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二章放虎歸山
那袖箭的速度極快,待清揚反應過來時已來不及阻擋,好在冷元勳武功極高,隻見他騰空一越,輕盈的白色身影在空中旋轉幾圈,完美避開了所有暗箭,陳秀城等的就是這個機會,隻見他漆黑的瞳孔猛然緊縮,電光火石間,旋風般的黑色身影徒然近前,灌注了內力的手掌迎著冷元勳落地的方向全力劈了過去,冷元勳剛避開暗箭又堪堪躲過偷襲,難免漏出破綻,竟被陳秀城擒住。
這下,所有人都傻眼了。
冷元勳身邊的人都認為自己低估了陳秀城的武功,慕容璟和慕容璃安插進來的人則在心裏不屑,看來這冷世子隻是徒有虛名罷了,連個江湖草莽都敵不過,實在丟人。
但隻有陳秀城自己清楚,剛剛那一招,冷元勳是故意沒有避其鋒芒。
對,故意的。
“冷世子,承讓。”陳秀城一語雙關。他是識時務的,拚力一博的目的原本也不在殺冷元勳,隻是想以他為擋箭牌脫身罷了,如今對方不知出於什麽原因,主動滿足了自己的要求,他自然要客氣一點。
“陳教主客氣了。”冷元勳不慌不忙地隨著陳秀城的步子往屋裏退了幾步,清揚見狀,緊張地指揮著院中的弓箭手跟上兩人。
“我知道你不會殺我,起碼如今這種情況下不會。”陳秀城挾持著冷元勳退到安全地帶,小聲道。
“陳教主是聰明人。”這樣的招數根本瞞不過陳秀城,冷元勳索性大方承認。
“冷世子的情本教主領了,往後若狹路相逢,本教主一定也會給你留一條生路。”陳秀城傲慢一笑,“更何況,若不留著我,誰替冷世子你處置太子和陵王的人?”
他適才突圍下山時,那些個士兵簡直不堪一擊,如果說那樣的人是冷元勳培養出來的,他絕對不會相信。
對此,冷元勳並沒有直接回答,而是淡淡道:“陳教主有那個閑情逸致管本世子的閑事,倒不如好好想想如何逃脫朝廷大軍的追擊,曲連城可沒有本世子這般心善,還會留你一條性命。”
“我倒怕他不來。”陳秀城冷冷一笑,他對曲連城可遠沒有對冷元勳這般忌憚,更何況他搞出那麽大動靜,就是為了把朝廷大軍引來,按照計劃,他會留下一部分人抵抗,佯裝不敵,再埋伏兵力沿途伏擊,依著曲連城好大喜功的性子,定然不會任由他們逃脫,而追擊的後果隻有一個,被他訓練精良的水軍部隊消滅地連渣都不剩。
“陳教主,話不要說的太早,凡事總有意外……”要是陳秀城知道他那些所謂的無敵戰船,已經被冷元勳派去的暗衛動了手腳,隻怕會不計後果地把架在冷元勳脖子上的銀刀橫下去,可惜,沒有人告訴他這些。
“我們紅蓮教的事不勞世子操心,現在讓你的人全部退下。”為今之計最重要的就是要擺脫險境,因為冷元勳暫時不會殺他,但並不代表其他人不會。
“不要再打瘟疫的主意,否則本世子絕對不會饒過你。”冷元勳淡淡道。
受挾製者威脅挾製他的人……如果這話讓其他人聽到,一定會驚掉下巴。
最終,在冷元勳這張人肉擋箭牌的保護下,陳秀城有驚無險地離開了府衙,他離開之後,自然有許多官兵緊追其後,但愣是連個影子都沒有追到。
“知道了。”聽到手下回報,冷元勳表情淡淡。這個消息本就在他意料之中,如果陳秀城弱到能被一幫小兵捉住,他也沒必要花心思保他逃走了。
對於冷元勳的計劃,清揚自是清楚不過,在擺手示意回稟之人退下後,他關上書房的大門,恭敬道:“主子,暗衛適才來報,那些衝下山的瘟疫病患都安置妥當了,死去的也都就地焚燒掩埋,並未掀起什麽大的漣漪,這些人下山前都殊死搏鬥過,所以守山官兵死傷大半,剩下的也都不成氣候了。”
“這還要感謝陳秀城,給我們省了那麽多麻煩。”冷元勳撫了撫袖口上微不可見的皺褶,氣定神閑道:“慕容璃派了那麽多人隨我來江陵,左不過是怕我查出什麽,若要用別的方法把這些人除掉,總歸要惹人懷疑,不如借陳秀城的手,一了百了。”
“話雖如此,可屬下總覺得陳秀城這個人太過危險,您這樣放虎歸山,終究是遺患無窮。”跟在冷元勳身邊多年,清揚明白自家主子做任何事情都有其道理,但還是有些擔心。
“陳秀城是虎不假,但他的獵物並不是本世子,有他在,皇上必定不能安枕,皇上煩悶,慕容璟兩兄弟的日子就過不舒坦,省得他們太閑,把老百姓當成博弈的棋子。”
這場災難所帶來的毀滅性後果,未曾親眼見過的人根本無法想象,所以……他決不允許這樣的事情再發生!
