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一十四章父子

  第一百一十四章


  在曲靈栩進宮的時候,冷元勳亦回到淮陽候府,他正準備回書房細細籌謀下一步如何對付慕容璃,卻見一位慈眉善目的中年男子迎麵走來,恭敬地朝其拱手道:“世子爺吉祥。”


  “風叔免禮。”冷元勳微微一笑,“可是父親找本世子有事?”


  來者不是旁人,正是淮陽候的貼身親隨冷季風,冷季風常年伴隨淮陽候左右,幾乎寸步不離,他來找冷元勳,很明顯是奉了淮陽候的命令。


  冷季風含笑點點頭,“世子爺說的是,侯爺請您到主屋書房去一趟。”


  冷元勳察言觀色的本領極強,他定睛看了冷季風一眼,發現對方眼神中含了一絲從未有過的鄭重,心下明白淮陽候此番尋他,定是有極其重要的實情,是以片刻也不敢耽擱,急急朝書房去了。


  淮陽候世代恩蔭,府邸麵積雖大,卻不見絲毫金玉堆砌的華貴奢靡,隻以黑白為主色調,遍布奇花異草和古樹碑林,高端大氣,充斥著濃濃的文化氣息。


  冷元勳走的極快,不過一炷香時間便到了書房,緊隨其後的冷季風正準備進屋通稟,卻聽一陣沉穩的男聲從屋內傳來,“是元勳來了麽,進來吧!”


  冷元勳依言入內,在書房正中站定,恭敬地屈膝跪下,恭敬道:“兒子給父親請安。”


  “過來吧。”


  “是。”冷元勳依言走近,見淮陽候正站在書桌前臨摹一幅名家字帖,便淡淡笑道:“父親每次遇到不知該如何解決的難事,就會練字精心,不知兒子能否為父親分憂?”


  聽到冷元勳的話,淮陽候握著狼毫筆的手微微一頓,抬眸道:“我兒向來聰慧,不妨猜猜為父在為何事苦惱?”


  在冷元勳的記憶中,淮陽候極少用這樣的口吻跟自己說話,心裏不覺有些吃驚,立刻斂了神色,恭敬道:“兒子不知做錯了何事,還請父親明示。”


  “你是真不知道,還是存心要瞞著我?”淮陽候劍眉緊蹙,原本慈眉善目的麵容亦多了幾分讓人畏懼的威嚴,“說,你跟馨月郡主,到底是怎麽回事?”


  冷元勳跟曲靈栩之間那種欲說還休的情誼,淮陽候並非沒有察覺到,但他沒有想到,冷元勳竟然一而再再而三地跟其私下碰麵,還將自己身邊的暗衛分配了幾個給曲靈栩用,這一切,已經遠遠超出了淮陽候所能容忍的尺度,畢竟冷元勳肩負大任,決不能行差踏錯一步。


  冷元勳原本也沒有打算把他愛慕曲靈栩的事情瞞著淮陽候,見對方主動提及,亦如實道:“父親息怒,兒子跟馨月郡主兩情相悅,雖然暫時還無法成婚,但生死之約已定,絕不會有任何更改,還請父親成全。”


  見冷元勳對自己坦誠,並沒有著意隱瞞什麽,淮陽候心裏的怒氣稍稍平複一些,冷冷道:“馨月郡主聰慧敏捷,勝過尋常世家貴女無數,她能入了你的眼,為父並不覺得奇怪,可是正因為她太過聰慧,你才更要慎重,否則一旦讓她察覺出關於你身份的蛛絲馬跡,等待你和咱們淮陽候府的,就是萬劫不複的地獄,你可明白?”


  奪嫡之路步步凶險,他們目前尚沒有完全的把握可以撥亂反正,這時候隻要行差踏錯一步,這二十年來殫精竭慮所準備的一切,都將化為灰燼。


  冷元勳如何不明白淮陽候的擔憂,是以立刻寬慰道:“父親放寬心就是,馨月郡主絕不可能做出任何對兒子不利的事情,這一點,兒子敢用性命擔保。”


  “性命?你有幾條命?”見冷元勳說得如此肯定,淮陽候突然有些後悔沒有早點將利害關係跟他講清楚,忍不住有些急躁道:“你的心意自是不錯,但她的心意你又如何明白,為父不妨告訴你,皇後已是打定主意要讓太子娶馨月郡主為太子妃,那樣一人之下萬人之上的位置,你如何能保證她不會動心?”


  世家貴族聯姻往往以利益為先,而做皇後,更是所有女人的夢想,在淮陽候眼中,即便曲靈栩跟旁人有所不同,也必然無法逃脫這個俗套。


  “栩兒不會的。”冷元勳抬頭迎上淮陽候嚴厲的目光,一字一頓道:“如果栩兒真對太子有意,當初就不會冒著如此大的風險前往江陵去救兒子,她是醫者,如果不是真心願意,自然有無數種辦法推脫,兒子相信她,就如同相信父親一樣。”


  “勳兒,你怎麽就……”見冷元勳如此冥頑不靈,淮陽候隻覺得一股怒氣湧上腦門,正要繼續出言訓斥,突然一個激靈,脫口而出道:“你老實交代,你的事情,她知道多少?”


