到底還是太過為難了些,以至於歪著腦袋想了許久,終究還是茫然地撓頭道:“屬下哪裏有什麽辦法,還請主子再考慮考慮吧,這言論一旦散播出去,可就再也收不回來了。”


  “收回來做什麽,由著他們說去,以後的好處還多著呢。”如此說了一句,見清揚依舊像跟柱子似的杵在那裏,不由挑眉道:“還不走,是想讓本世子把你扔到夜部玩幾天?”


  “額……屬下即刻去辦。”話音剛落,清揚已是一陣風似地閃出了房間,那樣子,就好像身後有野狗在追。


  夜部是專門培養暗衛的地方,辛苦程度不亞於現代的特種部隊,雖然都是自己人,不至於把小命給玩丟了,但那些堪稱變態級別的魔鬼式訓練,就是隨便相信都夠讓清揚頭皮發麻,絕對不想嚐試。


  清揚雖然暫時還有些不理解冷元勳的做法,但執行能力卻是超一流的,不出一個時辰,京城中大大小小的酒樓,茶社,戲坊,包括橋邊擺攤賣糖葫蘆的大叔都知道了這個天大的秘密。


  這下,場麵可謂相當熱鬧了。


  “你聽說了麽?冷世子並不是淮陽侯的兒子,而是侯夫人為了保住自己的地位,從外麵抱來的野孩子。”京城數一數二的大酒樓集賢居裏,幾個身著錦衣的富家公子連美酒都顧不上喝了,三三倆倆湊成一堆,竊竊私語地議論著。


  “是啊,是啊,我也聽說了。”另一個貴公子見四下沒有外人,也探了個腦袋進來,神神秘秘道:“其實我早就覺得不對勁了,淮陽侯府雖然世代恩蔭,但曆代子孫無論才學武功都不過平平,怎麽冷元勳就能處處拔得頭籌呢?”


  說話的是都察院禦史家的嫡子柳京澤,這人倒不似尋常紈絝子弟,才學武功皆有所成,隻是氣量稍稍小了些,總覺得自己是最優秀的,平白被冷元勳比了下去,心裏自然不甘心。


  “要是照柳兄這麽說,那冷元勳的真實身份,豈不是比侯府世子還要尊貴,怎麽可能?”工部尚書嫡子崔顥搖搖頭,小聲道:“要我說,這消息絕不會平白無故冒出來,隻怕是有人想在背後操控什麽陰謀,咱們還是謹言慎行的好,省得到時候受牽連。”


  崔顥為人正直,膽子又比較小,隨口說出幾句話來,竟也八九不離地猜到了真相。


  有人謹慎,自然就有人張揚,崔顥話音剛落,坐在其身邊抿茶的禮部尚書嫡次子王赫便輕嗤道:“不是我說,崔兄你的膽量也實在太小了些,所謂無風不起浪,就算真有人要算計冷元勳,也一定是有了實打實的證據,否則日後如何收場?”


  “王兄說的正是。”柳京澤連聲附和道:“如今到處都在傳這件事,想壓都壓不住,就這樣下去,早晚傳到皇上耳中,到時候隻怕有得熱鬧了。”


  “就是,人總不能太得意了,否則真沒有好處。”


  “就是……”


  記得曾經有一位名人說過,流言這種東西比流感的蔓延速度更快,比流星所蘊含的能量更大,比流產更加讓人心力交瘁,所以,這邊的議論是暫時告一段落,但其他地方的議論卻遠遠沒有停止……


  這樣鼎沸般的流言,隻要身在京城中,即便捂住耳朵,也是一定會知道的,淮陽侯這幾日偶感風寒,一直留在內院休息,下人們唯恐他知道了會動怒,一直小心翼翼瞞著,可是終究還是沒有瞞住。


  淮陽侯用完晚膳,覺得有些積食,便讓管家打著燈籠隨他去後花園走走,結果沒走幾步,就聽到兩個掃院子的家丁在竊竊私議。


  因為隔的不算近,淮陽侯聽的並不真切,隻依稀聽到‘世子’“身份”之類幾個關鍵詞,但這已經足夠引起他的警惕,快速上前幾步,冷聲問道:“你們在說什麽?”


  兩個下人原本就是沒事閑聊,卻沒想到驚動了淮陽侯,頓時嚇的渾身顫抖,撲通跪下,帶著哭腔連連求饒道:“小的們罪該萬死,還請老爺恕罪!”


  “這個且容後再說。”淮陽侯抬手示意他們起來,但兩個家丁已經嚇破了膽,哪裏還敢起來,隻更加惶恐地磕頭,不停地求淮陽侯恕罪。


  奴才在背後議論主子雖然有罪,但淮陽侯並不是苛待下人的主子,頂多不過是挨頓斥責罷了,決不至於會嚇成這個樣子,這般想著,淮陽侯越發肯定發生了什麽他不知道的大事,不由沉了臉色,語氣也更加淩厲,“到底發生了什麽事情,一五一十地給本侯說出來,如若敢有半分隱瞞,立刻拉下去亂棍打死!”


  是人就沒有不怕死了,更何況還是亂棍打死那般慘,兩個下人嚇的幾乎癱成一堆肉泥,好一會兒方才哆哆嗦嗦道:“回……回老爺的話,城中……城中都在傳一個謠言,奴才……奴才……”因為太過恐懼,家丁的上下牙齒不住地打顫,再也說不下去。


  淮陽侯府並不是消息閉塞的地方,素日裏京城有什麽動靜,管家都會在第一時間回稟,這次卻避而不談,可見……必然是大事。


  這般想著,他轉身看向一直沉默不語的管家,冷冷道:“說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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