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六章災情惡化

  “主子此言差矣。”玉嬤嬤握了握許氏的手,輕聲安慰道:“大少爺已經不是懵懂無知的黃毛小兒了,即便名義上認陳氏為母,心裏照樣還是向著您的,您如果為了一個虛妄的稱呼去跟老爺鬧,隻會讓老爺認為您不識大體,如此一來,不僅您會讓老爺厭棄,連帶著大少爺也可能會受影響。”


  玉嬤嬤一番推心置腹的分析,總算讓許氏從盛怒中漸漸平息下來,是啊,曲定邦是她十月懷胎生下來的兒子,這是誰都改變不了的事實,就算叫陳氏一聲母親又如何?


  陳氏被她壓製多年都毫無反手之力,如今得以仰仗的無非就是曲靈栩了,那個賤丫頭已經及笄幾個月了,過不了一年半載就該出嫁,到時候她自有辦法再次把陳氏架空,甚至……讓她徹底消失!

  如此想著,許氏臉上猙獰的恨意漸漸被得意的笑容所取代,輕哼道:“先便宜陳氏那個賤人幾天,待時機成熟,本夫人一定要把這筆賬連本帶利全部討回來!”


  不止這一次,之前曲靈栩給她使過的所有絆子,她也要全部算到陳氏身上!

  見許氏總算還能聽進勸,沒有不管不顧地鬧將起來,玉嬤嬤心裏壓著的大石頭總算落了地,便也微笑著附和道::“老奴相信過不了多久,主子一定能把陳氏母女踩在腳底,成為這將軍府裏最尊貴的女人!”


  “就憑曲靈栩那個小賤蹄子,也敢跟我鬥,我一定要把她扒皮抽筋,挫骨揚灰!”一提起曲靈栩,許氏心裏的恨意就如同卸了閘的洪水一般噴湧而出,她緊咬牙關,好一會兒才沉聲道:“準備轎輦,隨我去書房見老爺。”


  “主子,您剛剛還答應暫時忍耐,怎麽又……”玉嬤嬤急的眼睛通紅,說話也有些斷斷續續起來。


  見玉嬤嬤一臉驚慌地看著自己,許氏難得露出一絲真心的笑容,“嬤嬤想到哪裏去了,老爺賜給定邦這麽大的恩典,我作為生母,理應親自去謝恩的,不是麽?”


  聽許氏這麽一說,玉嬤嬤緩緩吐出一口濁氣,心有餘悸道:“主子,您嚇死老奴了!”


  “幸虧你提醒,否則真要中了曲靈栩那個小賤人的計了。”許氏摸著自己那條至今還在隱隱作痛的殘腿,冷冷道:“從現在開始,本夫人不會再衝動。”


  許氏到主院的時候,曲連城正在書房研究排兵布陣,聽到下人稟報,他的眉頭微不可見地皺了一下,稍稍思量後,淡淡道:“去告訴二姨娘,定邦過繼一事,本將軍心意已決,讓她回錦繡閣好好將養著,沒事不用過來請安了。”


  出征在即,他實在沒有多餘的精力去應付許氏的一哭二鬧三上吊。


  進來稟告的小廝叫曲安,在曲連城身邊服侍好些個年頭了,素日明裏暗裏沒少收許氏的好處,是以硬著頭皮小聲道:“老爺,二姨娘說帶了小廚房新做的棗泥芸豆糕來給您品嚐,看姨娘的神色,似乎並沒有什麽不悅。”


  額?

  曲連城握著筆的手不由頓了一下,依著許氏的性子,知道他要將曲定邦歸到陳氏名下,就算不鬧將起來,隻怕也會哭的梨花帶雨,竟然沒有任何不悅?


  因著心裏的疑惑,曲定邦放下筆,“讓二姨娘進來吧。”


  “是。”家丁心中暗喜,卻不敢表現出來,忙不迭退下了。


  片刻後,許氏在玉嬤嬤和另一個丫鬟的攙扶下緩緩進入曲連城的視線,這些日子接連經受了身體和精神上的雙重打擊,讓許氏整個人蒼老了許多,不僅之前光鮮亮澤的皮膚黯淡了許多,烏黑的眼袋即便撲了很厚的水粉也掩飾不住,而這所有的一切,對向來以色侍人的許氏來說,無疑是致命打擊。


  曲連城看了許氏一眼,倒沒有表現出明顯的厭惡,隻是下意識地把目光轉向別處,凝聲道:“你身體不好,該好好養著才是,這個時節乍暖還寒,若是不小心著涼了也是難受。”


  你是擔心我難受還是不想看見我?


  想起以往那些蜜裏調油般的郎情妾意,再看到曲連城如今判若兩人的冷淡態度,許氏隻覺得自己的心被一隻大手狠狠抓了一下,疼的喘不過氣來,那句質問的話就要衝口而出,然而到底在最後一刻死死忍住,勉強擠出一絲微笑,“有勞老爺掛心,經過幾日休養,妾身感覺好多了,更何況老爺給了定邦那麽大的恩典,妾身作為定邦的生母,理應前來謝恩才是。”


  這些年曲連城雖然寵愛許氏,卻也明白對方性格刻薄自私,不能容人,隻是睜一隻眼閉一隻眼不計較罷了,所以對她這番反應很是驚訝,隻見他嘴角嚼了一絲探究的笑容,“定邦到底是你的親生骨肉,你不覺得委屈?”


