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二章 靈丘鎮
入夜時分，老道蜷縮著身子蓋著一些雜草發出低沉的呼嚕聲。
十八則蜷縮在琉生懷中，琉生的血液流動速度遠超常人，所以體溫較高，躺在琉生懷中，十八睡得很安穩，而琉生則在腦海中不斷的體悟那三本書上的修煉仿佛。
自從血月林一戰後，琉生已和往常大不一樣，已經可以兩三天不睡覺依舊精力充足。
隻是他現在對靈氣的需要大大高於以前，他感到自己現在好像被一分為二，一部分在按部就班的修行，另一部分則和天珠密切相關，有一種力量在驅動他的修為不斷提升。也正是這部分在消耗天珠之力！更具體點說，是琉生皮肉內的圓環在不斷的汲取靈氣。
琉生覺得這應該不是壞事，便不去管他，隻努力學習那三本冊子裏的修煉技法，三本冊子裏除了三破拳，還有三破劍，同樣隻有三招劍法，琉生覺得老道或許是隻記得這麽幾招，然後隨便起了個名字，三破拳，三破劍聽起來就像是龍套功法，實在太敷衍了！
三招劍法分別是，挑、斬、刺和三破拳的崩、錘、搗三式似乎有些互補。休息時，琉生便在腦海中不斷琢磨劍譜上的那些姿勢和運氣法門。
轉眼又到第二天的清晨，山中清晨的露水是最叫旅人煩惱的。空氣都濕漉漉的，水汽如白煙一樣在山林中飄來蕩去。
火焰已經被濕氣壓熄，冒著一股青煙，十八身上掛著一層露水，輕輕一抖就大珠小珠四處翻滾。老道的衣服也軟塌塌的貼在身上。他散開了發髻，將衣服攤在炭上慢慢烤著，露出整齊的排骨片，惹得十八嘰嘰怪笑，譏笑他比自己還瘦。
琉生將拳、劍演練了一番，身上的衣服也就烘幹了。
兩人一猴簡單吃了點東西便繼續上路。
十數天後。
一個老道士，一個麵目俊秀的少年，外加一隻猴子，一起出現在了靈丘鎮中。
靈丘鎮矗立於一片花海中，四周漫山遍野都是花，在這入秋季節，一眼望出去，到處姹紫嫣紅，十分熱鬧。
鎮內也相當熱鬧，四麵八方湧來賞花的遊客多如牛毛。再加上靈丘鎮盛產長離花，花瓣可以做胭脂，花葉可以炒茶入藥，根莖可以食用，長離花做的胭脂，天下聞名，價格不菲，有著一兩胭脂一兩金的說法，乃是各地夫人小姐的最愛。所以秋季花期盛時，各地客商也在此時匯聚，街上更是摩肩接踵，人煙鼎沸。
正是因為靈丘鎮中多了許多外人，所以琉生一行雖然古怪，卻並沒有吸引很多目光。
“耍猴的，叫猴子翻個跟頭看看。”正在街上走，後麵忽然傳來一聲喊。十八頓時齜牙咧嘴的向後望去。
老道頗為開心，一臉的暢快。
琉生也詫異的回頭。隻見一個十四、五歲的鴨蛋臉小姑娘，正瞪著一雙明眸盯著十八，看起來興味盎然。
小姑娘像一朵含苞待放的花骨朵，但看上去有些刁蠻，身上鵝黃色的綢緞衣裙麵料華貴，一看就是豪富人家的女兒。手中捏著一串糖葫蘆，挎著一個布老虎包，有些格格不入。
老道雙目放光，盯著少女身上各種值錢物件兒險些流出口水來，憑他的眼力，斷定每件都值幾十兩銀子，這是個人形寶庫啊！
他幹咳一聲，笑眯眯道：“小姑娘，我看你麵色紅潤，下頜飽滿、敦厚富實，承漿凹陷，乃是大吉之相，以後哪家少爺公子成了你的夫君，必然會福旺運旺，子嗣滿堂，嘖嘖，好麵相啊！不過，你眼下有一場災劫，老道可以幫你化解……”
誰知道，小姑娘蹙起眉頭，喝了一聲：“江湖騙子！給本姑娘閃一邊去！”
老道頓時如遭雷擊，呆立當場。這回換十八嘰嘰喳喳，開心不已。
