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七章 迂回失敗
慕青陷入沉睡的時候,她腦中突然多出的記憶,或者說是慕白整合給她的全部記憶,量多且陌生,這讓她一時難以接受,腦部傳來劇痛,她皺著眉慢慢消化這些記憶,以及,慕白與林蕭的愛情。
慕白與林蕭原是各自世界裏最黑暗的存在,碰撞之後反而成了彼此生命中最重要也是唯一的溫暖與陽光,沒有原因,他們之間的緣分在他們第一麵時就已定下,這點,沒有理由,也不需要理由,隻因,他們就是他們。
慕青像是做夢一般看到了慕白與林蕭的相識,她明白慕白當時那種在絕望中抓到救生浮萍的心情,也能理解林蕭的出現對慕白有何種意義。
林蕭遞給她的帶有體溫的外套,那輕柔的照顧,和風似的微笑,溫柔的聲音,親昵的動作,寵溺的目光,無限的包容,不厭其煩的講解,甚至是他看不得慕白受傷害時的暴怒,這些,於慕白來說,哪一項都要比慕闌給她的溫暖要好的多,林蕭給了她最需要的安全感與生命中獨一無二的陽光。
從最初的見麵,慕白與林蕭的緣分便已注定,慕白對林蕭的尊重與理解和林蕭對慕白的包容與守護,無一不是從一開始就為兩人愛情萌芽的滋長做了鋪墊。
可以說,林蕭與慕白間的愛情出現的天經地義,沒有理由,也不需要理由,或者說,隻因為他們就是他們,哪怕他們對彼此還是沒有充分的了解。
記憶來到林蕭不告而別的前一天,慕白收到錄取通知書,她第一個想告知的人不是和她住的最近的吳銘舒,也不是她在這個世界唯一承認的親人慕闌,她的第一個電話給了林蕭。
林蕭的聲音不似往日溫柔,有些不耐煩的冰冷:“有事?”
第一次被林蕭如此對待的慕白壓下心中的不安,對他說:“林蕭,我收到錄取通知書了。”
林蕭遲疑了一下,說:“是嗎?恭喜你。”
慕白還想再說什麽,林蕭卻在之前對她說:“我現在有事,明天老地方見。”
慕白的心中有淡淡的失落,不過她還是期待著明天在台球吧裏與林蕭的見麵,可是,她等了一天,等來的不是林蕭,卻是她難以抹去的噩夢。
慕青的心被揪起似難以忍受的痛,她知道,這是慕白的痛,慕白在受傷之後掩藏起來獨自品嚐的痛,也是那一晚讓慕白對林蕭的靠近從心底有了抗拒。
慕青對林蕭卻埋怨不起來,在林蕭把她當成慕白小心守護的那段日子裏,她能體會到林蕭對慕白的愛意,她願意相信,林蕭的離開有自己的苦衷。
記憶離現實的日期越來越近,慕青看到慕白熬夜為雲翔奮戰,那顆心裏,最多的還是對林蕭的難以放下,有些愛,不是說能放下,就可以完全當它們不存在的。
慕青欽佩慕白決議時的殺伐果斷,識人時的眼光毒辣,麵談時的自信張揚,慕白比她好的不是一點半點。
看到慕白與蔡廣寧的最後一次麵談,慕青的內心也有了糾結,如果她是慕白,麵對蔡廣寧可以使她變成唯一人格的誘惑,她會怎麽選擇?
慕白沒有說答案,但是慕青已然明白她的選擇。
慕白最後寫了一封信給她,告訴慕青蔡廣寧與她的會麵,她說她願永遠消失,唯一的條件便是慕青永遠不要傷害林蕭,那是她唯一的溫暖,即便不能擁有,也要好好守護。
可惜,信沒有送到慕青手上,吳總管拿走了信,慕白無所謂的笑笑:“隨你。”
在外人不知的精神世界裏,慕白把所有的記憶連起,給了慕青完整的人生,在信的最後,慕白留給慕青一句話:我羨慕你,嫉妒你,卻無法忍受別人抹殺你,每個意識都有它所存在的意義與價值,我隻是一個第二人格而已,如果一定要抹去一個意識,我希望是我,你的生命本就屬於你,我搶不來。
慕青的眼睫微動,一顆又一顆晶瑩的淚珠不斷滑下臉頰,那是慕白潛意識裏對林蕭的不舍。
另一邊,被陳啟紓強製灌了安眠藥剛睡醒的林蕭隻感覺一陣心悸,好像心裏最重要的東西丟了,這種感覺讓他更加擔心。
再也顧不得時間問題,林蕭急忙打給何可凡:“可凡,找到慕青了嗎?”
何可凡也是剛剛接到手下來報,說是找到了慕青,他本想著第二天一早給林蕭報信,沒想到他先打來了電話。
何可凡:“林哥,人找到了。”
林蕭與何可凡帶人趕到之前,蔡廣寧又找到慕青,慕青在看完所有的記憶後陷入了沉思,她有些混亂,如果慕白對林蕭有情,那她對吳銘舒是什麽感情?
