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真正的人前顯聖
“讓一讓，讓一讓，有人在田裏昏倒了。”
“門吏大哥，還請行個方便，我等不是入城居住或者經商的，我們是求醫的。”
讓旁觀的吳悠稍稍有些詫異的是，城門口負責收進城稅的小吏看到這樣的場景，隻是點點頭，就放這一行人通過了，一點也沒有為難他們。
“老石，先不去你家裏，我想過去瞧瞧。”
作為穩健派擁躉，吳悠是絕不承認他有愛看熱鬧這一國人通病的。之所以想跟過去看看，不過是出於一個醫生的本能罷了。
在剛才過去的那一行人裏，他隔著多重人影匆匆看了躺在擔架上的人一眼：雙目上視，麵色蒼白，全身大汗濕衣。結合今日的天氣和暈倒的地點，此人應該是中暑了。
畢竟，此刻正是夏季，若是這會兒在田間地頭勞作，真的很容易中暑的。
“好的，公子。”
雖說昨晚沒能采到蜂蜜，這一趟算是白跑了，但石樂至還是咬牙掏出了兩枚銅板。
兩人跟著前麵那一行人入城後，石樂至道：“公子，他們應該是去找淳於醫師的。淳於醫師算是我楚丘城裏最好的大夫了。”
“哦？淳於醫師的醫術有多高明？”
“呃，在下不懂醫，不知道如何評判。但是我父親晚年在他那裏吃了三年的藥，也沒見好轉，最終是身體一天不如一天……不過，淳於醫師也治好了很多病患，比楚丘城內的其他醫師還是要好很多的。便是這楚丘城內的貴人，很多時候也不找醫官看病而是找他。而且淳於醫師為人很好，說起來，我到現在還欠著他我父親留下的兩千錢藥費呢。”
“嗯，聽起來是個不錯的人，且跟緊了。”
“好。”
很快，兩人跟著來到了淳於醫師的醫館，也許是早就有人前來通報，所以吳悠趕到的時候，就看到一個白發蒼蒼的老人，早早的站在醫館門口等著了。
病人送到後，這位老人讓護送的一行人散開，簡單檢查後，便讓自己的徒弟拿來了一盒銀針。之後抓起病人的雙手，用銀針依次刺入病人的十宣穴和委中。老人下針極快，銀針入穴後還輕輕的彈動針尾……
“咦？都拔針了怎麽不見鮮血流出？”
第一輪針刺結束後，老人看到病人十個手指上的針眼沒有任何一個有鮮血流出，一時之間也愣住了。
稍後，他又如剛才那般如法炮製，再次施針一輪，可是病人的手指仍然沒有鮮血流出。而此時病人非但神智沒有恢複，反而是呼吸更加微弱了。
“哎，各位病家的親友，老朽技藝有限，無法催醒病家，還請見諒。”
“啊？老先生，您都不行麽？”
“病家中暑時間太長了，老朽無能，無法……”
“此乃暑厥，你用治療暑閉的方法為其施針，如何能夠恢複其神智？”
就在淳於醫師準備放棄的時候，一心求穩的吳悠終究還是沒有忍住。
醫者仁心，總不能為了低調，就罔顧一條性命吧？
越眾而出後，吳悠走到淳於醫師麵前：“老先生，可否讓我試一試？”
“暑厥？暑閉？這是何意？啊，哦，這位公子也通醫術？”
“略懂一二，老先生，可否容我試試？”
“……呃，也罷，老夫已經束手無策，若是公子不出聲，這位病家多半就此喪命。那就請公子試一試吧。”
擺擺手，先是拒絕了老人徒弟送過來的針盒，吳悠來到病人身邊，解開病人上衣衣扣，使其胸膛袒露。又把病人的頭部稍稍上移，使得病人的頭半懸於擔架的上緣，從而實現頭部低位。之後讓人拿來一張不知道是什麽成分的布料，將病人身上的冷汗迅速擦幹。最後讓人在炎炎夏日裏，在病人的旁邊生了一堆火。
不急不忙的做好這些，他才取過針盒，從裏麵選用了幾根毫針。然後迅速的刺入病人的人中、內關、足三裏和湧泉穴。在針柄多番撚轉，采用補法行針後。他將毫針取出：“老先生，店裏可有艾條和食鹽？”
“啊？有的有的。”
