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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六章 夢魘

  “好累……”慕青的左手按到太陽穴上,太陽穴處鼓鼓脹脹的感覺真不怎麽好受,身上強烈的疲憊感讓她的動作有些力不從心,她不知道在慕白代替自己和蔡廣寧談話的時候發生了什麽,不過,看起來情況並不好。


  慕青強撐起精神在房間內四處看了看,卻發現慕白並沒有像前幾次那樣在每次出現後給她留下紙條傳遞消息,內心處的不安越來越強烈,慕青用力的把自己縮成一團,蜷縮在床上的一角。


  吳總管過來叫慕青去吃飯,慕青隨意的將她打發走,現在,她誰都不想相信,甚至慕白也是一樣,她都懷疑慕白是不是蔡廣寧給她的誤導,也許,這個世上從沒有慕白,那些他拿來的照片是假的,林蕭和她之間發生的事情也隻是在兩年多前那件事發生後被她忘了而已。


  極為牽強的理由,卻成了慕青現在唯一能抓住的求生稻草,她害怕這種感覺,被所有她在乎的人遺棄的感覺。


  身上的寒冷越來越重,慕青將自己裹在被子裏,眼前,是一片黑暗,身上,是去不掉的寒意,這種感覺就像是那年冬日。


  那是慕青三歲的時候,年關剛過,慕闌跟著家人去外地走親戚,慕紫沒有慕闌去找也沒有膽子來慕青家串門,慕青努力的減小自己在家裏的存在,離開了慕闌和慕紫,她心裏隻剩下害怕。


  在極度的恐懼中,慕青還是因年紀過小睡了過去,半夜,正是她睡得正熟的時候,身前突然聚集的濃烈的酒氣將她驚醒,身前的那人,是被慕青稱為“爸爸”的人。


  已經有了條件反射的身體自動的往床的最裏麵靠去,可是,即便慕青的動作再迅速,也比不上一個正直壯年的醉鬼,她被他拉扯著頭發摔倒地上,又是照例的拳打腳踢,屋外,是媽媽的哭嚎與乞求。


  年幼的慕青知道,這個男人就算是喝醉了也知道在打她之前要做什麽,院子的大門看來已經被他從外麵鎖上了,靠著路的那麵院牆在他們一家三口人中也隻有他能來回攀爬,對了,院牆上應該也被他放上了阻止外人進來的東西。


  被打的慕青隻是安靜的挨打,從很小的時候她就明白,對這個男人來說,慕青越是哭喊,他下手越重,打的時間越長。


  男人終於停下了動作,慕青剛剛舒出一口氣,就聽見耳畔傳來的父母的爭吵,抬頭,男人身邊那柔弱的對比正是慕青的媽媽。


  是啊,這個男人討厭的隻是她這個女兒,外麵那麽冷,他打完了她,自然第一件事情就是把被他關在院子裏的老婆請進來,想到這裏,慕青笑了,就算這個男人對她再怎麽惡劣,她還是有一個最愛她的媽媽,不是嗎?

  正在爭吵中的男人無意間正好瞥見慕青的笑,也許正是這笑容刺激到了男人,他將酒瓶朝著慕青的頭部砸去。


  挨了這麽多打的慕青早就沒了力氣去躲,是她的媽媽在最後關頭衝到她身前替她擋了這一下,慕青聽到酒瓶碎裂的聲音,眼睛處是強烈的痛意,她看到媽媽的胳膊上流了血,她想幫愛幹淨的媽媽把血擦掉,但是,她的眼前突然間就陷入了一片黑暗。


  黑暗,哪裏都是黑暗;寒冷,從地上傳到身上的寒意徹骨;爭吵,就在耳邊,卻顯得那麽遙遠,整個世界好像就隻剩下了慕青自己。


  見慕青的媽媽也受了傷,男人的酒勁去了不少,連忙對女人賠罪,女人不理會男人,隻一味的查看女兒的情況,見女兒的眼睛不對勁,她忙問:“青兒,青兒,你怎麽了?別嚇媽媽。”


  慕青呆呆的將頭轉到媽媽聲音傳來的方向,聲音小到幾乎沒有:“媽媽,家裏是不是停電了?好黑。”


  “家裏的燈開的好好的,你是瞎了嗎?”沒等女人安撫的話出口,男人凶惡的聲音就再次響起。


  “你到底想怎麽樣?她不管怎麽說都是你的女兒,你非得把她弄死才甘心嗎?”


  “我才沒有女兒呢!老子要的是兒子,兒子!你懂嗎?老子要的是兒子!”


  男人的怒吼和女人悲傷的哭泣互相夾雜著響在慕青耳畔,她沒什麽感覺,或者說,感覺早已被消磨的麻木。


  男人因為兄長家有了慕闌這個男孩子,他也想要個男孩,可惜,因為慕青的出生,他這輩子都不可能再讓自己愛著的女人為自己生兒育女,慕青在這個家裏就是男人的眼中刺,暴力,是這個男人唯一願意對慕青做的事,慕青一直都知道。


  小小的慕青不知道怨天尤人,她不奢求男人的溫柔,她隻要有媽媽,有慕闌和慕紫就滿足了。


  頭發上突然出現的拉扯的力量讓慕青在猝不及防間被拉到屋外,屋外的寒冷比屋內更甚,男人還在吵,女人還在哭,小小的慕青就這樣被丟棄在被積雪覆蓋的院子裏,她努力將自己蜷縮成一團,她,隻剩下了自己。