慕青裝作什麽都沒發生,蔡廣寧對她露出一個狐狸似的微笑,說著:“阿青,還是上次我和你說的那件事,你考慮的怎麽樣了?”
慕青稍稍抬頭,一副迷茫的樣子,問他:“蔡叔,什麽事情?”
蔡廣寧也隻以為是上次說的時候慕青根本就沒注意聽,他說:“阿青,你想不想知道你失憶的時候發生的事情?”
慕青表現出很感興趣的樣子,問到:“蔡叔有辦法嗎?”
蔡廣寧點頭:“其實,隻要抹去你身體裏的另一個存在就可以。”
蔡廣寧原以為這件事碰到慕青會更容易解決,忽略了慕青此時眼中一閃而過的恨意,慕白一直都沒想過放棄她,她也不能放棄慕白。
慕青疑惑的看著蔡廣寧問:“真的可以嗎?”
蔡廣寧表示慕青的這個疑問在他意料之中:“當然,不過,我有一個條件。”
慕青故意等了一會兒才回話:“好,蔡叔,你的條件是?”
蔡廣寧坐直身子:“很簡單,我要你回到林蕭身邊,幫我把雲翔拿下。”
慕青麵露為難:“可是我和林蕭不熟啊,還有,雲翔裏的事情我都不清楚。”
蔡廣寧搖頭:“不不不,你能辦到的,當另一個人格消失,你丟失的那些記憶就會是你的,就算他們識破了些什麽又怎樣?你隻要不承認,他們也沒法把你怎麽樣。”
慕青心中暗罵蔡廣寧是個老狐狸的同時,表麵上答應了他:“好。”
蔡廣寧有些急切的想看到成果:“現在就開始吧!”
慕青眼中的驚慌讓蔡廣寧很有成就感:“我把大師請來了,他之前有過不少這方麵的經驗,早讓他幫你抹去另一個意識,我可以早點安排你離開。”
聽到可以離開,慕青點了點頭,跟著蔡廣寧去見那所謂的大師,那人有些發福,慕青剛一進去他就讓她平躺下,對她施以催眠和抹去第二人格的意識,慕青原本隻是想裝裝樣子,卻沒想到真的被那人給弄得失去了自己的意識。
林蕭和何可凡帶人闖入的時候,那個大師才做到一半,他把已經沒了多少力量的慕白強行喚醒:“你好,我現在要抹去你的第二人格。”
慕白不知道事情怎麽成了這樣,在她看來,她才是第二人格,消失的人應是她,而不是慕青,沒有反抗的能力,她隻能下意識的回:“不要。”
林蕭進來的時候看到的便是這幕,一個男人不知道對慕青做什麽,他隻知道慕青很恐懼,他連忙踹開那個男人,把虛弱的慕白摟在懷裏:“白,我來了。”
慕白感受到陽光照在身上的暖意,還有腰間林蕭緊摟著她的手臂,眼皮上傳來的沉重感和心中對慕青的愧疚讓她不想醒來,真想就這樣一直睡下去。
林蕭跟著何可凡的人一起來找蔡廣寧的地方的時候,他們帶的還有已經退休的何洛風以前的部下,蔡廣寧的秘密別墅外麵防守人員眾多,還是後來夜潯又帶人來支援他們才得以進去,當然,蔡廣寧也被活捉了。
那個大師也連同蔡廣寧一起被何洛風的部下帶走,林蕭則匆匆忙忙把已經昏過去的慕青帶到李爍潔那裏去治療。
醫院裏所有相關專家聚在一起給出的最後結論卻是不知道慕青的情況,他們也隻能任由她睡下去。
另一邊,李慧君家裏同樣有人侵入,隻是帶隊的人是何可欣,因為有遲肅提前的布置,他們的行動倒是很輕鬆。
因為李慧君的行動被人暗中告知了李徐慧,不僅慕闌的監禁更加嚴密,就連她的自由都被限製住了,那段時間裏遲肅每天充當兩人的消息報告器,兩個人都是別扭的性子,想知道對方的情況,還不允許遲肅告訴對方。
何可欣帶人來救慕闌的那天,李慧君終於又見到了慕闌,兩個人相顧卻無言,這次慕闌的被綁其實是和蔡廣寧沒什麽關係的,經李慧君的求情,加上得知妹妹已經找到了,慕闌也沒有追究李徐慧的責任。
蔡廣寧入獄一周後主動要求找林蕭會麵:“你還記得你妹妹嗎?”
“是你找人做的那件事情吧?”既然那年那家公司的事情和蔡廣寧有關,這件綁架案也絕對和他脫不了關係。
蔡廣寧點頭:“對不起。”
雖然這件事已經過去了多年,但因妹妹的離去和媽媽的出國療養而在林蕭心中存在的裂痕依然存在,上麵用來遮掩的表皮一旦被撕開,仍舊讓他無力去麵對。
“其實那個女孩沒事,”麵對林蕭震驚的目光,蔡廣寧接著道:“我沒想過傷害你妹妹,我讓人把她抓走,她好像是因為受了驚嚇發了高燒,再醒來就忘了以前的所有事情,因為某些原因,我不想結婚,可是我又想要個孩子,所以我留下了你妹妹做我的女兒,還讓人做了你妹妹被撕票的假象。”
“她在哪?”林蕭緊緊握著雙拳,雙眼染上紅色。
“我可以告訴你她在哪,但是我需要你幫我做件事,我還有一個媽媽住在療養院裏,你去過那個地方,也應該清楚她的存在,我做了這麽多錯事,已經是難逃一死,請你幫我照顧好她。”
這隻是一個兒子對母親最後盡孝的機會,林蕭沒有拒絕:“好。”深深呼吸一口氣,林蕭說道:“現在你可以說了吧?”