冷元勳話中的意思,清揚自然是明白的,他點點頭,憤懣道:“堤壩被鑿一事雖然千真萬確,可任憑屬下們如何追查,都查不到任何有用的線索,實在有負主子所托。”
“這麽大的事,慕容璃做之前一定會做好萬全的準備,怎麽可能留下證據。”
“這麽說,我們隻能眼睜睜看著他逍遙法外?”清揚眼中一片烈焰之色,臉上的憤怒更是掩都掩飾不住。
跟清揚的義憤填膺比起來,冷元勳卻是看不出什麽明顯的情緒變化,隻有一搭沒一搭地把玩著手上的翠玉扳指,淡淡道:“沒有證據,那就製造個證據。”
製造證據?
清揚瞳孔微張,眼睛裏盡是茫然之色。
冷元勳淡淡瞥了清揚一眼,“我且問你,證據是用來做什麽的?”
“當然是定罪的。”
清揚說的沒錯,在慣有思維中,人們似乎已經習慣了用證據來定罪,證據就是打開破案這扇大門的鑰匙,隻有找到鑰匙才能進屋,否則就隻能站在門外幹瞪眼,但事情真的隻能這樣麽?
顯然不是。
證據是死的,人是活的,揭開證據的鑰匙隻有一把,除了當事人,誰都不知道這把鑰匙的真正模樣,而隻有將鑰匙毀掉,幕後之人才能真正安心,此時不必費心查找什麽證據,隻要注意好江陵的風吹草動,抓住這個前來毀滅證據的人,再順藤摸瓜,真相也就呼之欲出了。
“主子……這……”清揚從震驚中回過神來,一臉恍然地看著冷元勳,“這個辦法實在是太妙了!”
簡直無異於空手套白狼。
“隻是……用這樣的辦法對付慕容璟或許管用,慕容璃心思一向縝密,隻怕不會輕易上當。”清揚稍稍猶豫地道。
“放心,他很快就會失去理智了。”
冷元勳派暗衛去江陵河上遊將陳秀城的戰船鑿沉後,並沒有默默無聲地回來,而是留了一條線索,赫然將矛頭指向慕容璃。
這也是他為何要冒著縱虎歸山的風險救陳秀城一命最重要的原因,以陳秀城睚眥必報的狠戾性格,一定不會饒過堂而皇之向自己示威的慕容璃,日後很長時間,紅蓮教的矛頭都會對準慕容璃,在這種情況下,他若是得知冷元勳查到了鑿堤案的真相,自然不會如以往那般冷靜。
不是不想,是陳秀城絕不會給他這個時間。
冷元勳的話像一陣風瞬間將縈繞在清揚腦海中的困惑吹散,主子不愧是主子,這一招栽贓嫁禍,絕!
佩服!佩服到五體投地!
見清揚用花癡一般的眼神看著自己,冷元勳眸光一冷,淡淡道:“跟在本世子身邊這麽多年也不見你變聰明些,下去吧。”
……
自己這是被嫌棄了?
他已經變聰明很多了好不好,可是架不住主子的智慧實在太超群,連慕容璟慕容璃這些人都沒有辦法,他一個小小的侍衛能怎樣?
清揚抬頭看了看外麵晴朗的天空,欲哭無淚。
此時,身在京城的慕容璃尚不知一張特意為自己準備的大網,正悄無聲息地拉緊,但他的日子也不輕鬆,雖然沒有明確的證據證明宮門口那些侍衛是受了自己的指使才抓的儷昭儀,但皇上也不是個傻子,這些日子已對他冷淡了許多,就連去賴祁峰老家追查貪汙銀兩的事,也派給了慕容璟那邊的人去做,慕容璃滿腔怒火無處發泄,心情差到了極點。
生氣歸生氣,他倒也不算完全失了理智,京城雖然大,但有動機也有能力跟他過不去的,隻有慕容璟一黨外加曲靈栩,而且這兩人最近都跟儷昭儀有過接觸,是他大意了,活該吃這個暗虧!
因著慕容璃的惡劣心情,整個陵王府都被一股強烈的低氣壓籠罩著,一眾下人大氣不敢出,生怕哪句話說錯了惹怒慕容璃,就人頭不保了。
“人都去哪裏了,本王的茶怎麽還沒沏來!”
書房裏傳來的憤怒聲音讓門外的下人們皆是一抖,幾個人對視一眼,一致決定讓一個新來的小丫鬟將茶端進去。
新來的跟其他人沒有什麽交情,又沒有他們任何人的把柄,即便被打死也無甚大礙。
那小丫鬟生的眉清目秀,很是柔順的樣子,唯眼角眉梢間透著一絲掩飾住的精明,若非仔細,根本察覺不出來,她並未如其他人那般表現出畏懼之色,隻是安靜地端著茶盞進了書房,輕聲道:“殿下,請喝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