所謂行家一出手，就知道有沒有。雖說此時病人還是沒有醒轉，但是吳悠那不疾不徐，一切盡在掌握的淡然，已經讓淳於醫師感到了一種境界。在聽到吳悠發話後，他趕緊讓自己的徒弟去店裏去了艾條和食鹽。
將食鹽鋪撒在病人的百會、神闕兩穴上，然後吳悠點燃艾條，直接放到薄薄的食鹽上施灸。
“唔~”
“啊？醒了醒了！”
“別吵，讓小郎君安靜施救！”
“哦，噓~小郎君真是神人啊！這麽快就把老劉給弄醒了啊！”
病人是醒了，但是真要說意識完全恢複，還言之尚早。畢竟，在剛才的施治中，吳悠已經發現，病人平日裏身體就不怎麽好，總體是偏虛弱的。這次中暑後，流了這麽多冷汗，身體虧空進一步加重，要想徹底恢複，還早得很呢。
朝旁邊眼睛都快跳出眼眶的石樂至招招手：“老石，拿著這兩根艾條，保持與鹽層接觸，我再施針一次。”
“好的，公子！”
這次進山采蜜，雖然差點被殺人蜂給弄死。但這不正應了那句‘大難不死，必有後福’麽？這位公子不單劍法通神，連醫術也是如此高超。這樣的大人物，一定要跟緊了，說不定，以後可以跟著這位公子，成為他的家臣，得到俸祿甚至封地呢！
“想什麽呢？手拿穩，艾條點燃的那端要始終接觸鹽層，但不要把病人的皮膚燙傷了。”
“哦，是！”
“哎，不行，你那手是抖的。老先生，勞煩您……”
“老朽樂意之至。”
一樣也是在旁邊看得驚詫莫名的淳於醫師，這會兒聽到吳悠的話，樂顛樂顛的疾趨過來，直接將石樂至趕到了一邊。
到底是老醫生，這手是極穩的。吳悠滿意的點點頭，卻沒有注意到旁邊的石樂至委屈得眼淚都要掉下來了。
再次進針，反複撚轉，以及直接灸五壯後，病人完全睜開了眼睛，並且雙手開始艱難的朝著腦袋和肚子移動。
“好燙，頭頂和肚子好燙。”
“且忍一忍，你剛才中暑暈倒了，此時我正在給你施灸。”
和剛才對石樂至極不客氣不同，這會兒吳悠對病人的聲音，是極為溫柔的。不過他溫柔了，旁邊的人可不會客氣。
“老劉，嚷嚷什麽呢，要不是小郎君，你這條命今天就交待了知道不？”
“就是，再燙也忍著，手別亂動！躺好了！”
有了病人親友的嗬斥，病人算是安靜下來了。接下來的時間，吳悠指揮著淳於醫師，兩人聯合施治。到了艾灸行了十壯後，病人冷汗停止，四肢溫度恢複，在施治的過程中，已經能夠清醒的回答吳悠提出的各種問題了。
“行了。”彎著腰折騰了近兩個小時，吳悠也有些累了：“退針，停灸，再來一杯糖鹽水給他喝，之後就差不多了。”
“神醫啊！”
“什麽神醫，把死定了的老劉拉回來，這是活神仙啊！”
“我等拜謝神醫，拜謝活神仙。”
“敢請神醫留下高姓大名，以便我劉家子孫銘記。”
隨意的擺擺手，說了一句：“舉手之勞，無需記掛”後。吳悠轉過身對著淳於醫師認認真真的行了一個禮：“救人心切，老先生，得罪了。”
他是真的有些佩服這位老醫生了。方才他這樣的行為，放到地球上，那可是‘上門踢館’、‘同行打臉’啊。但是這位老醫生全程配合，一點都沒有為難自己。這樣的人，醫術如何先不評價，但是這醫德，真的是極高了。
“哪裏哪裏，老朽今日又學到了一招，高興都來不及，何談得罪。這位公子，此時天色已晚，莫不如請到老朽館中暫且歇息一下，吃個便飯？老朽還有很多問題想要請教。”
“如此。”抬頭看了看就快要徹底沒入地平線的兩個太陽，吳悠點點頭：“那就叨擾了。”
剩下的事情，自然是淳於醫師的徒弟和病人親友們自己去收尾了，兩人互相謙讓後，吳悠還是讓淳於醫師走到了前麵。
在他跟著對方，踏過醫館的門檻口後，微笑著轉過身，朝著旁邊各種委屈的石樂至點了點頭：“跟上來吧。”
“哎~！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