琉生也有些詫異，這小姑娘不但脾氣大，倒也有幾分眼力，竟然看破了老道的伎倆。足以讓當初的自己自愧不如。
琉生打量著小姑娘，感覺她腰間的布老虎有些古怪，隱隱有一絲妖氣，但這一路走來，他也了解了許多“江湖事”，比如巨富之家往往會役使一些妖物，或做保鏢防身，或用來做仆役照料生活。這小姑娘穿金戴銀，卻獨自上街，想必有所憑恃才對。
“小姑娘，我們不是賣藝的。”琉生見她緊盯著十八遂道。
少女聞言挑起眉頭：“可你們明明就像書上說的耍猴賣藝的呀？”她模樣雖刁蠻，但並不討厭，黑白分明的大眼睛很純淨，幹淨的仿佛能直透靈魂。
琉生無奈的道：“我們真不是。”說罷轉頭便走，這一路上，沒少碰到把十八當玩物的，琉生心中對這個很膈應，但因為是個小姑娘，也並不介懷。
“等等！把它賣給我吧，我喜歡這隻猴子，多少錢都沒問題！”小姑娘追著道。
琉生站住腳，回頭道：“十八是我的朋友，我不賣朋友。”
“朋友？猴子難道不是用來玩的？”小姑娘依然緊追不舍的道。
這次連十八也生氣了，對著她握拳齜牙怪叫。
小姑娘將糖葫蘆遞給十八笑道：“糖葫蘆給你吃，跟我走怎麽樣？”
張牙舞爪的十八一怔，隨後喜滋滋的去接，卻被琉生製止了：“十八，不能隨便要別人的東西。”說完不再理會小姑娘，大步就往前走。
老道在後麵湊到小姑娘身邊道：“你喜歡那猴子？我可以幫你，說說你能出多少錢？”
小姑娘卻一撇嘴道：“我娘說了，不許我和騙子說話！”說完一甩小辮，挎著布老虎口袋也掉頭離開了。
留下老道一人獨立街頭，一臉悵然。
……
琉生找到一家頗為廉價的車馬店安頓下來，因為琉生沒錢，是道士會賬。
老道士竟然沒有喋喋不休，他好似深受打擊，進了房後，就不停的對著一麵銅鏡摸自己的臉，喃喃道：“怎麽回事？我的麵相出了什麽問題？不應該啊？我怎麽看都是一副敦厚老實的相貌，怎能被人一眼識破騙子身份？呸呸呸，我怎會是騙子？老道我一向童叟無欺，與人為善。”
說著問琉生：“我像騙子嗎？”琉生和十八齊齊點頭。
道士恨恨的摸出隨身黃冊子來，取出毛筆記今天的支出，也就是琉生今天欠他的錢——十兩紋銀。
琉生笑道：“我記得今日住店隻花了五十錢。”
老道望著冊子上十兩銀子的數字，臉色漸漸愉悅起來，好像已有十兩銀子揣進懷中，一邊吹墨跡，一邊露著黃板牙道：“四舍五入麽，不要在意那些不重要的事，一會兒你們不吃飯嗎？我這不過提前記下來而已。”
這話說的很清楚，若不讓他記十兩銀子就不給琉生和十八吃飯。琉生一笑不置可否。說到吃飯，十八的肚子立即咕嚕嚕叫了起來，它朝著老道士凶惡的怪叫，模樣像極了一隻等著喂養的巨嬰。
老道其實也餓了，兩人一猴便鎖好了房門，來到客棧前院，這臨街的門麵是一所簡單的飯館，為旅人提供一些廉價飯菜。
此時正是午飯時間，裏麵擠滿了人，琉生看到菜譜後就知道十兩銀子他吃不回來了，這裏最貴的菜也不過二十錢，菜的品種也隻有四個，吃三頓也吃不掉十兩銀子。
點了飯菜，兩人一猴在角落裏找了張空桌，剛坐定，就聽到街道上傳來呼喝之聲。食客們呼啦一下全湧出了飯館，琉生本不打算湊熱鬧，拿完飯回來，卻發現老道赫然已經站在了人群最前列，而一向與老道不對付的十八，則穩穩站在老道肩上，手搭涼棚正朝遠處眺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