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6章 籠中哀牛
我無奈地搖了下頭,對老板娘解釋說:“我不是當官的,是個東北來的巫醫。”
老板娘恍然,“哦,是那什麽薩滿對吧?”
“也可以叫薩滿,不過一般還是叫巫醫。”
老板開心地一拍巴掌,“我就說嘛,林大夫一看就不是凡人!這樣,幾位高人隨我進去看看,如果能治好這頭牛的病,我願意給五萬塊報酬!”
他摣開右手五指,那架勢,仿佛是一筆巨款!
吳八一一臉不屑,章歌奇嘖了一聲,“五萬塊都不夠我們出一趟門的裝備錢!”
這老板,拿一頭妖牛來做熟食生意,格局看來不大,就是個小商人。當然,管他五萬還是五百萬,我也不想掙這個錢。
我遞個眼色給他倆,先別鬧起來。
我說:“這樣吧,我們先進去看看。”
“那就是答應了?”
“什麽答應了?”吳八一提高音量,“我們家小林哥隻是說看看,接不接的是另一碼事!我們在外麵接委托,都是五百萬起步,五萬你也開得了口!”
“五百萬?”
老板驚了一下啊,又發揮他這聽話聽半截的本事,皺著眉苦著臉,認真琢磨起成本來,然後和老板娘小聲嘀咕起來。
我對吳八一和章歌奇小聲說:“不用談報酬了,咱不掙這錢。我隻是先進去看看,如果那妖牛是個受罰的妖孽,就愛咋咋吧;倘若真的可憐,就想法子救救它。”
吳八一這時用手一拍腦袋說:“嗐,我明白了,這頭牛八成是那個老神仙走丟的座騎,所以才指點我們來這裏。”
章歌奇覺得有理,點頭道:“小胖子難得說一句有道理的話,仔細一想,這麽多巧合,顯然是老神仙暗中指點。”
我哭笑不得:“你們還真以為那老人是神仙?鬼迷心竅了簡直!就算是一連串巧合,事有蹊蹺,那他也肯定是個普通人,我都用望氣術看過的。”
吳八一一臉高深的表情說:“小林哥,也許人家能變得和普通人一模一樣,讓你瞧不出來呢?解州這麽大,正好這稍割牛讓我們遇到了,這不是巧他娘碰見巧他爹——巧碰巧了嗎?”
這時,老板搓著手,陪笑說:“那個,林大夫呀,五百萬實在太高了,我們這是小本經營,也沒什麽分店……”
我心想,你這怎麽可能有分店,難道把稍割牛有絲分裂出一頭來。
老板繼續說:“我們也沒有請大師的經驗,行情不太了解,剛才多有冒犯,我們出這個數,一百萬怎麽樣?”他伸出一根手指。
我說:“老板,錢不錢的之後再談吧,先看看情況。”
“那我們心裏總得有個數吧?”他不放心地說道。
“那啥,一百萬差不多了。”我隨口糊弄道。
夫妻二人不由露出一臉喜色,這才帶我們進屋。
門上竟然是四把鎖,老板掏出鑰匙串,打開其中兩把,然後老板娘打開另外兩把。
進屋之後,一股陰沉的血腥味就撲麵而來,讓人有點作嘔。
客廳內擺著梨花木的桌椅供案,案上有一位豹頭環眼,生著一圈大胡子的神像,身穿黑甲,手持丈八蛇矛。
“謔,講究!”吳八一一豎拇指,“店裏供關公,客廳供張飛,那劉皇叔是不是供在臥室裏?”
老板一本正經地說:“劉備是個偽君子,我們不供他。張飛是屠宰業的祖師爺,畢竟這割肉也算是屠宰。”
章歌奇譏諷道:“割肉怎麽能算屠宰,你們應該供發明淩遲的那位高人。”
我抬眼看見牆上有一副長畫,紙的質感似乎很久遠了,畫中有位神仙樣的人騎著一頭青牛,牛蹄下生起雲彩,漫步在山間野地之中。
我問:“那是哪位神仙?”
“不是哪個神,是我們王家的祖先,關於這頭稍割牛的來曆,我稍後再說,先隨我來。”
我們跟著他穿過一間屋子,來到最裏麵那間,屋子外麵還焊著鐵門。
老板把鐵門打開,腥甜的血味更重了,刺激得我鼻腔都感到難受,不禁揉了下鼻子。
屋裏黑漆漆的,窗戶皆被磚塊封死,陰森如同地窖。
仔細一看,隻見屋子中間站著一頭黑牛,四蹄被帶孔的鐵板牢牢固定,身體套在一個精鋼焊就的大鐵籠子裏麵,從前麵的圓洞中伸出頭,腦袋下麵是食槽。
周圍的地麵是用厚重的條石碼起來的,上麵有一道道溝槽,槽中糊著厚厚的血跡,一直通往角落的陰溝。
四周有屠夫用的肉架子,掛著鋒利的肉鉤,和帶鋸齒的刀,牆上似乎畫著一些天兵天將,隻是年代久遠,已經很斑駁了。
我們仨一時瞠目結舌,都愣住了。
這竟然是專門為這一頭牛設計的刑房,中間的條石幾乎被磨平了,可能是積年累月,把從牛身上割下來的肉拖走磨出來的。
“哞!”
一聲充滿哀傷的牛鳴傳來,那雙黑眼睛濕漉漉的,倒映出著我震驚的臉。
也許是那雙牛眼睛裏的目光太過哀傷和絕望,我心中感到一陣刺痛——四百年啊,日日受淩遲之苦!
我當然不是主張不殺生的素食者,可是我覺得,殺生吃肉,給動物一個痛快,才是起碼的人道和對食物的尊重。
過去有道菜叫作活叫驢,就是從活驢身上割肉下來現吃,還有什麽生吃猴腦,把猴子的腦殼打開,一勺熱油澆上去,猴子滋哇亂叫、痛不欲生,食客拿起勺子蒯它的大腦來吃。
我覺得但凡心智正常的人,都不會認為這種事情是合理的。
“焯!”吳八一看得直皺眉頭,“媽呀,太殘忍了!”
章歌奇同樣看不慣,小聲說:“我他喵現在就把這對夫妻掛到架子上,淩遲他們吧。”
我說:“別用暴力,在城裏暴力解決不了問題!”
“林大夫,抽煙嗎?”老板對這牛早已司空見慣,不為所動,還掏出煙來散。
我擺手拒絕,問道:“這頭牛一直在這間屋裏嗎?”
“對啊,我家祖祖輩輩都指著它了,不過最近要拆遷,可能要挪地方了……唉,真麻煩。”
“它一直就是站著?”
“嗐,這是為了提高割肉的效率。如果活動空間太大,割它的時候它就躲,還得有個力氣大的拽著它的頭才成。你看我這個籠子,把它固定死了,動不了,隻要拿刀在這個籠子格裏一揦,整片肉就剝下來了,特方便!”老板介紹起來還挺得意的。
“焯,禽獸不如!”章歌奇終於忍不住怒吼道,“你們的下水讓苟給吃了嗎?”
老板的神情陡然變得不快,“林大夫,管管你手下。這是畜牲,又不是人,再說有了這一頭牛,可以少宰多少頭牛?這難道不是功德無量的事情嗎?”
“嘁,我看宰了你,世上才會少很多痛苦!”章歌奇極度厭惡這個老板,伸手就要拔刀。
“章兄弟!!”我抓住章歌奇的手。
老板哼了一聲,“警告你們,你們可別亂來啊!這牛可是我王家的財路,斷人財路,如殺人父母,我王卓岩在解州還是有點勢力的!”