“她,叫李爍潔,我改了她的年齡,現在她是一名心理醫生。”
五個月後,林蕭與慕青婚後的房子主臥內,林蕭起身,離開時幫慕白掖好被角,在她的額頭上落下一吻:“白,我愛你。”林蕭沒有請求慕白快點醒來,他尊重她的意識,她想休息,他便看著她休息。
調好空調的溫度,林蕭打了盆溫水回來,輕輕的幫慕白打理身體,有門鈴聲傳來,林蕭下樓開門:“你們來了?”
吳銘舒、慕闌、李瀟瀟、李慧君、李爍潔和陳啟紓跟著林蕭進了慕白沉睡的房間,慕闌問:“阿青還是沒醒嗎?”
林蕭看著床上的睡美人溫柔的一笑,語氣中滿是寵溺:“她太累了,她想睡,就讓她睡吧。”
屋裏的人都沉默著,找到慕白的那天,林蕭抱著昏睡不醒的慕白急匆匆的找到李爍潔時,他臉上那深深的絕望,讓所有認識他們的人都擔心不已。
何可凡的人問出蔡廣寧對慕白做的事情,林蕭明白了“白”這個稱呼的意義,他帶著慕白找到李爍潔,問她:“這是誰?”
李爍潔不明白林蕭想問的究竟是什麽,林蕭又問了一次:“第二人格究竟叫什麽名字?”
李爍潔很平靜的回答:“慕白,她叫慕白。”她的平靜讓她自己都覺得不可思議。
林蕭眼角泛著淚光,看向慕白,柔聲道:“是嗎?原來這才是你的名字,白,我忘了告訴你,我愛你,從第一次見到你,我就再也放不下你。”台球吧裏的初遇注定了我們的糾纏。
李爍潔紅著眼睛出了病室,剛出門就撞到陳啟紓的懷裏,她翁著鼻子問:“怎麽又是你?”
陳啟紓摟著她,不去看她的失態,輕聲說:“太晚了,我聽到你出門的動靜,就跟著你出來了。”我就住在你的對麵,你不接受我,那我就在一旁等著你,直到你找到幸福為止。
幾位心理學醫師的連夜診療沒有絲毫效果,他們能給出的答案是:“由於他這種非常規的抹去意識操作被中止的例子我們也是第一次見,所以我們不確定病人目前的狀況,也許現在的她隻剩下了一個主人格意識,也許,她所有的意識,或者說記憶,將全部消失,最壞的可能性便是她再也無法醒來。”
支撐著林蕭堅持守著慕白的是李爍潔偷偷告訴他的一句話:“喂,不要輕易放棄啊,我覺得,也許,慕白才是主人格。”
林蕭沒有問為什麽,他對這個女醫師扯出一個疏遠而又真摯的笑容:“謝謝。”
時間已過去五個月,時間步入冬季,林蕭仍在堅持著,他還在為那零星的希望做著堅持。
陳啟紓跟著李爍潔亦步亦趨,李爍潔剛想在慕青耳邊說話就瞥見陳啟紓側著耳朵要聽的樣子,她瞪了他一樣:“離我遠點。”
陳啟紓無辜的看著她,最後還是聽話的離開,不為別的,就為他已經追了人家半年多的時間,這好不容易才有些起色,他才不會傻到惹她生氣。
見到陳啟紓離得遠點,李爍潔這才滿意的點點頭,俯下身子在慕青耳邊說著:“慕白,我知道是你,你都睡五個月了,我告訴你,你再不醒來我就把你送到研究所去,別忘了,我一直都想拿你做實驗呢。”威脅的話語,卻是紅了說話人的眼眶,想了想又說:“不管你是慕青還是慕白,你都快給我起來,每天讓這麽多人記掛著你很好玩嗎!”
慕白,慕青,無論哪一個都被李爍潔當成了為數不多的朋友,因為林蕭的原因,她更希望醒來的人是慕白。
林蕭等人站在門外,看到李爍潔他們出來,林蕭道:“爍潔,有時間就去一趟爸媽那裏見他們一麵吧,這些年,他們過的都不容易。”
林蕭知道李爍潔是自己的妹妹時她已經因為蔡廣寧的事情出去旅遊去了,林蕭隻是通過電話和她聊了這些事情,李爍潔沒有表態,隻說自己還想在外麵散散心。
李爍潔的左手被陳啟紓包裹在溫熱的掌心裏,她感激的一笑,回過頭對林蕭說:“我知道了。”
慕白陷入沉睡,唯一讓林蕭欣慰的事應該就是這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