  “全部。”


  當從冷元勳口中聽到這兩個字時,淮陽候幾乎要背過氣去,此時他心裏隻有一個念頭,一定要找機會除掉曲靈栩,這個女子絕對不能再留!

  知父莫若子,當淮陽候眼中那絲猙獰之色一閃而過時,冷元勳就猜到對方心裏起了殺意,當即冷冷道:“同聲自相應,同心自相知,兒子心裏早已視栩兒為妻,自然要給予她全部的信任,更會護她一世周全,隻要兒子在這世間存活一日,便沒有任何人可以傷害她分毫,包括父親您。”


  冷元勳自幼聰慧有禮,無論學業還是武功,從未讓淮陽候操過一絲一毫的心思,眼見他越來越優秀,淮陽候亦發自內心地欣慰,他怎麽都沒想到,這個向來恭順孝敬的兒子,竟然會為了一個女人,跟他說出這樣的話!


  “你說什麽!你再給我說一遍!”淮陽候氣的雙手顫抖不止,隻覺得全身的血液瞬間全部湧上頭部,衝的幾乎要站立不住,他的眼周盡是赤焰之色,好一會兒才用功調整好氣息,抓起桌上的鎮紙用力砸到冷元勳麵前的地上,厲聲喝道:“好啊!你竟然為了一個女人糊塗至此,以至於忘了自己的使命,忘了自己的仇恨!”


  冷元勳是前朝太子留下的遺孤,在淮陽候心裏,一直把他當做少主子看待,這些年來,別說疾言厲色地訓斥,就是一句重話也沒有說過,如今卻是這般情勢,可見他生了多大的氣。


  聽到淮陽候的訓斥,冷元勳並沒有生氣,隻是斂衣跪地,恭恭敬敬地磕了個頭,一字一頓道:“父親養育兒子二十載,兒子未曾盡孝,反而惹父親生氣,實在罪該萬死,但兒子想讓父親明白,栩兒不是那種貪圖名利富貴之人,更不是經不起風雨的溫室花朵,有她在,不僅不會有任何牽累,反而會給兒子帶來很大的助力。”


  若不是曲靈栩相救,他極有可能在幾個月前那場瘟疫中死去,既然這條命都是曲靈栩救回來的,他還有什麽不能坦言的?

  栩兒。


  適才淮陽候的思緒完全被憤怒占據,如今再次聽到冷元勳對曲靈栩這般稱呼,腦海中不禁有一瞬間的恍惚,曾幾何時,他也是這般稱呼自己心愛的妻子,可惜,他們的恩愛是那樣的短暫,那時候妻子剛剛生下女兒,身子虛弱不堪,而他卻擅作主張,用她剛剛生下來的寶貝女兒,換得冷元勳活命,而他的妻子,卻因為受不了這樣的打擊,身體漸漸虛弱,最終不治而亡……


  無可奈何,生命中有太多的無可奈何,可這一樁樁,一件件,何嚐不是他心底的永殤……


  見淮陽候一動不動地站在那裏,冷元勳還以為他被自己氣的舊疾要發作,連忙上前扶了一把,關切道:“父親,您沒事吧?”


  冷元勳的話將淮陽候不知飄散到何處的思維拉了回來,他定定看了看麵前這張熟悉的麵孔,淡淡道:“勳兒,你可知道,我們,沒有退路了。”


  看著淮陽候仿佛瞬間蒼老了許多的臉,冷元勳鄭重點了點頭,一字一頓道:“父親為兒子費勁心血,自從兒子知道自己身世那一刻起,就沒有想過退路二字,如今朝中吏政腐敗,祖父和父親在天之靈如何能夠安息,兒子必定要將這一切一點一點校正過來,還咱們大夏朝百姓一個清平盛世。”


  “勳兒的心智父親明白,可是……”


  知道淮陽候還是對曲靈栩有諸多不放心,冷元勳也不想再多加辯駁讓對方生氣,隻淡淡笑道:“父親盡管放寬心,外麵的一切,交由兒子處理就好,如果您還有什麽疑慮,兒子即刻就進宮請皇上賜婚。”


  “胡鬧。”淮陽候冷冷瞪了冷元勳一眼,繼續道:“你既然如此信任曲靈栩,父親也不想再多說什麽,但凡事多留心總是好的。”


  “兒子謹記父親教誨。”冷元勳‘乖覺’地點點頭,看向淮陽候道:“如今慕容璃勢力大損,心裏指不定有多窩火,以慕容璟的性子,一定會借機狠狠打壓對方的氣焰,這樣下去,難保慕容璃不會狗急跳牆,做出什麽更瘋狂的事情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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