  也不知道女人是怎麽做到的,等慕青被凍暈過去再醒來時就到了充斥著消毒水氣味的醫院,這種味道幾乎在三歲大的慕青有意識、有記憶起就一直存在。


  身上不再寒冷,眼前卻仍舊是一片黑暗,媽媽正在和醫生小聲的說著話,慕青聽到了醫生說的話:“孩子的雙眼是保住了,她的左眼還好,現在隻是暫時性的失明,過段時間等她情緒穩定了就能好,右眼受到的傷害較大,視力將受到很大影響,甚至會接近於盲人的視力。”


  醫生說的算是比較委婉,早熟的慕青卻知道他這話的意思,她的右眼接近於盲了。


  慕青的左眼在出院前就恢複了正常,右眼沒嚴重到瞎,卻也和瞎不遠,她看得出女人的憔悴,她笑著對女人說:“媽媽,我很好。”


  等到慕青出院,慕闌也回來了,他和慕紫一起來看她,慕紫很自責自己的沒用,沒有在慕青挨打的時候保護她,慕青還是笑,她並不是真的想笑,隻是想通過這笑容給關心她的人安慰。


  慕闌單獨陪著慕青在村莊的一座山頭上坐了一個下午,慕青單薄的身子上披著帶有慕闌體溫的棉衣,慕闌緊緊的抱著慕青:“阿青,世界總是喜歡捉弄懦弱的人,你要學會堅強,總有一天你會獲得屬於你自己的幸福,哥哥沒辦法永遠保護你,所以,你一定要找到屬於自己的天使,他會照亮你的世界,溫暖你的心靈。”


  慕青還是笑:“哥,天使會有你好看嗎?他會比你對我還溫柔嗎?其實,我覺得現在就挺好的,媽媽很愛我,我還有你和阿紫。”


  慕青能感覺到慕闌與自己緊貼的臉頰上有溫熱的液體滑下,比自己也沒大多少的慕闌低聲道:“傻丫頭。”


  慕青在慕闌和慕紫的幫助下逐漸適應了沒了右眼的生活,男人偶爾的打罵還在繼續,女人的眼裏越來越枯寂,慕青在害怕,她每天都強扯出笑容逗女人開心,卻不知正是她的這種懂事將女人逼上了絕路。


  女人自殺了,在冬日還沒結束的時候自殺了,她的遺書上滿篇都是對慕青說的對不起。


  後來,人們從女人的日記裏發現那個女人早就得了抑鬱症。


  男人抱著女人的沒了氣息的身體抱了一夜,慕青被關在院子裏,地上是冰雪,天上是連星星都懶得出來的黑暗,慕青蜷縮著坐在院子正中央,她在笑,笑到眼淚淌滿了整張稚嫩的臉頰。


  夜,很黑,很冷,小小的慕青被所有人遺忘在了冰冷的院子裏。


  慕青從這天開始一直在自責,她將媽媽的死歸咎於自己,怪自己不是個男孩,怪自己不是在剛生下來就夭折,怪自己沒有保護好自己,怪自己的存在。


  那段時間,慕青時常惹著男人生氣,男人打得越狠,她心裏越高興,沒錯,她想跟著媽媽一起離開,可是,直到男人也死了,她還活著,還是慕闌和慕紫一直陪著她才讓她放棄了輕生的念頭。


  慕青發燒了,這病來勢洶洶,身體上的病還有藥可醫,心上的病卻沒法完全醫治,那些被慕青故意遺忘的黑色記憶在她的夢裏來回放映,這是一種折磨,一種殺人於無形的利器。


  在外人看來慕青隻是發燒很嚴重,就連蔡廣寧都被驚動了,慕青被送到附近的私人診所進行醫治。


  隻有慕白知道,此時的慕青的求生意誌極低,她存在於這個身體的意識在逐漸減少,她這時候才真正覺得她和慕青是兩個完全獨立的個體,當慕青受到陳年噩夢的侵擾時,她還能在一旁無喜無悲的觀看,可是,慕白總是覺得這種感覺很詭異,說不出的詭異。


  微微歎息一聲,慕白在慕青的記憶裏加上了她看到的吳銘舒的診斷單,這是她唯一能幫慕青的。


  慕青的高燒持續了三天,就連她的醫生都說她能退燒還沒燒成白癡是個奇跡,退了燒的慕青又被蔡廣寧帶回了那所房子。


  “現在,你是慕青還是慕董?”蔡廣寧對著剛退燒尚且虛弱的慕青發問。


  “放我走。”聲音幹啞的難聽。


  “回答我,你是慕青還是慕董?”


  “慕青。”


  “我想和你談筆交易,”蔡廣寧遞給慕青一杯溫水:“你的身體裏還有另一個人,這件事你不用再瞞我,她已經坦白了,我和她也交談過,我提出讓她幫我做事而我幫她把你抹去的交易,她同意了。”


  “哦。”麵無表情的喝下水,慕青似乎對自己的生死毫不在意。


  “你懂我說的是什麽嗎?慕董留下了,你就會消失,也就是和死沒什麽差別了。”


  “我累了,想休息。”慕青直接下了逐客令,看出慕青真的是累了,蔡廣寧讓人給她送了吃的後就離開了。


  心裏有著鈍鈍的痛,慕青想哭又哭不出來,她看不清當她在腦海裏看到吳銘舒那張診斷單時流露的感情,她分不清對於吳銘舒她究竟是真的愛還是像對哥哥一樣的依賴。


  慕青仰麵躺在床上,眼神空洞的看著天花板,不知不覺間就睡了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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