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一十五章怨氣
第一百一十五章
“你說的沒錯。”淮陽侯微微點頭,神色淩厲道:“慕容璃連謊報軍情這種殺頭的罪過都不怕,還有什麽做不出來,雖說太子一定會全力追查,但未必能尋到把柄,你也要著重留意才是。”
“慕容璃那邊,兒子已經有所安排,除非他從今以後什麽都不做,否則必定不會再讓他全身而退。”別的且不說,就慕容璃無數次暗中派人追殺曲靈栩這一條,冷元勳就絕對不會放過他。
“如此甚好,但你也要……”淮陽侯話音未落,突然察覺到門外有個人影在晃動,頓時一驚,沉聲道:“是誰在外邊?”
他們適才雖然沒有明確說出冷元勳的身世,但言語之間的暗示卻不難猜測,如果讓別人聽了去,後果不堪設想。
在淮陽侯充滿肅殺之意的目光中,書房門被人從外麵推開,一個年輕男子步履匆忙地走了進來,隻見他身著一件淡藍色錦袍,錦袍上用金線繡著如意團紋圖案,他的五官雖然沒有冷元勳那般精致立體,卻也十分精致清秀,此人便是淮陽侯府二公子-冷元淩。
雖然侯夫人去世多年,但淮陽侯深愛夫人,又因當年一事對其頗為內疚,並未續立正式,冷元淩乃是三姨娘林氏所生,因著庶出的關係,他身上少了幾分傲氣,更多的則是謙卑隨和,但其眼眸中流露出來的那一絲精光,明眼人一眼就能看出來他絕不是安於現狀之人,隻是在時機尚未成熟,或者是沒有把握得到自己想要的東西時,暫時選擇收斂光芒罷了。
見到冷元淩,淮陽侯眼眸中的淩厲之色稍稍淡了些許,但語氣依舊冷冷的,“你怎麽這時候過來了?”
聽到淮陽侯的話,冷元淩眼眸中的恨意如流星般一閃而過,旋即恭敬道:“父親恕罪,兒子並非有意打擾您跟大哥說話,隻是宮中來了人,讓大哥出去接旨。”
接旨?
淮陽侯和冷元勳對視一眼,皆在對方眼中看到一絲茫然,但這時候也來不及細想什麽,隻快步出了書房朝正廳去了。
為表鄭重,皇上派了身邊的太監總管朱公公親自來傳旨,待宣讀完後,朱公公將明黃色的聖旨合起來,恭敬地交到冷元勳手中,含笑道:“巡防營擔負著維護京城治安的重責,皇上將節製巡防營的權利交由世子爺,可見對世子爺的重視。”
冷元勳接過聖旨,站在他身邊的淮陽侯立刻向冷季風使了個眼色,冷季風會意地將一個成色十足的金錠塞到朱公公手中,客氣道:“勞煩公公專程走這一趟,這點兒心意,還請您笑納。”
朱公公掂了掂手中分量十足的金子,臉上的笑容越發燦爛,“侯爺和世子爺客氣了,咱家先行告退。”
“公公慢走。”
送走朱公公,冷元勳的目光再次落到手中的聖旨上,巡防營在京城意味著什麽,他再清楚不過,這麽多年,他明裏暗裏沒少往裏麵安插人手,卻沒想到一向疑心極重的皇上會將這塊肥肉送到他手中。
由此可見,皇上對慕容璃的猜忌遠比他想的要嚴重許多,與此同時,他又不能讓慕容璟太過得意,從而輕易破壞掉目前相互製衡的局麵,這才讓自己這個看似中立的人撿了漏子。
天助也。
冷元勳想到的這些,淮陽侯心裏自然也是清楚的,隻見他輕咳一聲,淡淡道:“勳兒,你隨為父過來。”
有了這個意外收獲,他們之前製定下的計劃少不得要做一番調整,還要細細商議。
看著淮陽候和冷元勳離去的身影,一同出來接旨的冷元淩眼眸中閃過一絲幽怨的恨意,嫡庶尊卑有別,從他出生起,這幾個字就像一座大山似地牢牢壓在他頭上,讓他隻能眼睜睜看著冷元勳成為尊貴的世子,近乎占有了父親所有的寵愛,而他,隻能活在冷元勳的陰影下,去做一些不入流的事情。
憑什麽!
他不甘心!非常不甘心!
見冷元淩一動不動地呆站在原地,其身後身著淡紫色錦袍的年輕男子輕輕碰了碰他的胳膊,“二哥,你在想什麽呢?”