  “正如老爺所說,定邦是妾身十月懷胎生下的親骨肉,他能有一個好前程,妾身比誰都高興,如何會不體諒老爺一番苦心。”說這話的時候,許氏斂在袖子裏的手一直死死攥著桌角,生怕一個不小心強行壓製住的情緒就會徹底失控。


  許氏的通情達理讓曲連城很是受用,再加上二人相伴多年,許多情誼不是一朝一夕就能抹掉的,是以語氣也比之前柔和了許多,微微頷首道:“你能這麽想,為夫很是欣慰。”


  “妾身原本隻是個如浮萍般漂泊的江湖女子,得蒙老爺憐惜,才能有如今的安穩生活,自然事事都為將軍府著想。”許氏抬袖擦了擦眼角的淚水,微微哽咽道:“妾身知道自己做了許多錯事,不敢求老爺原諒,隻求老爺千萬不要厭棄了妾身……”


  “胡思亂想什麽,為夫怎會厭棄你。”若許氏不管不顧地鬧將起來,極有可能會遭到曲連城的嚴厲訓斥,但如今這副柔弱無依的委屈模樣,卻讓對方心生觸動,隻見曲連城起身上前,親自替許氏擦拭掉臉上的淚水,柔聲道:“你放心,這將軍府中永遠都有你一席之地,其他妾室,也斷然越不過你去。”


  曲連城說這話的本意,是在告訴許氏他不會放任曲靈栩加害對方,但落在許氏耳中,卻是理解成她永遠都隻能是一個妾室,永遠沒有轉正的可能性。


  心碎了一地,麵上卻不得不強打著精神應付,“有老爺這句話,妾身即便是死了,也死而無憾了。”


  “好好的,怎麽又傷感起來了。”曲連城輕輕拍了拍許氏的肩膀,語氣柔和,“為夫很快就要出征了,今日就去你閣院裏用晚膳吧,定邦年少氣盛,乍然得知這個消息隻怕一時圓轉不過來,你做為生母要多規勸著些,也好讓他曉得為夫一番苦心。”


  “是,妾身曉得輕重。”


  曲連城陪許氏去了錦繡閣的消息,很快就傳到蒹葭院中,雲意正輕柔地幫曲靈栩揉著太陽穴,聽到這個消息後,忍不住驚歎,“二姨娘還真是沉得住氣,奴婢還以為她會去老爺那裏狠鬧一場呢。”


  “你以為她不想麽?”曲靈栩嘴角嚼著一絲玩味的笑意,淡淡道。


  吵鬧除了會讓曲連城更加厭惡之外,沒有任何作用,倒不如做出一副逆來順受的可憐模樣,反而還能挽回幾分寵愛。


  “可是有二姨娘在旁挑唆,大少爺會不會對夫人不敬?”雲意有些擔憂地問道。


  雲意都能想到的事情,曲靈栩豈會沒有打算,之所以這麽做,單純就是為了給許氏添堵,這一點她自會跟陳氏說清楚,至於不敬……吃虧的隻能是曲定邦。


  在曲靈栩料理許氏母女的時候,初到江陵的冷元勳正麵臨著無比棘手的考驗,雖然決堤的大壩及時被堵住,肆虐的大水也漸漸退去,但受災最重的幾個鎮,房屋良田悉數被毀,渾濁的大水中四處漂泊著已經散發出惡臭氣味的屍體,一部分百姓雖然在洪水之災中幸免於難,但由於當地人力有限,未能及時組織救援,許多百姓在汪洋中苦苦支撐幾天後,又因凍餓死傷了許多,所剩之人盡數湧入附近縣城,那時朝廷的賑災文書尚未下達,縣令不敢貿然開倉放糧,隻能用府衙中的餘糧勉力支撐,以至災民紛紛哄搶,一度引發大規模騷亂,縣令勸阻無效,竟動用府兵武力鎮壓,混亂中殺死多名災民,一時之間民怨沸騰,漸成鼎沸之勢。


  就在局麵一片混亂之時,紅蓮教總舵主陳秀城在夜黑人靜之時潛入府衙,將縣令殺死,之後又帶領教眾將官倉中的糧食透出來,分發給食不果腹的百姓。


  紅蓮教這一義舉無疑是振奮人心的,災民們原本就對朝廷怨懟頗深,如今見左右都是死路一條,紛紛揭竿而起,加入紅蓮教。


  這樣公然的造反行為已是明目張膽地在挑釁朝廷權威,陵江縣所屬的清寧府知府大為惱怒,當即派兵圍剿,奈何紅蓮教位於深山之中,山上機關遍布,易守難攻,雖然知府調動了足足五千人馬,但幾番交鋒下來,死傷過半,別說剿滅紅蓮教老巢,就連陳秀城的影子都沒看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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