這個男子叫冷元清,大約十四五歲,一張活潑可愛的小臉上帶著稚氣未脫的笑容,但你若是被他天真的外表迷惑住,以為他絲毫沒有心機,那就大錯特錯了,否則,憑他一個末流妾室所生的庶子,怎麽可能一應吃穿用度都不在掌家貴妾所生的冷元淩之下,而且更得淮陽候重視。
因著同為庶出,冷元淩跟冷元清平日裏倒是有幾分交情,見他盈盈看著自己,冷元淩扯了扯嘴角,有些諷刺地輕哼道:“我想什麽有用麽,在咱們淮陽候府,父親眼睛裏隻有大哥,哪兒還有咱們這些不入流的兒子。”
冷元勳畢竟身份特殊,淮陽候對他的關注難免多一些,但平心而論,他對冷元淩也算不上輕視,同樣是找博學大儒為其傳授功課,隻要有時間,也會親自指點武功招式,隻是他受天資所限,才處處在冷元勳麵前落了下乘,可冷元淩並不會這樣想,他隻會覺得是冷元勳搶奪了原本屬於他的父愛,甚至是世子之位。
貪心不足蛇吞象,正是如此。
聽到冷元淩毫不遮掩的話,冷元清臉上的笑容像被吸水紙吸幹了一樣,瞬時消失不見,隻見他警惕地四處張望了一番,見並沒有人注意到他們這裏,方才長長舒了一口氣,皺眉道:“二哥你瘋了,連這樣大逆不道的話都能說出口,要是讓父親聽到了,一定會狠狠責罰你的。”
“父親顧大哥還顧不過來,哪兒有空來管我。”冷元淩不以為意地冷笑一聲,看向冷元清道:“三弟要是沒事的話,過來陪我喝酒吧。”
冷元淩如此說,冷元清又如何能推辭,隻好點頭道:“二哥相邀,自然是要去的,隻是弟弟我這酒量實在不濟,也隻能勉強陪二哥小酌幾杯了。”
冷元淩心裏正煩躁著,點頭道:“行了,走吧。”
淮陽候府很大,冷元淩所住的乾心院離主院著實不近,兄弟二人走了足足一炷香時間才到,進了院子,冷元淩正要吩咐丫鬟去取酒,一抬頭,卻見其生母林氏端坐在正廳主位上喝茶,看樣子,已經等他有一會兒了。
見狀,冷元淩也顧不上喝酒,隻快步邁進正廳,恭敬地拱手道:“兒子給姨娘請安。”
高官大戶人家的規矩,妾室生下來的子女隻能喚嫡妻為母親,對父親的其他女人,哪怕是自己的生身母親,也隻能喚姨娘,以示嫡庶尊卑有別,這一點,讓林氏和冷元淩深以為恨,卻也無可奈何。
林氏雖然沒有正室的名分,卻手握掌家之權,身份比其他姨娘高了不止一截,冷元清自然不敢有所怠慢,在冷元淩行禮之後,亦上前恭敬地行了一禮。
林氏也是大戶人家出身,隻因母親是個平妻,這才矮了嫡女一頭,被許給淮陽候為妾,她著一身絳紅色金線繡牡丹紗衣,精致的牡丹撒花襯得她端莊的麵容格外豔麗,因著常年掌家的緣故,她身上很有一家主母的端莊氣度,隻是眼角眉梢間頗有淩厲之感,可見並不是一個好相處的角色。
隻見她放下手中的茶盞,含笑看了冷元淩兩兄弟一眼,“今日倒是巧了,你們兩兄弟同時得閑。”
聽到林氏的話,冷元清立刻含笑道:“回姨娘的話,今天沒有什麽事情,天氣又好,我就想著來找二哥喝酒聊天,您不會不答應吧?”
“怎麽會?你們是親兄弟,原本就應該多走動,不要生分了才好。”林氏溫和笑言了一句,繼續道:“隻是我聽下人說,宮裏來人傳了旨意,可跟你們二人有關?”
“這淮陽候府,皇上看重的是誰,姨娘不清楚麽?”冷元淩心情差到了極點,又是在自己親娘麵前,自然懶得掩飾,苦笑道:“如今,隻盼著大哥吃肉之餘,能夠分點兒湯給我和三弟喝,否則我們是沒有什麽出頭之日了。”
“胡說什麽,我平日裏就是這麽教你的麽!”林氏的心思可比冷元淩多多了,這麽多年來,她跟許氏一樣,從未放棄過對正妻之位的覬覦,而冷元淩,無疑就是她上位的一重保障,又如何會容忍他如此不計後果的口不擇言。
聽到林氏的訓斥,冷元淩原本就難看的臉色更是刷黑了一個層次,聲音也忍不住升了一個分貝,沒好氣道:“這裏都是我們的人,又有哪個會去跟父親說這些?”這般說著,他尤嫌不足,繼續憤憤道:“姨娘你謹慎了這麽多年,從未行差踏錯過一步,可是那又怎麽樣,父親可曾有一絲一毫的感激?”
說到這裏,他心裏的怨恨又多了一層,如果林氏能夠成為平妻或是續弦,他就是名正言順的嫡子,也不至於過現在這般憋屈的日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